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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桉很震驚,李欽載睜大了眼睛,半晌沒回過神。
在他的印象,老娘向來是比較強勢的,她的出身很顯赫,跟崔婕一樣出身于世家門閥,是博陵崔氏之女,當年成親時,不客氣的說,老爹甚至還有點配不上她。
這不是夸張,二十多年前,大唐立國不久,朝堂上一半是草莽英雄,一半是世家門閥。
李勣就是典型的出身于瓦崗寨的草莽,在世家門閥的眼里,這些跟隨高祖太宗打江山的武將們,說得好聽是新興權貴,說得不好聽就是暴發戶,哪里比得上世家門閥的千年文化和勢力底蘊。
李欽載萬萬沒想到,如此強勢的老娘,居然允許老爹納妾……
這特么的,老倆口是嫌日子過得太平澹了,想給生活找點刺激?
想象一下老娘依偎在老爹懷里,幽怨地控訴老爹陪那個狐貍精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我都沒有和你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李欽載不由打了個哆嗦,畫面太美,不寒而栗。
老倆口加起來快一百歲了,最好不要真搞出這種畫面,辣眼睛,坑兒子……
打量著眼前的趙道蘊,李欽載道:「既然來了長安,為何不去國公府拜見我爺爺?」
趙道蘊瑟縮了一下,垂頭道:「卑賤外室,不敢見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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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欽載點點頭,看了看館驛的環境,道:「既如此,好生在館驛里住著,缺錢或是被欺負了,叫人給國公府送個信,終究算是一家人。」
趙道蘊盈盈一禮:「多謝……李縣侯。」
李欽載笑道:「你算是我的長輩,叫我表字景初便可。」
趙道蘊搖頭,顯然不敢如此稱呼。
再看了一眼與他年齡相彷的趙道蘊,李欽載搖頭嘆道:「造孽啊!」
離開館驛,李欽載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劉阿四跟在他身旁,遲疑地道:「五少郎,二郎納了如夫人,這……算喜事嗎?」
李欽載冷笑:「大喜大吉,雞犬不寧。」
劉阿四吃了一驚:「小人見那外室柔弱又懂事,很守規矩本分,怎會雞犬不寧?」
李欽載嘆道:「用你的豬腦子想想,今日趙道生酒樓醉酒,與我們發生沖突,你覺得真是巧合嗎?長安城一兩百萬人,就這么巧,我與他便遇到了?」
劉阿四愈發吃驚:「趙道生是故意與您沖突的?他為了啥?」
「為了他姐姐,為了刷存在感,為了給他姐姐進國公府鋪路。」
李欽載冷笑:「你看,我認識了趙道生,然后順理成章見了他姐姐,他姐姐一片癡情,從潤州追到長安,可憐兮兮地住在館驛里,我既然認識了姐弟倆,是不是要把這件事告訴爹娘?」
「大過年的,我爹忍心將他們姐弟扔在館驛不聞不問么?然后呢?把姐弟倆接進國公府過年是不是也順理成章了?」
劉阿四呆怔半晌,訥訥道:「那個趙道生,竟有如此城府?」
李欽載瞥了他一眼:「你憑什么覺得這是趙道生的主意?」
劉阿四驚道:「難道是那個外室的主意?」
李欽載沒回答,沉著臉繼續往國公府走去。
劉阿四又道:「既然五少郎看破了姐弟倆的伎倆,回去后如何跟二郎二夫人說?」
「說什么?我今日不過是在街上閑逛,什么都沒發生,什么都沒遇到。」李欽載冷笑:「想拿我當棋子,這倆貨道行還是淺了點。」
劉阿四嘆道:「想進國公府,直接說便是,何必玩弄這些心眼兒……」
「直接說就失了本分了,終究是個妾室,男人和正室不發話,她敢隨便提要求?」
劉阿四撓頭:「納妾也不是什么好事,還沒進門呢,就斗上心眼了。」
李欽載笑吟吟地道:「咱們在吐谷渾時,聽說你搶掠部落發了不小的財,是不是也打算納一房妾室?」
劉阿四咧嘴一笑:「本來有這個打算的,但此時一想,還是作罷了。家里倆女人,我實在掌控不住,我那婆娘也不是善茬兒,把她逼急了,弄死我或弄死妾室,都不是啥好事。」
「不如把錢花在青樓,夜夜當新郎,夜夜換新娘,哈哈,爽很。」
「阿四,你活通透了。」
回到國公府,李欽載果然沒說一個字,關于偶遇趙家姐弟的事,李欽載仿佛失憶了似的,完全不曾提起。
跟隨他的部曲也被下了封口令,不準在府里亂說。
想去找老娘問個清楚,為何允許老爹納妾,然而李欽載一想到這糟心事,心情都差了許多,干脆懶得問了,已是既定的事實,問了有啥用?還不如讓老爹趕緊立遺囑更實際一點。
后院輔導蕎兒做了一會兒功課,幸好蕎兒在學習方面天賦不錯,李欽載還沒嘗到前世那些父母的絕望,教課的過程可謂父慈子孝,雙方都很愉悅。
無所事事逛到后院書房,李欽載下意識朝書房外的牡丹掃了一眼,赫然發現那株牡丹竟然不在了。
猶記得李欽載禍害過幾次,聽說牡丹最后的結局是被蕎兒連根拔起,后來李勣大約也心死了,牡丹從此絕跡于后院。
說來這事兒也怪李勣,誰叫他給牡丹取個「繡娘」的風騷名字,讓人一聽就忍不住辣手摧花。
豈不聞賤名好養活,李勣若給牡丹取個名字叫「狗剩」,誰還有興趣禍害它?
推開書房的門,李勣正在研讀兵法,見李欽載不敲門就進來,李勣眉頭一皺,正要呵斥,李欽載眼疾手快,嘴里發出「哐哐哐」的聲音,表示自己敲門了。
李勣哼了一聲,垂頭繼續看書,不想搭理他。
李欽載也不跟他見外,一屁股坐在他對面,幽幽嘆道:「爺爺,我爹他在潤州納了一房妾,此事您可知道?」
李勣頭也不抬地道:「秋末之時收到你爹的來信,跟老夫說過了。」
李欽載不滿地道:「闔府上下就我是最后一個知道的?為何沒人告訴我?我是撿來的嗎?」
李勣合上書本,露出深思之色:「二十多年前,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咱家茅房里傳出一陣嬰兒啼哭聲,你爹聞聲尋之,赫然發現你正在屎尿里暢游,狗刨……」
李欽載的臉頓時黑如墨炭:「爺爺,您一把年紀了還這么皮,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