方泠然:
“你我之間,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你確實救過我。數次危難之間,我都將你視為可將后背完全托付的同伴。我想,你也是如此,對吧?”
夜如湛點點頭:“自然。”別說是交托性命,就算是你要取我性命,我也甘之如飴。
“所以,我和你之間,單論你與我兩個人,我們是彼此信任的朋友。可涉及到龍佑和西荒,我便有了我的立場,而你也有你的責任。是也不是?”
“......自然,你也知我......”夜如湛艱難地點點頭。
“你不必解釋,我都懂。”她打斷他未盡之言,直言道:“你曾問我,為何你西荒之人只能在西荒偏安一隅,而我龍佑修士卻能獨享大好靈脈修煉。事后,我想了很久。我之前說井水不犯河水,確實想的過于簡單了。”
“人往高處走,不應該把既定的活法定為公平。畢竟,你們也是想更好得活著,與我們獵殺妖獸取血謀皮并無區別。所以,你做的那些事,我不怪你。”
夜如湛好看的眸子里,星光熠熠。
“既然如此,那以后可不可以別再生我的氣了,可不可以......”心悅我?
云泠搖搖頭:“不可以。我想與你說清楚。我的心不在你身上,以后,也不會在。夜如湛,迢迢仙途,并非只有情愛。你應該看得更高,走得更遠,追求屬于你的大道。”
夜如湛望著她,滿臉哀傷:“我從未想過,我也不敢想,我以后的大道里,沒有你。”
見他不悟,云泠終是將最絕情的話吐出了口:“我已心有所屬,天上地下,只會是他一人。”
夜如湛雙目通紅,怒道:“若是他死了呢?他掉下空間裂隙,恐是早已尸骨無存!”
他從未像此刻一樣希望顧潯死了。
卻又希望,顧潯還沒死。
若是死了,從此顧潯就是云泠心上抹不去的朱砂痣。若是沒死,云泠心心念念只有他。
一時間,他怒氣無從發泄,掌風一起,生生地將地上的合歡樹劈成兩段。
云泠皺了皺眉,再次下了一劑猛藥:“就算他死了,就算尸骨無存。只要我活著,無論是在九天之上,還是在修羅地獄,他會一直在我心里,永不散去。”
夜如湛絕望地望著她,半響終于問出了那一句埋藏于心底的夢靨:“你不肯接受我,可是因為你知道我是個......是個怪物?”
云泠楞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
他舍棄了自尊,舍棄了羞恥,鼓起了勇氣終是將此話問出。可她,卻是在笑。
“我早見過你妖異的樣子。”云泠收了笑:“在我們遇到犰狳獸之前,我便見過了。”
夜如湛恍然記起當年的舊事。
是的,他當時昏昏沉沉,是她救得他。
“所以,你看見了......你害怕了。”
云泠搖搖頭,肯定道:“我不害怕,也不曾因此忌憚你。我無法對你傾心,從來不是這個理由。”
云泠不自覺地想笑。
面前這位夜少主,太過孩子氣了些。
可見他這幅凄苦的樣子,她終是不忍心再逗他,也不忍心他如此耿耿于懷自己與常人不同之處。
她定定地望著他,沉聲道:“無論你是人,還是妖,亦或是怪物,你就是你。夜如湛,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當人,當妖,當怪物,都隨你心意。”
“夜如湛,為自己而活。他人的目光只是目光,傷不了你。”
夜如湛愣愣地佇立在原地,連云泠不知何時離開都未曾察覺。
她說:“夜如湛,你就是你。”
她說:“夜如湛,該為自己而活。”
如驕陽在瞬間扯開烏云,華光照耀大地。
他的心里,天光乍破,晴空萬里。
他輕輕地拾起一朵零落在地的合歡花,小心翼翼地拭去花蕊上的塵土,低喃:“你可知你一直是我的救贖,你要我如何......如何放棄你?”
又靜默了片刻,他將花朵放入懷中,冷哼道:“還不出來。”
卻是去而又返的顏幻。
“你哭什么?”夜如湛嫌棄地問道。
妖族有淚不輕彈。哭,對于妖而言,是弱者的行為。大部分妖就算被活生生打死,也不會掉一滴淚。
云泠不過就是揍了她一頓,就哭成這樣?
“對不起,少主。我方才不是故意要對云真人動手的,是她追著我不妨,所以我才不得已為之。我就想著,我就想著拖住她,我不會,也不敢傷她!”顏幻慌亂地擦去面上的熱淚,期期艾艾地請罪道。
夜如湛抬腳就往妄海走去。
待走至顏幻身側時,淡淡道:“你也是為了西荒,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若你下次還不長記性,我會如何,你該懂的。”
這次云泠并未受傷,她也挨了一頓打,也算是教訓過了。若他出手懲戒,除非將人殺了。否則,只會給她樹敵,得不償失。
“是!”
沒走多遠,夜如湛又停下了腳步,語重心長地道:“以后,不要學著凡人那套,妄想哭哭啼啼就逃開責罰,委實稱不上體面。”
顏幻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雖然實力不濟,但她好歹也算是一只化形的大妖了。她怎么會學凡人那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做派,用以逃避問責?
這傳出去,她還怎么面對西荒的那群小妖?
到底還是臉面重要,她也顧不上以下犯上了,解釋道:“適才我回來時,聽到了云真人和少主你的談話了。”
“那個,我不是故意偷聽的。那個,我也沒聽到多少。就是,我聽到云真人跟少主說,無論是人,是妖,還是怪物,皆是自己,要好生活著。”她抬起頭,眼中又有珠光閃爍:“我想起了從前的事情,一時間情難自禁。云真人真是一位妙人,寥寥數語便點醒了我心中困惑。”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希望少主看在她夸云真人的份上,別較真她偷聽的事情。
說到底,還是怪少主自己情緒太過激動,沒理會她的信號。
夜如湛少見地嘆了一口氣,同是天涯淪落人,顏幻的身世與自己極為相似,她有此感并不奇怪。
“她一向聰慧明理,否則我也不會......”正說著,他突然話鋒一轉:“你適才聽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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