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客:
九尾妖庭。
妖帝高居帝座之上,面容冷若寒霜,盯著殿內跪成一片的大臣眼綻寒芒。
發生在天星帝都的風波她自然知曉,也收到了接二連三的請示,可她一直沒有給予回應,因為發生在妖庭內部的變故吸引了她大半注意力。
鑒于內部將起的混亂,她也無心再招惹天星帝朝及歸藏聯盟,以免在內憂外患的夾擊下引來覆滅之危。
“昊陽會不僅死灰復燃,而且勢力還飛速壯大,甚至陰謀在明日發動兵變,攻略各方重城、重地及險關,意欲將朕的天下一分為二!
爾等身為妖庭重臣,卻一點兒異狀都不曾察覺,這正常嗎?”
一眾大臣身子一抖,心中雖驚疑不定,此時卻也只能惶恐叩首。
“冕下息怒!”
“息怒?呵,若非毛司主及時察覺,朕到現在還蒙在鼓里,甚至被人殺進了帝都怕還猶不自知。這傾天之禍近在眼前,爾等還讓朕息怒?!”
妖帝聞言更怒,心中由一肚子火不知該如何發泄。
按理來說,昊陽會死灰復燃,這最大的罪人自然是諦聽司的司主毛斗,可毛斗提前大半日獲知了昊陽會的陰謀,緊急來報,也算是給了她一點準備時間,此時此刻,她也不好狠狠責罰。
所以,這一肚子氣只能憋在心里,憋的她分外難受。
“冕下,臣失職!諦聽司失職!臣及諦聽司上下都愿接受任何懲處!”
毛斗忽然以頭重重磕地,發出沉重的悶響,其聲音亦是飽含愧疚與自責。
但稍稍一頓后,毛斗又猛地直起了腰背,露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堅定出聲道:
“冕下,臣之罪,理當即刻問斬!但而今大禍近在眼前,諦聽司監察各方,對于之后的平叛意義重大,當此時,諦聽司不能生亂!
臣懇請冕下暫時留下罪臣之命,待得平定了叛亂,徹底掃滅了昊陽會賊寇,再行問罪!
彼時,臣定自裁以謝罪!”
聽到毛斗的話語,大部分人都有些嗤之以鼻,這話說的好聽,實際上只不過是以退為進,想要在危境下求得冕下提前寬恕罷了。
不過也有少部分人面色慨然,暗贊毛斗的忠心與擔當。
但要說心思最復雜的,自然要數諦聽司副司主堅樺了。
堅樺是欒青衣的親信,他的首要職責便是暗查毛斗及諦聽司內部,只是查了這許久,內部一些人的確查出了不少問題,但幾乎都與毛斗牽不上什么關系。
而今毛斗提前查知昊陽會將要發動兵變叛亂的消息,更讓他有些遲疑不定了,他都開始懷疑欒青衣對毛斗的懷疑是否錯了,這毛斗或許真的是忠臣……
妖帝眼睛微瞇,緩聲道:
“你確實有罪,但能夠提前戴罪立功,死罪可免。至于具體的責罰,便看你此后是否能率領諦聽司發揮重大作用,及時撲滅叛亂!”
毛斗再度叩首,隨后斬釘截鐵道:
“冕下如此厚待,罪臣不勝惶恐!但罪臣深知過失之大,也知前者為鑒之理。
因此,昊陽會一旦被掃平,罪臣定上書罪己折,自裁于故地以謝冕下知遇之恩、以謝天下厚望,為后來者樹立過錯之碑,警醒后人克己奉公、嚴于律責!”
話音一落,整個大殿瞬間一靜,很多人都匪夷所思的偷瞄向毛斗,他們都沒有想到毛斗竟會主動尋死,這份家國大義,讓不少人都為之觸動、為之欽佩。
妖帝眉頭微皺,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也就在妖帝遲疑時,毛斗卻又再度出聲。
“冕下,當務之急,乃是將已經確定的叛逆立刻拿下,并下達戒嚴令,命令妖庭各方重地、重臣、險關、軍營盡數戒嚴,將警戒級別提升至最高,時刻備戰!
若能通過被擒拿的叛逆審問出更多的叛逆,那便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愛卿此言頗為有理,可。”
妖帝只是略一思忖并表示了贊同。
毛斗卻又掃了眼殿內群臣,猛地話題一轉。
“冕下,昊陽會能夠死灰復燃,甚至發展的更加龐大,這背后必然有龐大的利益群體在推動。
而且能夠瞞過諦聽司的耳目,這證明他們在朝堂之中也有不少人手,而且不乏真正的身居高位者。
罪臣以為,為免消息走漏,當暫時讓諸位大臣待在帝宮之中,并斷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系。
另,還需徹查眾臣公,逐步掃除嫌疑,辨別忠奸!”
此言一出,本還在暗自欽佩的一眾妖庭大臣瞬間一懵,繼而個個怒目張揚、罵聲一片。
“荒唐!毛司主,你這還真是瘋起來什么都敢咬!”
“讓我等盡數待在帝宮,且不能與外界有絲毫聯系,這話虧你也敢說出口!我們若是被禁足,你可知整個妖庭要亂成什么樣?!”
“就是!你懷疑朝中有昊陽會的同謀也就算了,這種大禁足之言你也真敢提?”
殿內罵聲如潮,堅樺卻是低著頭、眼中一片駭然之色。
這一刻,原本的懷疑盡數散去,堅樺心中已能百分百肯定毛斗絕對是昊陽會的一份子!
這分明就是一場早有準備的大戲!
先是以自曝昊陽會將要謀逆叛亂為取信之資,初步博得妖帝信任,再以一心求死為妖庭的大義進一步鎖定妖帝信賴,最后拋出真正的陰謀,以獲取妖帝支持、達成自己的目的!
若是真的如了毛斗的愿,那大批忠臣將被構陷,而真正的昊陽會成員則會正大光明的竊取大權,逐步掌控更多的權力與軍隊。
如此一來,妖帝反而成了毒殺自己的黑手……
借妖帝的刀來毀妖帝的根基,這一招,未免太狠!
堅樺心中驚悚,但還保持著理智,且不認為毛斗真的能夠如愿,畢竟妖帝又不是傻子,豈會真的將所有大臣都幽禁在帝宮之中、并斷絕他們與外界的所有聯系?
然而,堅樺此前并未參與過朝議,也根本不清楚昊陽會為了今日究竟做了多少準備。
就比如近幾年來一些勢力及大臣對諦聽司的阻撓、對立及互掐,加之朝堂上毛斗時常因為此事與眾臣吵鬧,使得不信任的種子早已深埋在了妖帝內心。
而引發這顆種子的,正是毛斗的那一段話。
正是這句話開始讓妖帝反思,反思她的關注點是不是錯了,或許問題并不是出在諦聽司,而是出在其他地方。
近幾年來諦聽司的權力的確受到了很大掣肘,以至于對一眾重臣的監察大幅削弱。
倘若昊陽會在朝堂之中有著很大的利益群體,還有身居高位者處處出手遮掩,那諦聽司的確有可能難以發現昊陽會的不斷壯大。
想到這里,妖帝眼中閃過一抹陰霾,掃向群臣的眸子中也多了些莫名之色。
此時此刻,她竟不知這偌大的朝堂之中,究竟還有哪個可以真正的信任。
宰相騰輝,他會不會有問題?若是他為昊陽會牽頭,又或者他就是昊陽會的真正掌控者,那……
還有金猿王,他乃是妖庭中央大軍的統帥,他若是有問題……
再想到此前被勒令返回帝都“休憩”的金鵬王,妖帝的思緒更加混亂,一顆心更有些七上八下。
這昊陽會,究竟是誰在打頭?究竟有多強的勢力?究竟有哪些人參與其中?
心浮氣躁之下,妖帝猛地重重一拍扶手,驚得殿內大臣趕忙閉上嘴巴。
“行了!特殊之時,行特殊之事,朕相信諸位愛卿的忠心,但難保其中不會有昊陽會的同謀。
為免消息走漏,諸位且暫時待在帝宮吧。”
聽到此言,一眾妖庭大臣不由愣在當場,神色各自不一,心緒波動更是紛雜。
尤其是宰相騰輝及金猿王,二人眼中更悄然閃過一抹失望,他們沒想到妖帝竟然連他們兩人都不肯相信。
妖帝卻沒有理會眾人的面色變化及心思,繼續出聲道:
“至于妖庭政務,便暫時讓青衣帶頭處置,再讓三帝子青歌、五帝子青杭輔助。
總歸只是幾日甚至一日的時間,待得明日叛逆發難,若能快速掃平,諸位的嫌隙也能被排除。”
堅樺瞪大了眼睛,有些發懵,他哪里能想到,妖帝竟然會真的相信毛斗的鬼話,聽毛斗的建議行事?
心急之下,堅樺趕忙抱拳出聲。
“冕下!此番昊陽會來勢洶洶,掀起的風波或會波及整個妖庭,幾位殿下雖然能力出眾,但畢竟資歷尚淺,對于各方局勢及將官、文臣所知有限,恐難快速做出正確決斷。
當此時,宰相大人及金猿王身為妖庭中流砥柱,不可不出啊!求冕下明鑒!”
聽聞此言,毛斗不由得眼睛微瞇,不過并未轉頭去看堅樺,嘴唇略一蠕動后也選擇了沉默,沒有出聲。
妖帝神色微沉,不悅的瞪了一眼堅樺。
騰輝與金猿王地位崇高,若是不特意提及倒還罷了,可而今被點了名,她卻不好假裝不理。
但這分明就是將她逼入了一個犯難的境地,她若不給個說法,而這兩位又是忠臣的話,將來難免會離心離德。
冷著臉沉吟數息后,妖帝終于有了決定。
“宰相及金猿王自然不能閑待著,他們將在議政殿提點青衣處置國事。不過為免眾愛卿多心,兩位也暫時不能與外界聯系。”
堅樺心中微松,暗道一聲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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