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與阮氏的目的一樣:趕走明人。
所以在某些時候,不排除其與阮氏聯合,亦或者假道滅虢。
“盡快的將阮氏滅掉,不讓鄭氏有時間反應過來。”
朱靜果斷道:“到時候,就能以靈河為界,暫時與其南北對峙。”
眾人紛紛表示認可。
只是首相劉觀依舊疑惑道:“順化距離靈河不過百里,咱們若是自南向北而去,怕是等兵臨順化時,北鄭就已經抵達了。”
“到了生死關頭,不排除阮氏投降北鄭的嫌疑。”
此時的阮氏,占據十五府之二的廣南、廣治兩府,所以也被經常稱作廣南國。
安南的紅河平原開發了上千年,所以其境況就是,越往北越發達。
即使其占據的二府面積,足其北方的三分之一,但人口和經濟卻遠遠不如。
所以順化作為國都,靠近靈河,也是某種君主守國門,不得不為之。
次相毛復也表示贊同:“凡事就怕萬一,一旦北鄭漁翁得利,可就不妙。”
這時,就連朱靜都不得不承認,這番話說的是極有道理。
即使以快打慢,但仍舊擋不住鄭氏南下的步伐。
要知道,北鄭可是有十萬大軍,且都是常備軍,其實力不可同而語。
秦王則猶豫片刻,直接道:“我覺得,可以效仿當年朝鮮時。”
“敬國公(吳三桂)南下漢城,就是乘坐船只繞道,直接在仁川登陸,神兵天將一般抵達漢城。”
“咱們也能這樣,借用朝廷的水師,直接轉運數百里,抵達順化城下。”
“殿下所言甚是。”朱靜不得不贊嘆道:“派一支兵馬突襲順化后,把守靈河,而剩下的一只兵馬,則一路從占城北上,拿下廣南府。”
這下,對于如此提議,眾人都表示了認同。
不過,在其間,毛復則說,莫氏占據高平,雖然兵力不多,只是茍延殘喘,但到底也是一份助力。
“例如楚漢相爭時的梁王彭越,只要經常騷擾,就能讓項羽無法盡全力出兵,顧此失彼。”
“只要莫氏拖延鄭氏兵馬,不是其南下,那就是最好不過了。”
首相劉觀也附和道:“宣光府武公悳,也能勾連,以為助力。”
在你一言我一語中,秦國的出兵細則,就已經慢慢的勾勒出來。
即,在兩個月后,十一月初,秦國出兵一萬,五千軍乘坐海船直達順化,另五千人則從占城北上。
安南的旱季,一般在十月至來年的四月之間,這是最適合出兵的時候不需要磅礴大雨,也不需要擔心什么螞蝗雨,蛇蟲亂行等狀況。
計策定下,立馬就有使臣從廣西,抵達了高平府,找到了國主莫元清。
對于明使的抵達,后者驚喜過望,喜極而泣:“大明終究沒有忘記咱們——”
雖然早在1597年,明朝就承認后黎政權,也就是鄭氏把控的后黎王朝,但明朝仍然承認封給莫氏的安南都統使。
這樣一來,整個安南就有兩個政權。
莫氏政權也有了底氣反抗,雖然,屢戰屢敗,但其最后都能逃到廣西龍州養精蓄銳。
1598年,十二月,明朝派人諭知黎鄭政權,令許莫敬恭安插太原、高平地方,標志莫氏高平政權成立。
顯然,萬歷朝廷也相當了解安南國內形勢,只是因勢利導促成高平政權成立,也完成了明朝“不拒黎,亦不拒莫”,使之互相牽制的對安南政策。
如此,兩相爭之,明朝自然從中漁利,再不濟也能讓廣西邊境安寧。
后來,高平政權之所以瓦解,主要是莫氏參與了三藩之亂,導致清朝惱怒,讓黎朝無所顧忌。
最后廣西巡撫,甚至把逃到龍州的莫氏一族,都交給了鄭氏處置。
此時,高平的莫元清,對于明朝這樣的后路,自然是珍惜莫名。
使臣也不甘含糊,直接道:“貴國雖小,但也是一府之地,兵數萬,對于黎朝也能反擊一二。”
“如今這些年來,茍延殘喘,朝廷很失望啊。”
“貴使何出此言?”莫元清驚了,忙不迭的拱手行禮,神色為之動容,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貴國之所以安居高平,一來是朝廷旨意,二來則是黎國人心未附。”
“如果貴國依舊蝸居高平,長此以往,怕是安南百姓,也是會忘記莫氏了。”
“要知道,在大明朝的禮部,你們莫氏可是與李氏一樣,都是安南都統,雖然地方不一樣,但卻沒有高低之分。”
莫元清大受鼓舞,他抬頭,訴苦道:“我何嘗不想出兵南下,只是軍隊士氣不再,怕不是鄭氏之敵。”
使臣心中暗罵,果然還是有心眼。
他受了安排,知曉便宜行事,咬著牙道:“朝廷可只用與你一萬銀圓,但莫氏必須在十一月初,出兵南下,最起碼要一萬人——”
雖然弄不懂明朝為何讓其出兵,但莫元清撈得好處,欣喜莫名,轉眼就同意了。
占據高平時,莫元清向明朝每年進貢,并奏:“徧方褊小,嗣后請免貢獻。”
皇帝只能允之。
雖然地方狹小,莫氏在高平的財政十分拮據,卻絲毫沒有節儉,大肆揮耗,修建宮殿廟宇,可謂是奢靡。
小小的高平府,造反派不少。
若不是明朝支持,其早就崩潰了。
一萬塊銀圓看起來不多,但對于莫氏政權了來說,足以支用大半年了。
此時,宣光府,鎮守此處的武公悳,也受到使臣的暗訪。
秦國為了讓其出兵,許下了三千塊銀圓的價格。
后者心動不已,連忙應下。
時機顯然成熟。
此時,順化。
廣南國主阮福瀕,其自稱陽郡公。
此時的他,在王宮中享受著富貴美人,忽然就有人奏報:
“占城的明人磨刀霍霍,似乎有出兵之象。”
這一下,小小的順化城,瞬間躁動起來。
“明人重回大越,廣南危矣——”
街頭巷尾,都在流傳著此等言語,讓人惶恐難熬。
安南百姓,無論是朝廷,亦或者明間,都自稱為大越,而非所謂的安南。
對于明朝,更是視為他國,畏懼又敵視。
因為黎朝,就是在推翻明朝的基礎上建立的。
廣南的阮氏,雖然建立官制,禮儀,但明面上卻還是黎朝的官,在這方面還是等同的。
這也是為何秦國怕兩國聯合的原因。
因為再怎么說,阮氏與鄭氏,同樣都是李氏之臣,聯合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其國主阮福瀕自然同樣難安,他憤怒道:“占城本為我國附屬,明人占據也就罷了,如今竟然也敢冒犯與我。”
話語間的惶恐,誰都能明白。
占城并不小,約莫安南一府之地,有兵萬余人,阮氏很難吃下。
而明軍卻能一舉拿下,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完全把廣南國給震懾到了。
這種情況下,誰能不怕?
面對廣南的震驚,朱靜不以為意,他持續動員著大軍:
“此戰后,咱們就算拿下了安南的半壁江山,到時候論功行賞,會有爵位拿,成為名副其實的爵爺。”
封爵。
這是秦國拿出來的誘惑。
作為親王爵的秦國,它能夠拿出最高的爵位,就是郡公了。
郡公、縣公、郡侯、縣侯,伯、子、男,七等爵位。
最高的郡公,年俸三千石,可比大明之侯爵。
伯爵以上,都是超品。
子爵正四品,男爵正五品。
至于秦王之子,則依照春秋戰國的規矩,子為封君,女為郡主。
同樣,爵位提議參照大明,伯爵以上減等世襲到男爵就不動了,府子、男二爵,都只能傳三代。
這些京營士兵,之所以千里迢迢的來到安南,不就想著封爵嗎?
“為何不是大明的爵位?”
這時候,有人提出了異議。
“放屁,咱們是在為秦國打仗,自然是秦國封爵,你們基本上都是孤家寡人,就算是有家眷的,也可以接過來嘛!”
朱靜笑罵著:“不過,之前身上就有爵位,依舊還是大明之臣,勛爵之升,也是按照朝廷的規矩。”
這番話,讓許多人松了口氣。
不過,封爵的話題一出來,軍隊的士氣驟增。
尤其是,此時的秦國,近半軍人,也就是五千兵,都是本地人。
他們對于封爵,自然是大為歡喜,這是階級的躍遷,改換門庭,在占城、西貢,幾千年來都碰不到的事,今朝算是遇見了。
消息從軍中,傳到了民間。
一時間,秦國上下人群奔涌,許多人不斷地打探著參軍的情況,迫切地想要從軍。
秦國上下猝不及防,差點以為有人造反了,短時間內立馬反應過來,緊急招募了一萬士兵,算是穩定下來。
由此,秦國上下的兵馬,擴充到了兩萬之數。
而很顯然,剛剛開拓的西貢,占城,是養不活這兩萬人的,尤其是京營一日三餐,隔三差五吃肉的情況。
對大明后勤壓力,驟然大增。
兵部上下,倒是急得不行。
兵部尚書張同敞則坦言道:“陛下,安南之錢糧,月供十萬塊,臣聽聞其兵馬再擴,朝廷可就支用不起了。”
張同敞來歷不淺,他是張居正的曾孫,天啟二年,明朝才給張居正平反。
到了崇禎十三年,崇禎皇帝下詔追復張敬修(張居正長子)的官職時,授張同敞為中書舍人。
被蔭補為中書舍人后,其文才出眾,后來被崇禎派往湖廣,慰問那些藩王們,后來去云南調兵。
這邊說下,當年張獻忠打到了張居正的老家江陵,強迫張居正第五子張允修出來做官,張允修不從,自殺,時年79歲。
等到張同敞回來,崇禎朝廷就沒了。
由此,他就蝸居江陵。
紹武朝立,對于那些不屈的前朝官吏頗為看重,他出來為官,一路升遷。
歷經十六年,終于在紹武十七年,也就是1664年,成了兵部尚書。
聞聽他的言語,皇帝不置可否,他腳步平緩,石磚鋪就得地面走著很是安靜,間歇生長的雜草顯得也頗有幾分意境。
“據我所知,秦國是要北伐了吧!”
皇帝隨口問道。
張同敞只能回復:“北伐順化的阮氏,如此一來若是成功,就能收回安南二府。”
他振奮道:“安南共十五府,其中阮氏占據二府,莫氏占據高平、武氏據宣光,鄭氏占據十一府。”
“拿下順化后,雖然不說是半壁江山,但已然算是邁向一大步。”
“安南收復,指日可待,陛下將可成就成祖皇帝的偉業。”
“不急。”朱誼汐笑了笑,擺手道:“秦國的京營只有五千之數,我本想補充一二,但你們都是不允。”
“畢竟京營靡費頗多,一月就得數萬,是土兵的數倍。”
“但你剛才也說了,安南的收復指日可待,九十九步都跨過去了,還差這一點?”
“可是陛下,秦國已立,有二府之地,丁口數十萬,怕是早就能獨立了,如今依舊如饕餮般報銷軍費,其中貓膩頗多啊……”
張同敞也沒什么忌諱,對于秦國直言不諱。
顯然,在他的眼中,秦國一立,兩方就是兩國人,只是秦王是皇帝的子嗣罷了。
“秦國貧瘠,聽說最近又在搞什么解放奴婢,賜姓令,得亂上一陣子。”
皇帝輕嘆,頗有幾分欣慰道:“不過,只要拿下阮氏,其就能自給自足了,到時候朝廷的負擔也就不重了。”
“可,陛下,秦國上書,要三千支火槍。”
“給他。”朱誼汐沉聲道。
張同敞聞言,眉頭一跳,拱手,嚴肅道:
“我知道陛下寵愛秦王,但過于寵溺,對于朝廷來說弊大于利啊!”
“僅僅是秦國,朝廷就耗費百萬,一省之賦稅。”
說著,他竟然直接跪下,鄭重其事道:“陛下子嗣頗豐,如今臣聽聞,除了秦王、齊王外,您還在為遼王找尋藩國。”
“二十余子,若個個都是如此,其靡費之巨,朝廷怕是也背不過來。”
“臣冒死進言,親藩之策雖好,但可不能過于頻設啊——”
“如此,還不如效仿前朝封至各省呢……”
朱誼汐喉嚨里有話要出,但聽到這,卻怎么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