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瞧瞧一臉不以為然的李子恒,轉頭朝郡王那邊走了過去。
“爹爹,這樣不行!”
郡王有些吃驚,“什么不行?”
明容指著正在喝水的士兵們,“如今正值癘疾泛濫之時,處處都要小心。生水絕不能喝,尤其是這里天寒地凍,若是中了寒氣,癘疾便會趁虛而入。”
“哪有那么多講究?”
“這不是講究,是關乎人命。”
明容已經有些生氣,“看看吧,一個碗,幾個人在用,是不是別的營也如此?這病若染上,可是快得很。李世子手下無人得病,那是你走運,只這運氣能持續多久?你們一個個,什么都不講究,等全病倒了,再累死幾十個大夫,大家都沒救了,還打什么仗!”
說到最后,明容干脆吼起來,引得不少人往她那邊瞧。
幾日之后——
明容忽地發現,這兩天,凡她走到外頭,眾人瞧過來的目光,都有些不對了。
一大早,明容從晏聞的營帳里出來,朱紹嚴提著藥箱,追了過來。
“晏夫人,我算過來,昨日比前日少進來好幾個。”
“再過幾日才能知道,現在只怕不能樂觀。”
“晏夫人。”
朱紹嚴壓低聲音,“聽說好幾位將軍到了趙將軍跟前抱怨。說這樣下去,好人都要被折騰出病來了。”
明容笑了起來,“他們不抱怨,咱們大夫也不抱怨,可到時候治不過來還是他們自己受罪。”
如今軍營所有人,除了得病的,每日都必須喝一碗避溫湯。
還有,各處營房每日都要熏蒸。伙房除了做飯,還要為官兵提供煮開了的水,每個人都必須攜帶水囊,不許與他人混用。
這是趙崇光親自下的令,自然都是明容主意。
伙房的營帳就在前頭,明容摘下自己水囊,準備過去接點水。
快到跟前時,明容突然停下腳步。
“這軍營哪是女人來的地方,可不成心給咱們添麻煩,一大清早喝這種苦歪歪的玩意兒。”
說話聲從伙房另一頭傳來,明容索性走了過去。
又到了發藥的時辰,一條長長的隊伍排在明容眼前,眾人手中都拎著桶,自是各營派來領湯藥的。
說壞話的還不是一個兩個,甚至有人看到明容過來了,還故意在那嘀咕,“咱們北大營什么時候給女人管了,要不要讓女人也替咱們沖鋒陷陣得了?”
明容正朝著那說怪話的人瞧,朱紹嚴靠近,低聲道,“晏夫人,不用理他們這幫不識好歹的,咱們走吧!”
“若是誰有不服,可以到趙將軍那兒說去。但要有理有據,將他說服了,這一應麻煩,倒是可以免了。”
明容索性站著眾人道:“各位能來到蒙北,便都是英雄,連韃靼人都不怕,何懼那一口湯藥?”
這下,眾人都閉了嘴。
直到后頭,明容才弄明白,到底為何,癘疾遲遲壓不下去。
趙郎中過來之時,也請趙崇光下了令,與明容說的那些大同小異。
剛開始之時,大家伙都嚴格遵從,可時候一長便有些疲了。
尤其是趙郎中倒下之后,癘疾又發展得極快,大夫們疲于奔命,那些細節自然是顧不著了。
裝滿了水囊,明容便著傷兵營走去,朱紹嚴跟上來,一臉好笑,“軍營之中,都是一些只知道拼命的武夫,不到吃虧之時,不懂這其中的厲害。”
兩人正說著,有馬蹄聲響了起來。
朱紹嚴轉頭看去,說了一句,“想來是巡營的人馬回來了。”
明容看著飛奔進來的眾人,心中無奈,若回來的是晏聞,該有多好。
來了這幾日,都沒有晏聞消息,難道真如李子恒所說,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嗎?”
“朱大夫快過來看一看。”
一個騎在最前面的人瞧見了朱紹嚴。
朱紹嚴趕緊上去,原來是有人受傷了。
被扶下來的這位,看著二十來歲,一條胳膊上打著綁帶,還用木棍給捆了一下。
“遇到幾個韃靼人,被我們圍殲,倒是這小子不太走運,被個韃靼人摔到馬下。”
“趕緊送進營帳!”
朱紹嚴立刻說了一句。
眾人一塊抬著傷者,往營帳中走,明容跟在了朱少云后面,結果快要進去的時候,被人攔在外頭,“對不住,這是男人住的地方,晏夫人進去,不太合適。”
明容認出來,這就是剛才說壞話的那個。
既然人家不讓進,明容便準備走開,未料朱紹嚴探出頭來,“晏夫人先給他看看,我專治內傷,這骨科……我還真不成,我這就去請大夫。”
那位攔著明容的翻了翻眼,這一回,沒再攔著明容。
明容走了進去,瞧見人已經躺在地上。
既然進來了,不能什么事都不做,明容解開傷者綁帶,拿下兩根充當夾板的樹枝,便伸手摸起了傷者的骨頭。
明容也是漸漸用力,骨傷必須要小心,先要搞清楚,骨頭到底是錯位還是碎了,才能對癥下藥。
受傷之人此時疼得嗷嗷直叫,明容卻沒有停下來。
好一會后,明容說了一句,“還算走運,骨頭沒有傷到,只是錯位了。”
眾人都看向明容,眼中全是懷疑。
“大夫能幫我接上?”
最后是傷者咬著牙問道,想來顧不上介意,面前是位女大夫。
“我倒可以一試。”明容隨口說了一句。
“急什么,咱們又不是沒正骨大夫!”
那說壞話的在旁邊來了一句。
明容只笑了笑,手還擱在傷者的手臂上。
“如此也成,反正就疼一會的工夫,咬住牙關就成!”
明容說這話,兩只手扯著那人胳膊,一鼓作氣,先是一扭,隨后飛快一頂。
一聲慘叫過后,所有人都看向傷者。
但是這會兒,明容起身,“雖然骨頭已經復了位,不過這兩天還要休息,讓傷慢慢養好。”
說罷,明容已經同了營帳。
而這會兒,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
營帳之外,明容看到大夫過來,說了句,“您給瞧瞧吧,我剛給他復了位。”
傷兵營外,朱紹嚴小跑著過來,“晏夫人竟也會正骨?”
“我瞧他疼得厲害,又不是多重的傷,何必讓人一直疼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