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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戚風眼瞼微耷，低頭沉默兩息，隨后一步一步、緩慢且沉重的走向當歸嵐。
當歸嵐舉目四望，四周盡是強敵，便是往日里對他百般阿諛奉承的近臣也全都低著頭，沒有一個肯為他出頭。
這種一下子眾叛親離、舉目皆敵的感覺讓他神魂驚顫，更讓他無限絕望。
“父親！我可是您的嫡子！您怎能如此待我？！”
看著當歸戚風面無表情的一步步逼近，當歸嵐雙腿發軟，巨大的恐懼下終于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嘶吼出聲。
不遠處，姬若有些奇怪，不過等姬阿紫道明了緣由，一張俏臉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這渣滓竟然敢覬覦她？
“姐姐無需生氣，陛下之所以要讓那當歸戚風親手摘了其首級，便是為了給姐姐好好的出一口惡氣！”
姬阿紫晃了晃姬若的胳膊，嘻嘻一笑。
姬若神色微緩，目光復又定格在了武季的背影上，眼神時而柔和、時而迷離。
“做錯了事，終歸是要付出代價的。無論何人。”
當歸戚風停步在當歸嵐身前，目光略顯復雜，但雙眼一片冷漠。
武季身后，蘇詩妤等人眼神微閃，其后冷冷一笑。
這當歸戚風到了這種關頭還在不著痕跡的隱語，還真是嫌命長了。
“今日之大劫，說到底還是由你引起。若不是你，我歸藏聯盟也不會陷入這等險境。
不過死了也好，死了起碼不會再有煩惱，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也不會有人打擾,更不會有你爭我斗。”
當歸戚風仍舊自顧自的說著,眼神也變得縹緲唏噓。
當歸嵐哪里聽得進去這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而后抱著當歸戚風的大腿淚涕俱下，嚎啕哀求。
“不！我還年輕！我不想死！父親，你再爭取一下啊,哪怕廢了我的功力也好啊！”
“……何其天真？”
當歸戚風澀然一笑,而后抬起右手按在了當歸嵐的頭頂，同時輕柔撫摸。
當歸嵐只覺渾身汗毛根根倒立,那輕柔的大手卻如同鐵刷子一般,讓他的皮肉與鮮血似乎都在滾動、移位。
他想要繼續求饒，想要嚎叫,卻發現張口已不能言,甚至連肢體也無法動彈。
無盡的絕望浮上心頭，他做夢也想不到，他父親晉升人仙之后的首次出手，竟然會是對他！
“世間億萬生靈又有哪個不會死？且安心的去吧,總有一日……為父也將去尋你。”
當歸戚風緩緩閉上眼睛,眉毛似乎因為痛苦而靠在了一起,眼角處也隱有晶瑩乍現,但方一出現便不見了蹤影。
嗤啦！
一聲輕響,當歸嵐仍舊跪在地上,但首級卻已經出現在了當歸戚風的右手中,并且隨著當歸戚風向前走動而輕輕搖擺。
血珠滴啦滴啦的流淌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線,渾如當歸戚風此刻的心情。
但他不敢有所表露，只是面無表情的緩步來到武季身前,隨后在羅浩與西門風的氣息警告下停在了一丈外。
“大周不可招惹，大周帝妃不可冒犯,大周帝君之威嚴更不可觸逆。犬子罪孽深重、不可饒恕，現吾已遵從大帝之令、親自摘下其首級,望大帝且息怒火。”
當歸戚風雙手舉起當歸嵐的首級，將其舉到了自己的腦袋前,同時高聲呼喊,嗓音沙啞。
同時，他還改了對武季的稱呼，直接以大帝相稱，似乎要表明自己的絕對恭順。
武季只是負著手傲立不動,盯著他沒有言語。
當歸戚風微微沉默，隨后手一揮,將當歸嵐的首級隔空送向了一名近臣。
但還不等那近臣抬手接過,一道勁力忽然傳出，使得首級瞬間變換了方向，嗖的一聲跑到了楊洋跟前，被楊洋提著辮子垂在手中。
過程中，當歸戚風手臂一緊，想要出手阻攔，但最終還是沒有出手,任由楊洋截了去。
“還等什么？繼續啊。”
楊洋嘿然一笑,瞇著眼盯向當歸戚風催促道。
當歸戚風眼皮輕抬，深深地看了一眼楊洋,隨后深吸一口氣，緩緩屈下了膝蓋。
見此，除了那兩名人仙外,其余所有歸藏聯盟之人紛紛臉色一變，趕忙先一步跪倒在地，同時額頭觸地，不敢抬眼去看。
此時此刻，有很多歸藏聯盟的大臣都是滿心屈辱與怒火，但沒人敢表露，因為那樣做的后果還有可能害得整個歸藏聯盟徹底消失！
當歸戚風屈膝跪地的動作很慢，臉皮也在不時劇烈變幻，但再怎么慢，終還是有與地板親密接觸的那一刻。
撲通！
一聲沉重的悶響傳來，當歸戚風的膝蓋重重叩在地上，直接壓碎了下面的玉石地板。
“吾，歸藏聯盟盟主——當歸戚風，今日當著眾生的面向大帝跪地祈罪！歸藏聯盟不應招惹大周帝朝,日后也絕不會再觸怒大周,還請大帝…饒恕！”
武季眼簾微開，掃了眼當歸戚風挺得筆直的上半身，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你的脊梁倒是挺硬。不過,你認為而今歸藏聯盟山河破碎、國脈崩裂的現狀，是否能與這筆挺的脊梁相匹配？”
當歸戚風臉色一變，猛地直視向武季，咬牙冷喝。
“大帝！凡事總該有個度！”
“度？”
武季嗤笑一聲，隨后臉色一冷。
“記住你而今的身份，你只不過是一條祈求朕賜予你盤踞之地的灰溜犬！度？你有什么資格跟朕提度？又有什么資格保留你那千瘡百孔的顏面？”
當歸戚風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臉色變幻不定。
“看來，歸藏聯盟確實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既然如此……”
武季搖了搖頭，有些意興闌珊。
當歸戚風痛苦閉眼，但挺直的后背卻十分乖巧的彎了下去。
“非要鞭子來抽？何必呢？”
武季無語輕嘆，之后輕描淡寫道：“賞自己十記耳光吧，長點記性，要不然過不了幾日又皮癢了，到時又累得朕費心勞神。”
當歸戚風恨欲吃人，但他此前已經做了那般多，若是再不成事，那豈不是一切白費？
在這個念頭的驅使下，當歸戚風徹底放開了顧慮和尊嚴，抬起手掌左右開弓、每一記耳光都抽得無比響亮，直聽得場內大周之人暗呼痛快、聽得歸藏聯盟之人個個心驚肉跳。
做完這一步，當歸戚風又直接朝著武季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這才直起身。
“祈大帝寬恕！”
“不錯。”
武季挑了挑眉，隨后眼含笑意的輕輕頷首。
此時，姬若小心翼翼來到武季旁側，低聲開口道：“陛下，黑塔……”
武季眨了眨眼，莞爾一笑，復又盯向當歸戚風。
“原本是想將黑塔之人作為狩獵對象慢慢玩，不過朕之愛妃想要出口氣，那索性就交給你們一道解決了吧。
記住，無論是其余四方黑塔之人，還是歸藏黑塔的余孽，都要盡數抹除。
另外，記住了，只可殺、不可辱。
若是無法讓朕滿意，那朕相信，此番九尾妖庭與廣霖圣地占了這般大便宜，定然很樂意再度齊伐歸藏的。”
當歸戚風神色灰敗，無力抱拳。
“愿遵大帝之命……”
武季滿意頷首，隨后輕喚一聲。
“楊洋。”
“奴才在！”
楊洋趕忙上前躬身聽命。
“將界域劃分圖交給當歸盟主吧。”
“是！”
楊洋恭敬稱是，而后右手一招，手中已然出現了一副圖卷。
快步來到當歸戚風身前后，楊洋笑瞇瞇地遞出了圖卷。
“此乃歸藏聯盟與我大周帝君，及九尾妖庭、廣霖圣地之邊境劃分，即日生效。還請歸藏盟主知悉，并立刻下令大軍撤出對應區域。”
楊洋遞出圖卷的同時，左手中的首級也在不斷晃動，當歸嵐的死魚眼瞪得老大，好像在無聲質問。
當歸戚風強忍著不去看，接過圖卷后快速的掃了一眼。
這一掃之下，當歸戚風原本提著的心倒是安穩不少。
因為這界域劃分乃是按照就近原則大筆勾畫，并未向著歸藏聯盟境內的幾處最為重要的資源寶地延伸分割，這樣的結果讓他稍稍心安了一點。
起碼，他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雖然這機會有些小，但總比看不到希望的好。
而且，天下大勢變幻莫測，只要保住了基本盤，未必就沒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契機！
“行了，既然大事已定，那便下令止戰撤軍吧。大老遠的跑這一遭，朕也有些乏了。”
武季擺了擺手，隨后攬著姬若的細腰踏空而起。
一眾近臣追隨而上，金衛、百八燕云騎護衛在側，御龍軍與御林軍也利索的解除陣勢開始撤離。
羅浩與西門風深深地看了一眼當歸戚風等三名人仙，同樣一閃身不見了蹤影。
極短的時間內，原本擁擠的場地瞬間變得空空蕩蕩，放眼望去，除了滿地的死尸外，便是跪成一片的歸藏高層及幸存的甲士。
唯一還站著的，便只有當歸戚風，以及那兩名人仙。
風聲呼呼，長久的沉寂后，當歸戚風低沉如惡魔低語的聲音終于響起。
“墨雷宗主，你的觀云鏡可探出武季實力？若是讓阿奴刺殺他，能否得手？”
“其云如龍，威不可測。是虛是實，難以判定。”
當歸墨雷緩緩搖頭，“且待時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