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盛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了這座臨時王宮之中。
他繞過這些猶在扭動身姿的舞姬,來到王通的“御座”之下,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無比沉重地叩首行禮。
這一番舉動,頓時讓左右六人心頭一悸。
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官,或是那兩名和尚見到嚴盛這個態度之后,心里都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但這不可能啊!
那可是大燕軍的先鋒精銳,整整五萬大軍,攻打一個小小的縣城而已,能有什么意外?
除非是遇見了神仙,否則這完全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王通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俯視著下方跪拜的嚴盛,冷漠道:“嚴參軍,你這是做什么,莫非你們大晉也喜歡這樣通報大勝的喜訊?”
直到現在,他依舊堅信嚴盛是過來通報王順大勝喜訊的。
畢竟,王順的兵峰自從離開西陵郡之后,都是一路橫掃,捷報連連,根本就沒有遇到過任何阻礙。
巨河縣城又是個十足的軟柿子。
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會吃敗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殿下,我軍進攻巨河縣城,全軍覆沒,魏存戰死,王廂制被俘。”嚴盛頭都不敢抬,就這樣跪拜著匯報。
此言一出,滿場一片死寂。
坐在兩側的六人一下子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嚴盛。
就連那剛剛還在奏樂的樂師和正在跳舞的舞姬也全都停了下來,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王順那個惡魔居然被俘虜了?
蒼天開眼了啊!
王通卻是感覺不可思議,他直接快步走下了御座,一腳揣在嚴盛肩膀上,厲聲喝道:“狗東西,你剛才說什么?再講一遍!”
嚴盛不敢反抗,被這一腳踹的癱坐在地,他面如土色,深吸了一口氣道:“回稟殿下,我軍行至離巨河縣城不足三里之處,忽然天象大變。
“當時有颶風憑空吹來,暴雨傾瀉,電閃雷鳴,全軍陷入動亂,很快就失去了戰斗力,只能兵敗被俘。”
他把當初自己的親身經歷大致描述了一下。
雖然崔恒希望他能勸說燕王不要繞開巨河縣,但他還是想盡一次忠心,向燕王說清楚戰況,再勸說燕王繞路走。
面對一個能呼風喚雨的神仙,別說五萬大軍了,就算幾十萬大軍齊出,也未必能攻破。
“荒謬!”
王通聞言怒吼咆哮。
隨即他袖袍一掃,直接打翻了旁邊一尊有一人多高的大花瓶,砸在了旁邊的一名樂師身上。
“啊!”樂師忍不住慘叫了一聲。
“誰讓你叫的?!”王通怒吼一聲,直接隔空拍出一掌,真氣猶如火炮一般砸在了這樂師的身上。
這名樂師的身體當場四分五裂,血肉橫飛,連人形都沒有了。
王通不僅是反賊頭子,同樣也是一名先天大宗師,有真氣外放,調動天地自然之力的手段,放在江湖上就是絕無僅有的巔峰存在。
其余樂師和舞姬見到這一幕都面色煞白,瑟瑟發抖,一點聲音都不敢出來了。
“嚴盛,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王通滿臉殺機地看著嚴盛,咬牙切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在巨河縣城那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殿下,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啊!”嚴盛再次跪了下來,叩首道,“那巨河縣令非比尋常,手段離奇詭異,竟有呼風喚雨之能!
“當時狂風呼嘯,天昏地暗,馬匹全都受驚,大雨滂沱更是猶如江河從天上倒灌下來,我軍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滾!”王通怒吼,一腳直接把嚴盛踹的倒飛了出去,讓他狠狠撞在了王宮外的一面墻壁上,口吐鮮血地摔落在地。
嚴盛艱難地爬起來,跪拜道:“末將,告,告退。”
王通面沉如水,王宮之內鴉雀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
這位燕王似是已經調整了情緒,看向下方的六人,沉聲道:“呼風喚雨,改變天象,葬送五萬大軍,俘虜的弟弟,這種鬼話,你們相信嗎?”
六人默不作聲。
“好,那我再問!”
王通走到了臺下中央,高聲道,“招來能吹得天昏地暗的狂風,還能招來猶如江河倒灌的大雨,直接能把五萬大軍吹傻沖傻失去戰斗力,你們誰能做到?”
“我等無此手段。”
六個人有武官,有文官,還有和尚,此時卻異口同聲地回答。
“在座諸位,除了吳丞相皆是先天大宗師!”王通的目光掃過眾人,“既然你們都做不到,那本王再問,內景絕頂是否能做到?”
“殿下,呼風喚雨,改變天象,彈指間覆滅數萬大軍,這已是神佛一般的大能。”來自蓮花寺的德空禪師忍不住搖頭道,“莫說是內景,就算是神境中人,也絕對做不到。”
其余幾人也都連連點頭,對德空禪師的話表示贊同。
那三名武官來自于傳承悠久的世家大族,并都身具家主或者長老之位。
兩名和尚一個是蓮花寺方丈德空禪師,一個是大盛寺的方丈圓正禪師。
他們這些人都有深厚的底蘊傳承,知道不少關于神境的信息。
神境也即是神藏境。
雖然達到這個境界的武者已經打開了體內寶藏,擁有了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會被尊稱為真人、天師等,但終究還是人,并非真正的仙神。
絕不可能呼風喚雨,彈指間覆滅五萬大軍。
甚至還會被大軍圍死。
三百年前,被那位洪武天王用大軍圍死的神境就不在少數。
“那依照諸位的意見……”王通的目光看向外面嚴盛離開的方向,微笑道,“嚴盛帶來的戰報是假的?”
“戰敗或許是真,但絕不可能是因為遇見了能呼風喚雨的神佛。”德空禪師搖頭道,“用這個來做借口,嚴參軍可真是昏了頭啊。”
除非是天上的神佛下界,否則這世上絕不可能出現那樣強大的存在。
“既然如此,接下來本王該如何做?”王通環顧眾人,詢問道。
“還請殿下繼續進攻巨河縣城,百年之期將至,我們必須盡快攻城略地。”其中一名武官站出來表態。
“末將也是這樣認為。”
“俺也一樣!”
另外兩名武官也跟了出來。
“確實也應該打通巨河縣了。”德空禪師也點了點頭道,“老衲也可以過去收拾一下我那不聽話的徒兒。”
“百年之期將近,我們至少也要拿下一州,才有機會爭奪機緣。”圓正禪師雙手合十道,“還請殿下發兵巨河縣。”
“諸位心意本王已經知曉。”王通點了點頭,沉聲道,“巨河縣乃我必取之地,定會發兵,不只是為了戰略,也是為了給我弟弟報仇!
“吳丞相,你怎么看?”
最后,他看向了那名一直沉默的文官。
其實,無論是那三名武官還是兩名和尚,本質上都不是他的下屬。
而是世家勢力和宗門勢力派出來支持他的代表。
真正屬于他的人,就只有這個吳丞相。
“主公,臣下以為應該先探查清楚,安北將軍的五萬大軍為何會敗?”吳丞相恭敬道,“還有,必須用酷刑拷問嚴盛,讓他說出戰局真相。
“如此主公才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啊。”
“確實是這個道理。”王通聞言點了點頭,看向德空禪師,笑道,“德空大師,可否勞煩您去一趟巨河縣城,打探一下真實的情況?”
德空禪師聞言略微沉默,便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為了天下蒼生,老衲定不負殿下所托,也正好去那邊清理門戶。”
將王順斬首的這天夜里。
崔恒正在縣衙內的住處盤膝入定。
調和金丹,溫養神魂。
忽然,他睜開了雙眼,目光瞬間穿透了層層墻壁,看到了惠世和尚居住的那座宅院。
惠世跪在地上,渾身顫抖,臉上的表情滿是恐懼。
一個老和尚站在他的面前,神情淡漠,沉聲道:“孽障,你若割下那縣令的頭顱,就能將功贖罪,為師也可饒你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