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眾異魔最前方的努克阿洛法再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解散了干癟血管上的強制虔誠光環。
這一次,有許多異魔因為體力不支、精力不濟等原因,身形晃動,差點兒癱倒在地。
努克阿洛法又想干什么?…夏佐用煉金石喝了幾口提神藥劑,強打起精神觀察異魔。
在血素仆從的視角里,身形高大的努克阿洛法,
用暗影能量召喚出時間容器,查看了一下圣殿潛入隊伍的情況。
潛入隊伍此時正在為進攻異株集團的各個據點做準備。繁忙的軍火運輸井然有序地進行著,一批批先進的武器用隱蔽的方式運進薔薇騎士團的據點之中。整個據點里人來人往,處處都是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場的騎士團勇士。
完全沒有一絲想要潛逃的跡象。
這是雷克索爾刻意為之的。
由于瑟瑞特斯處于明面,會出現在奸細的視野中,所以雷克索爾并沒有對他透露夏佐的情報,
就連增援隊伍延緩抵達的事情也沒有和他說過。
潛入隊伍里的那兩個奸細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但知道這個情報的人選擇了克制,
沒有當即處死他們。
這兩人利用自身的身份優勢,把薔薇騎士團的據點好好地逛了幾遍,收集人員和物資的信息。在努克阿洛法查看時間容器的時候,這些機密情報完整地呈現在了容器里。
時間容器里的畫面,被努克阿洛法定住,他的身上涌現出更多的暗影能量,匯入到時間容器里,將里面的畫面放大數倍。
這幅畫面的主體是一份作戰計劃。泛黃的羊皮紙上,用清晰地字跡寫道:增援隊伍預計將在5日后抵達,第一輪進攻將在次日進行。
努克阿洛法看到這一行字的時候,似乎是有些遺憾。
他搖了搖頭,揮手散去了時間容器,緩緩地轉身看向身后的眾異魔。
夏佐趕忙操控血素仆從躲進能量管路的管壁背后,防止被努克阿洛法的目光掃到。
“飛升存于肉骨的圍墻之外,而生處于肉骨之中的人都知道,
肉骨本身沒有圍墻。”
努克阿洛法的聲音沙啞、低沉,傳遍大廣場。
雖然夏佐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不難想象到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樣貌。
“太古的黑暗紀元里,
偉大的先知、救世主、造物主·瓦薩克薩特大人,
降臨在這片被黑暗包圍的土地上。祂驅散黑暗,播撒文明的火種,傳遞永生的信念,賦予我等飛升通途,追尋宇宙至理。”
儀式現場變得格外肅穆,那些疲憊不堪的異魔們顫巍巍地站在原地,努力保持著穩固的站姿,臉上浮現發自內心的崇拜神情,仿佛瓦薩克薩特這五個字可以帶給它們無窮的體力一般。
“祂仁慈、寬和、熱愛生命,盡心盡力地照看這片土地。那個時候,萬物盡享平等,沒有層次之分,沒有生理的隔閡,不同物種之間皆可相知、相隨、相伴到永生。”
這話怎么聽起來怪怪的?...夏佐摸了摸腦袋。
萬物平等,沒有層次之分——生命層次是按照魅力屬性值上限來劃分的。沒有層次之分,是指那個時候的萬物沒有魅力屬性值上限,還是指它們的魅力屬性值上限統一為某一個數值呢?
沒有生理的隔閡——難道是指沒有生殖隔離?每個生物都能與萬物交配并產生后代?
這也太..奇葩了吧..
還有努克阿洛法反復提到的“永生”,
是不是指活力屬性值無限大,或者是活力屬性值永久處于緩慢提升的狀態,
每年至少增長1點,以此來抵消壽命消耗?
夏佐感覺自己的腦袋里充滿了疑惑。
還沒等他細細思索,努克阿洛法就繼續說道:
“自瓦薩克薩特大人離開之日起,秩序崩塌了。
“萬物之間不再和諧如初,它們廝殺、爭斗,互相侵略、互相攻伐。每一種生物都妄圖撕碎其它生物的飛升通途,獨霸這個世界。”
努克阿洛法停頓了一下,用最低沉的聲音說道:
“就在我們即將成功恢復秩序之際,那個狡詐、陰險的水晶出現了...
“它卑劣地竊取了瓦薩克薩特大人的權柄,用我們最后的自保屏障遮蔽了星空,玷污了瓦薩克薩特大人留給我們的楚女地。
“它無恥地腐化了人類,用褻瀆萬物的力量摧殘人類的心靈,扭曲人類的認知,篡改了瓦薩克薩特大人譜寫的歷史..
“如此的惡行,至今依舊在這片土地上..蔓延..”
努克阿洛法突然提高了嗓門。
“我們!是瓦薩克薩特大人欽定的代理者!我們!是維護飛升秩序的踐行者!我們!是薩古瑪之道的殉道者!褻瀆秩序者,必將付出代價!”
努克阿洛法的聲音瞬間消弭,現場陷入沉寂。
夏佐的心里有些煩躁,但是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冷靜的。
YS形態的斗爭,往往會圍繞著歷史、文化、哲學理論等抽象的東西展開,因為在這些領域內,誰說什么話,不是由TA說的話是否占理來決定的,而是“屁股決定腦袋”,處于什么陣營說什么。
圣殿與異魔教會之間既然是對立關系,那異魔教會對圣殿的負面評價,自然是不需要深入解讀的了。
夏佐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他聽了努克阿洛法的話后,把大部份內容都掃進了垃圾堆里不去考慮,唯獨幾個地方讓他不得不琢磨一下。
第一個是努克阿洛法提到的“薩古瑪之道”。
按照排比句語氣逐漸加重,重要性遞增的邏輯,努克阿洛法把“薩古瑪之道”,排在“飛升秩序”后面說出來,這無疑說明薩古瑪之道是比飛升更加重要的東西。
具體這東西是什么,夏佐只能大概地進行推測:
努克阿洛法提到的“飛升”也好,“永生”也罷,都是圍繞著生物展開的。
顯然,薩古瑪之道必然與生物有關。
水晶,創世水晶,元素水晶等等事物并非生物。它們可以說是與薩古瑪之道背離,甚至可能是敵對關系。
如果假設水晶與薩古瑪之道處于對立面,然后再去思考努克阿洛法的話,會發現他所說的話竟然能做到邏輯自洽..
哦,不對,等一等。
努克阿洛法的話里,可能存在著一個不太明顯的漏洞。
他說:“水晶卑劣地竊取了瓦薩克薩特大人留給我們的權柄,用我們最后的自保屏障遮蔽了星空。”
遮蔽星空的屏障,應該是指創世煙霧層了。
努克阿洛法稱,自保屏障的控制權本應該在異魔教會手里,但卻被水晶竊取了。
那么,等瓦薩克薩特到來之后,由TA本人來把權柄收回,解散掉自保屏障不就行了嗎?
這樣一來,失去創世煙霧層保護的圣殿,不就完全暴露在星空異魔眼中了?到時候,異魔教會與星空異魔一起進攻圣殿,豈不是更加穩妥、高效。為什么要現在暴兵出擊呢?
夏佐思來想去,只想到了一個原因:
瓦薩克薩特不能在創世煙霧層外側操控自保屏障。
這就像一個反鎖并加上門閂的防盜門,即便主人手里有鑰匙,能解鎖門鎖,也無法從外側打開防盜門一樣——他得先進屋,把門閂拔掉才行。
防盜門就相當于創世煙霧層,也就是自保屏障。
門閂就是圣殿和水晶。
只要圣殿能抵抗住異魔的進攻,那么創世煙霧層就不會消失,瓦薩克薩特只能在星球外干瞪眼..為地面上的異魔搖旗助威..
嗯..這倒是個好消息。
夏佐緩緩地點了點頭,打算待會兒把這個消息轉告給雷克索爾,再勸一勸他,讓他趁著干癟血管還沒充能完畢,趕快離開禁魔力場..
可惜..雷克索爾等人沒機會了。
沉默許久的努克阿洛法不知做了什么,異魔教會總部出現了明顯的震感。
與此同時,夏佐的其它血素仆從視角也都震動了起來。
一個無端的地震出現在禁魔力場的各個角落。
這地方的人缺少對地震的認知。他們要么手足無措地呆站在原地,目的房屋的傾塌和石磚滾落,要么驚慌失措地四處奔跑,朝著遠離房屋的地方狂奔。
雷克索爾在第一時間醒了過來,拎起手邊的行囊,竄出山洞,躲進了灌木叢里。
這場奇怪的劇烈地震,來得快,去得更快。
大約只持續了5分鐘,然后就歸于平靜了,如果不是傾倒的房屋就在眼前,很多居民都會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
“夏佐,剛才是怎么回事?異魔教會總部里有沒有發生什么?”雷克索爾匍匐在灌木叢里,低頭向紅色小背心問道。克芮絲托的卷毛貓跳躍到樹干上,保持著應有的警惕。
此時的夏佐面色十分難堪..
就在剛才那場短促的地震里,禁魔力場與圣殿領地相連接的懸崖斷裂了。
整個懸崖化作無數碎石,落入下方的灰色海洋里。海水表面被碎石拍碎,水花飛濺。碎石沒有下沉。它們漂浮在水面上,石頭表面出現許許多多灰色泡沫。短短的十幾秒后,石頭便被灰色海水徹底溶解..
現在,禁魔力場與圣殿領地之間,相隔了一個寬度至少為3公里的巨大海峽。
雷克索爾等人的退路被地震切斷了。
“夏佐,你還在嗎?”雷克索爾再度低聲問道。
“我在。”夏佐用紅線回答,“情況很不妙,大師。努克阿洛法剛才中斷了膜拜儀式,說了一大通古怪的話,然后不知道的做了什么,用一場地震..震碎了懸崖通道。”
雷克索爾摩梭光頭,“懸崖通道沒了?”
“沒了。”夏佐說。
“看來他想把我們留在這兒..”雷克索爾思索了一下,繼而問道,“等等,你怎么知道懸崖通道沒有了?”
“這..”夏佐一愣,沒想到自己不小心露了馬腳。
樹上的卷毛貓插話說道,“還不是為了救你們。”
“什么?”雷克索爾仰頭問道。
“夏佐向賽琳娜買了一批突變素材,讓他的未婚妻偷偷煉制了一批防御型血魔法傀儡。”
卷毛貓瞥了一眼僵在半空中的紅線文字,繼續說道:
“看夏佐這樣子,這批血魔法傀儡已經抵達禁魔力場了。估計正好就潛伏在懸崖通道附近。我說得對嗎,夏佐?”
“咳,是的,克芮絲托。”夏佐干脆承認了,“我想用這批血魔法傀儡,幫助雷克索爾他們逃出去。”
“你真是..”雷克索爾剛板起臉,想要訓斥夏佐的胡來,緊接著把話憋了回去,沉重地嘆了口氣說道:
“哎..算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謝謝你的好意和搭救,夏佐。”
雷克索爾皺著眉頭邊思索邊說道,“克芮絲托,你通知薔薇騎士團派出偵察隊伍,搜索一下周邊地區,順帶確認一下物資運輸通道是否順暢,把發現懸崖通道斷裂的事情辦得自然一些。”
“好的。”卷毛貓顛了顛小腦袋。
“夏佐,既然你的血素仆從已經到禁魔力場了…那我們就給狡詐的異魔們送份禮物吧。”
雷克索爾向紅線說道:
“我深深地知道努克阿洛法是個怎樣的家伙。他是一個十足的陰險人物,總是會藏著底牌,用大的惡意揣度對手。他肯定知道,我們明面上的增援計劃里埋著陷阱,所以不會一下子暴露自己的所有安排。
“我把增援計劃分成明、暗兩套來執行,就是想給自己多留些后手。不過現在看來用不上了。”
“你需要我怎么做?”夏佐問。
“懸崖通道消失之后,物資進不來,我們進攻異株集團據點的計劃可能得放棄。但手上現成的爆炸物不能浪費。”
雷克索爾冷笑一聲,“嘿嘿。我打算用這些炸彈來破壞異魔教會總部的能量管路。這件事放在以前是完全無法設想的。因為我們既沒有那么多人手來偷偷放置炸彈,又沒法兒在異魔的眼皮底下制作臨時的飛行器。但現在,你的血素仆從給我們創造了最好的機會。它們難以被異魔察覺,可以飛行,又尚未暴露在異魔的視線中,是執行這項計劃的最佳人選。”
夏佐看了看書桌上的手繪地圖,他已經把大半個異魔教會總部的能源系統給摸清楚了。
“沒問題。”夏佐說道,“等你調集好爆炸物,我就著手安放它們。它們會在異魔教會總部最關鍵的能源樞紐上爆炸。”
“讓我來想想,該怎么把爆炸物弄出來,不被那兩個奸細發現..”雷克索爾皺眉思索。
夏佐在一旁等了一會兒,終于按耐不住心里的擔憂問道:“大師,你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嗎?異魔教會摧毀了懸崖通道..你們已經回不去了..即便我能幫你們撐過位面交融..”
“哦,夏佐。你或許對我們狩魔人有什么誤解。”雷克索爾回過神來說道:
“我們的負面情緒,早在服用秘藥的時候,就被藥性粗暴的毀滅了。雖然年紀大了,心里不免會有些人生感慨,但都和畏懼死亡無關。”
雷克索爾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的時候仰望天空,臉上盡顯疲憊,“我已經戰斗了數千年了,夏佐。我想要真正的休息一下。你能成全我嗎?”
夏佐緘默不語。
“如果你真的想幫我的話,就在我合上眼睛之前完成這個計劃,好好地幫我出口氣。”
“好的,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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