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7章對韓信,陛下是又愛又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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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7章對韓信,陛下是又愛又恨吶
天子表示‘陳豨快玩兒完了,我想先回長安休息’,隨劉邦出征的功侯將帥,自是只能躬身領命。
簡單商議過后,平定代、趙的收尾工作,便在天子劉邦三言兩語之間定了下來。
——拜舞陽侯樊噲為左相國,同太尉周勃、車騎將軍靳歙共掌大軍,在燕王盧綰的配合下,繼續攻打叛相陳豨!
右相國酈商、太仆夏侯嬰,以及御史大夫趙堯隨駕折返長安。
對于劉邦做下這般安排,功侯將帥們也并沒覺得哪里不對。
只不過,在從宮內走出之后,曲逆侯陳平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了當朝太尉——周勃的車輦之外······
“一別旬月,曲逆侯往返長安,當甚是辛勞。”
“不若今日暮時,曲逆侯至某帳中一敘,稍用些‘粗茶’?”
聽聞周勃嘿笑著發出邀請,陳平先是淡然一笑。
待反應過來周勃口中的‘粗茶’,指的并非是真正的茶湯,陳平不由趕忙抬起頭。
見周勃神情之上,竟是一副躍躍欲試,甚至還不顧形象的咽了口唾沫,陳平終還是稍嘆一口氣,對周勃客套一笑。
“太尉盛情相邀,鄙人本不當推辭。”
“然今戰事未休,又陛下班師在即,絳侯身太尉之貴,肩平定陳豨之重負······”
“若陛下聞太尉戰時飲‘茶’,恐或于太尉心生不安?”
見陳平拒絕自己的邀請,周勃先是面色下意識一沉。
待回過神來,細一回味陳平所言,終是笑著低下頭,對陳平微一拱手。
“曲逆侯所言甚是······”
言罷,周勃不由又面帶遺憾的舔了舔嘴唇,勉強將心中,對‘茶’的渴望按捺下去,才略帶疑問的望向陳平。
“曲逆侯今日,可是又何不解,欲相問于某?”
見周勃如此直白的發問,陳平面色頓時一僵,暗自調整了許久,才終于僵笑著一點頭。
“然。”
輕聲道出一語,陳平不忘掀開車簾,看看車外是否有人,才將身體向周勃的方向挪了挪,將聲線也壓低了些。
“絳侯或有不知。”
“鄙人此回長安,乃得陛下之令,以淮陰侯行刺太子一事,問太子處置淮陰侯之案,再稟于陛下當面!”
“然今日,陛下竟未問及此事······”
憂心忡忡的說著,陳平不由將眉頭稍一皺。
“不知絳侯可知,此何故?”
言罷,陳平的眉頭,只皺的更緊了些。
——此番,陳平受劉邦派遣回轉長安,最主要的使命,其實就是那‘三問’。
糧米專營、趙王之罪,以及淮陰侯韓信的處置。
而這三件事當中,糧米專營一事,已經是米已成炊,劉邦派陳平去細問,不過是想了解一下。
至于趙王劉如意的懲治,也只是劉邦對太子劉盈的試探;無論劉盈打算如何處置,只要劉如意有危險,劉邦都會站出來,保住心愛的幼子劉如意。
而第三件事,才是陳平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太子劉盈,究竟打算如何處置淮陰侯韓信!
陳平非常清楚,對于這件事,天子劉邦,幾乎沒有準備任何后手。
無論劉盈打算將韓信明正典刑,還是暗中囚殺,亦或是暫時軟禁,都可以。
劉邦真正的目的,是想從這件事當中,看出劉盈作為掌權者的手腕、擔當,以及膽魄、謀略。
這件事,也是陳平最為看重的。
——在劉盈已經在‘整修水利’這份大考之上,給出了一份完美答卷的前提之下,毫不夸張的說,對于韓信的處置,就是天子劉邦,對太子劉盈的最后一個考驗!
陳平非常確定:這個考驗的結果,將直接決定劉邦究竟會繼續謀求易儲,還是偃旗息鼓!
自然,劉邦的態度,也會決定陳平將來,究竟是做一個‘愚忠’者,還是一個‘jing明’者······
但讓陳平萬萬沒有預料到的是:不等劉盈針對‘懲治韓信’一事做出答復,淮陰侯韓信,就已經被皇后呂雉,以及丞相蕭何合力殺死!
這樣一來,陳平‘問太子對韓信的處置意見’的使命,無疑算是辦砸了。
自長安一路前往邯鄲的路上,陳平更是為此事輾轉反側,茶飯不思了大半個月!
結果今天到了邯鄲,見了天子劉邦,陳平卻發現:對于韓信,劉邦居然絲毫沒有開口問的意思!
更讓陳平感到心驚膽戰的是:那顆由皇后呂雉交給自己,被石灰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頭,也被劉邦身邊的太監頭子——宦者令收了去!
這一下,陳平是徹底弄不明白狀況了。
——收了人頭,就說明劉邦,并沒有遺忘韓信這個人!
但既然沒有遺忘,又為什么不開口問呢······
看出陳平神情中的不安,周勃心下不由戲謔一笑。
裝摸做樣的思慮好一會兒,才見周勃佯做輕松的笑著一擺手。
“嗨”
“韓信之事,陛下早已知之。”
“十數日前,酂侯之奏疏,便已加急送至邯鄲;皇后、酂侯合力誘殺韓信之事,亦已為功侯貴勛盡知。”
說著,周勃不忘笑著拍了怕陳平的肩頭。
“曲逆侯久離邯鄲,于此間事有所不知,卻也情有可原······”
聞周勃此言,陳平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對于蕭何必然會將此事上報劉邦,陳平自是早有心理準備。
甚至不單一個蕭何——作為天子,尤其是開國之君,劉邦即便是不在長安,也絕對會有足夠的渠道,來保證自己對長安的所有事,時刻保持‘無所不知’。
但這個答案,顯然還不足以讓陳平,放下心中的疑慮和不安。
“太尉,許是誤解鄙人之意了。”
面色嚴峻的道出一語,便見陳平眉頭又是一擰。
“鄙人此行,得陛下以‘問太子處置淮陰侯之案’相托;然鄙人,并未得太子言復。”
“陛下縱已知韓信為皇后、酂侯誘殺,亦當以此相問于鄙人;知鄙人未得太子言復,也當稍行責備才是。”
“怎今,陛下于韓信之事不聞不問,好似這世間,從未有過‘韓信’此人?”
聽聞陳平面帶憂慮的又發出一問,周勃不由稍嘆一口氣,面上掛著的那一抹標志性的隨性,也悄然轉變為了一抹鄭重。
“曲逆侯,當是不知陛下于韓信,究竟乃何等情誼······”
語調平緩的道出一語,周勃的面容之上,也稍涌上些許追憶之色。
“遙想當年,曲逆侯尚為項羽帳中謀士,陛下則方自鴻門一宴脫身,為項羽分封以王漢中。”
“正值陛下率軍自咸陽南下,大軍困局漢中,軍心低迷之時,韓信自項營來投,為酂侯舉于陛下當面。”
“當是時,鄙人聞韓信,不過項羽麾下一裨(pí)將,還曾輕視于彼······”
說著,周勃只自嘲一笑,又悠然長嘆一口氣。
“然降漢不久,韓信便暗度陳倉,打破章邯之軍,一戰而聞名天下!”
“陛下亦得還定三秦,雄踞秦中沃土,以為王霸之基。”
“于韓信之才,陛下,實可謂又喜,又恨······”
說到這里,周勃又笑著望向陳平:“曲逆侯可知,陛下此恨,從何而來?”
見陳平癡愣愣一搖頭,周勃便又是一笑。
“此恨,便源自漢三年,陛下經彭城一敗,率殘軍困居滎陽,為項羽所圍逼之時,韓信擁大軍而不知馳援,反破漢齊之同盟,大破田齊!”
“若單如此,倒也還可稱之曰: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然破田齊之后,韓信不思率軍西進,背襲項羽而解滎陽之困,反挾己之功大,又陛下有求于彼,竟案挾陛下以齊七十余城,以酬韓信之功······”
面帶唏噓的搖了搖頭,周勃的面容之上,終是涌上一抹復雜的神情。
“韓信之才,縱觀古今,亦可謂千百年難得。”
“縱鄙人,亦曾嫉羨韓信之能,而暗恨己之無能。”
“然韓信此人,自持才高而目中無人,稍得武勛便挾功邀賞。”
“陛下于韓信,可謂即惜之,又恨之;于韓信之死,則快之,又憾之······”
“故今,韓信即已死,陛下自不愿復言及此人,只當人世間,從未曾有過韓信此人。”
“畢竟再如何,往昔之良帥韓信,今已不過枯骨一具······”
語調滿是沉重的道出此語,周勃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咧嘴一笑,悄然將話頭一轉。
“及陛下遣曲逆侯折返長安,面問太子處置淮陰侯之詳案,曲逆侯,倒也稱不上‘有負使命’。”
“須知朝堂之事,尤此等關乎元勛身死之大事,無言,亦非無言······”
聽著周勃說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陳平先是面色一滯。
待回過味來,陳平才終于明白:對于韓信的事,劉邦為什么沒有問自己的意思。
——不是不想知道,是劉邦,已經知道了劉盈的答復。
正如周勃所言:在這種高度敏感的事情上,掌權者沒有態度,其實也是一種態度。
所以對于劉邦‘你打算怎么處置韓信’的問題,太子劉盈的答復是什么?
沒有答復。
‘沒有答復’,或者說‘不做答復’,就是劉盈的答復。
終于解開心中的疑惑,陳平緊鎖著的眉頭,才終于緩緩松開來。
不片刻,陳平望向周勃的目光中,也緩緩帶上了些意味深長。
“不過旬月不見,絳侯于朝中政事之知解,竟已飛漲至如斯之地。”
“便是鄙人,亦有些認不出當面者,竟乃往昔,快意恩仇之絳侯了······”
聽著陳平隱晦的調侃,周勃毫不生硬的將面色一換,在車廂內哈哈大笑起來。
“曲逆侯此言,實羞某甚也”
“再如何,某今,亦乃陛下信重的太尉,不日便當代掌陛下之兵,討陳豨不臣。”
“如此重恩、重信,若某還似往日那般放浪形骸,豈不有負陛下之重托?”
聽聞周勃這一番解釋,陳平也只客套一笑,心下,卻是暗自提高了警惕。
“嘿······”
“絳侯周勃······”
“不簡單······”
“都不簡單吶”
正思慮間,陳平又見周勃,再度恢復到往日,那副大咧咧的粗人模樣,猛地將雙手一拍。
“嘿!”
“曲逆侯可知,王恬啟此人,今于何處?”
見陳平應聲做出一副‘愿聞其詳’的神情,周勃面上激動之色不由更甚。
“——三日之前,陛下已拜王恬啟為衛將軍,拜梁國相;又令其即刻趕赴梁都睢陽!”
“昨日,陛下更曾獨召某,言及此事。”
說到這里,周勃的面容之上,悄然出現了一抹神秘兮兮的表情。
就見周勃故作神秘的看了看車外,又學著陳平先前的模樣,將身體朝陳平的方向挪動了些,才小聲道:“陛下言:待陛下至長安,彭越,亦當為王恬啟押解入長安!”
“陛下之意,乃貶彭越為庶民;然皇后似曾進言陛下,言‘斬草除根’。”
“故陛下意,先除彭越之爵,押入長安,再族而刮彭越。”
“再后,便當以彭越之肉,往送淮南王英布······”
聽著周勃壓低聲音,將這些駭人聽聞的事道與自己,陳平不由面色大驚!
“刮彭越得肉,往送英布?!”
滿是驚懼的一聲高呼,待反應過來,陳平又趕忙將聲線壓低,面容頓時再度變成先前憂心忡忡的模樣。
“陛下怎如此急迫?!”
“今陳豨未平,若再逼反彭越、英布,豈不關東遍地反旗?”
“如此,陛下顧此失彼,關東,又豈能不亂?!!”
語調急迫的道出此語,便見陳平面色一擰,不片刻,便作勢要下車。
“不可!”
“鄙人當再入宮,勸陛下暫緩此事!”
“再如何,也當待陳豨授首,再言彭越、英布才是?”
見陳平這幅架勢,周勃只又將臉色一遍,語調中,竟也帶上了些許意味深長。
“某以為此事,曲逆侯,還是莫要再言于陛下當面。”
“若不然,或當致殺身之禍,亦未可知······”
面色古怪的道出此語,周勃便瞇起眼,緊緊盯在陳平那進退維谷的面容之上。
如此好一會兒,見陳平還是沒有放棄下車,重新入宮的打算,周勃終是漫無目的的側過身,扶著自己的腰,‘喃喃自語’起來。
“嘿喲······”
“老啦”
“陳年之微創,竟已至某寢食難安,輾轉反側之地······”
“唉”
“待此戰罷,某也當暫去官職,賦閑在家,訓誡不屑子孫,為我周氏日后籌謀啦······”
“嘿!”
“也不知亞夫,可曾盡心打熬筋骨,熟讀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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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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