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頭晏聞自個兒把夾板給拆了,讓皇上看他折了的胳膊,這事才算過去。”
言念說到這兒,嘖嘖兩聲,“有趣的還在后頭,想不到吧,晏聞早就在在查陳鈺家產的案子,竟是讓顧朝曦幫忙,查到了當日陳鈺她爹娘買下宅地的字據,只怕京兆尹都沒他查得那么仔細。”
明容忍不住笑出來,倒是后面又問一句,“皇上如何說?”
“有什么好說,乖乖地把人請走了。”
言念攤了攤手,“臉都被氣青了,手還直哆嗦。”
知道這下沒事了,明容松了口氣,他便知道,晏聞不是輕易被打敗的。
“這幾日晏聞被禁足在家。”
言念又說了一句。
“憑什么?”
明容不滿地道。
言念不以為然,“皇上不做點奇葩事就奇怪了,這會兒問了晏聞一個藐視朕躬,事兒可大可小,不過瞧著意思,也就是皇上嚇嚇他。這位可不是輕易落人把柄的。”
“那就禁足吧,在家呆著也好,省得到外頭我還不放心。”
明容隨口說了一句,便往外面走。
言念笑了笑,追過來道:“回頭審陳鈺的案子,我跟你一塊兒去瞧瞧熱鬧,那幫刁民不知廉恥,這回就該好好治治他們!”
明容卻道:“我們不過想要討回公道,該誰的東西,就得還誰,這是天經地義。。”
這邊明容說著話,踏進前店,冷不丁瞧見,藥鋪里頭一個病人都沒有了,便是阿湘也站了起來。
“怎么回事?”
明容驚愕地問道。
倒是這會兒,有人沖了進來,“晏夫人,十萬火急!”
明容沒有耽擱,急匆匆跟著李中官進了皇宮。
寢殿之內,李中官一邊往里走,一邊催促,“夫人快一些!”
明容剛走到里頭,太醫院的林醫正便到了跟前,抱拳道:“師妹,這回怕是要靠你了。”
林醫正乃是趙郎中前頭收的徒弟。
趙郎中在世之時,桃李滿天下,可到后頭,卻只跟著明容這關門弟子。
以前那些位,能逢年過節上門瞧瞧的,也算是有孝心了。
倒是這一位,坐上了醫正之位,算是最有出息的,可趙郎中對他評價不高,說這乖鉆營的本事比醫術高。
明容與他統共沒見過幾回面,大家也不過點頭之交,這一回林醫正突然蹦出“師妹”兩個字,明容便覺出有些不對味。
朝著林醫正略點了點頭,明容便站到了李建成的御榻邊。
李中官打開了厚厚的簾帳。
簾帳一打開,明容就看到了躺在那兒的李建成,床上的他神情僵硬,一只手臂古怪地蜷了起來。
明容在心里嘆氣,她擔心許久的事,終于發生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李建成應該還算清醒,那就還不是最糟糕的情況。
也來不及多說什么,明容為李建成把了脈,雙脈皆是洪大不斂,竟是神已不藏,但聽呼吸氣短,身上還在不停的冒著冷汗。
片刻之后,明容看向了林醫正。
“師兄才疏學淺,不如師妹一直跟在師父身邊,盡得精髓,相信以師妹的醫術,定能讓皇上趕緊康復。”
這便宜師兄只顧著睜眼說瞎話,這個時候了還急著推脫責任。
顯然林醫正也看出來了,李建成倒下這件事,非同小可。
此刻李建成盯了過來,那眼神代表著什么,明容自然知道。
“皇上放心,妾身定當竭盡全力。”
明容也只能說到這個程度。
幾年之前,明容便提醒過李建成,該當修身養性,可無奈這位皇上根本聽不進去,這幾年酒色就從來沒斷過,晏聞也曾勸過他,每每都要挨了罵。
說句不好聽的話,李建成這是他咎由自取。
李中官在旁邊給明容遞了個眼色,“想來晏夫人已然心有成竹。”
明容哭笑不得,她是大夫,說不出違心討好之言。
“晏......夫人……留下!”
李建成忽地出了聲,雖是口齒不清,明容還是聽明白了。
此刻寢宮之中,明容親自熬的藥被端過來,李中官半跪在床榻邊,將李建成從后面扶起,再由林醫正一口一口地喂著。
這藥著實苦,還不時從李建成已然有些歪斜的口邊留下,明容只得拿著帕子替他擦著。
即便如此,李建成硬是堅持著喝到了最后,想來還是想快點好的。
大殿之內一片沉默,明容站在旁邊,心里卻想著,大周一次一次的動蕩,而李建成但要倒下,只怕又要亂起來。
“十年……”
李建成開了口。
明容會意,“皇上并不聽大夫所言,若當日能戒……”
李中官嚇得趕緊在旁邊咳嗽,這會兒當著病人的面,如何能說這樣的話。
“藥石罔效?”
“妾身說了會盡力,在大夫眼里,但遇到病人,都要全力以赴,以求轉危為安。”
“朕不能死。”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明容知道這話不能說,可李建成若真早知道怕,也不會有今日。
李中官在邊上插了句,“皇上,晏夫人就是這等的脾氣,不會說好聽的話,可她醫術高,這么多年了,從他手下死里逃生的人,數不勝數,皇上不必憂心。”
李建成冷哼了一聲,抬起眼定定地望著帳頂。
先帝當年煉丹,想要長命百歲,李建成從不信這個,人固有一死,有什么不能割舍的,臨到自己頭上了,他也舍不得了。
他不想英年早逝,他現在正該是壯年,還沒到先帝那般老的時候啊!
這般年紀,他就該大展宏圖,做一番事業。
當日登上寶座的那一刻,他滿懷躊躇,想做一代明君,想要治理好這天下,名垂千古。
這些年,他李建成自認兢兢業業,休養生息,大周在他手里,也的確恢復了些許元氣。
可李建成不滿足,他想做中興之帝,名垂千古,一直也自認為還是做的不錯的,他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時間完成自己的大業。
可今日突然倒下,便是身為九五之尊又如何,只能躺在床上被人擺弄的李建成,此刻的心里卻充滿了對死亡的畏懼。
“朕還有多久?”
李建成問了出來,便是再怕他也不想表現出來,他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