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趙郎中是在蒙北軍營在傷病營帳,替人診脈之時,突然倒下的。
那會兒晏聞就在跟前,看著大夫們跪在地上,替趙郎中診治,當時除了焦急,竟忍不住想,若趙郎中有個三長兩短,日后回去見著明容,竟是無法交代了。
明容的性子,若別人對她好一分,她便是要拿性命還報,也在所不惜,而師父對她來說那般重要,她一直視他為親人。
所以聽得明容竟不畏路途艱險,親自跑過來,晏聞并不覺得驚訝,這的確是明容能做出來的事。
屋里又來了人,是容顏領著醫士進來,看來是要給趙郎中喂湯藥。
瞧著趙郎中喝藥,喝一半,灑一半。
晏聞走到了旁邊,不妨卒睹。
趙郎中一生灑脫,從不肯拖累別人,未料如今一倒,竟半點離不得別人照顧了。
這位當日來到蒙北,先是滅了長平關癘疾,隨后又來到蒙北坐鎮,對正陷入癘疾中的大軍來說,無疑是定海神針般的存在。
自從趙郎中病倒,蒙北軍營本已轉好的癘疾,竟一日比一日嚴重了。
藥終于喂完,容顏枕了熱巾,替趙先生凈著面,看了一眼晏聞,說了句,“晏大哥放心,明容已然用過吃食,在屋里歇下了。”
晏聞點了點頭,“多謝,聽那幾位大夫說,這一路過來,倒是容姑娘一直在照顧他們。”
“既是結伴同行,自然要同甘共苦!”
容顏感嘆一句,目光又落到了趙郎中臉上,“我瞧著明容挺有信心,這幾日總聽她在跟趙大夫說,只要師父能好起來,便隨他去蒙北軍營。”
“這師徒二人,竟是一個脾氣。”
晏聞無奈地笑了出來。這大概就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容顏這會兒站在炕邊,竟像突然愣住了。
好一會后,容顏猛地轉過頭,激動到聲音顫抖,“好像……趙大夫的眼皮動了!”
晏聞立時起身,而此時容顏已然推開也走過來的醫士,跑出了屋,口中還在大喊,“明容,快過來看,趙大夫醒了!”
趙郎中的確醒過來,眼睛已然睜開,看到明容到了跟前,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好一會之后,眼角留下兩行清淚。
“您還哭啊,我比您更想哭,這一回可把我嚇死了!”
明容抹著淚抱怨,“教您不聽我話,當日將我帶過來,說不定根本就沒這事兒,現在知道苦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爹爹和容將軍都說了,您到了這兒,可是沒人管了,竟是無酒不歡。”
話到這兒,明容又埋怨起了晏聞,“你怎么也不管管?”
晏聞訕笑,他倒是管過一兩回,可到底軍務繁忙,總不能時時盯著趙郎中。
這會兒趙郎中的眼睛又閉上,似乎還嘆了口氣。
容顏從后面拉了一下明容,感覺趙郎中是有話說不出。
明容擦了擦眼睛,“成了,明日咱們繼續扎針,我還不信,這點毛病,我竟是治不了。”
這會兒明容心里終于松了口氣,既然她過來了,既然趙郎中睜開了眼,無論如何,她都要把師父全須全尾地帶回去。
等趙郎中又睡下,晏聞便說要陪著容將軍,去看看長平關各門守衛情況,又說會直接回軍營,便不回來與明容告辭了。
才來一個多時辰便要走,明容心下不舍,特地將人送到了門外,看著他上了馬。
趙郎中終于醒來,明容到底安了心。這晚終于回到屋里,打算好好歇一時。
只睡到迷糊時,無意中一轉身,竟靠到一個溫暖胸膛上,明容先是嚇到,等鼻間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笑了出來,“沒走啊?”
明容一下坐了起來。
谷晏聞似乎也醒了:“方才又下了雪,突然想躲個懶,我再睡一時就走了。”
說完,晏聞便抱住明容,呼呼大睡起來。
明容卻睡意全無了。
自從來了長平關,先是自個兒病倒,后頭要照顧師傅,都沒有來得及和晏聞長談,這會兒終于在一塊,明容只想依偎在丈夫懷中,享受這難得的溫存與平靜。
只是沒一會,晏聞便松開了明容,“我得走了!”
“再睡一時?”
明容溫柔地道。
晏聞一笑,“再不走,只怕會忍不住了。”
明容立時明白了意思,嬌羞地推了晏聞一下。
雖是不舍,明容還是與晏聞手拉著手,送她往府外走去。
已是深夜,平日里總是進進出出,嘈雜無比的將軍府,這會兒也安靜了下來。
“不用送我了,回頭得空,我再來找你。”
到了前院,晏聞一下站住,趁著四下無人,再次摟住明容,難得撒了一句嬌,“真不想走!”
明容用手捶了一下晏聞的后背,也將他抱緊。
北方的冷不同于南方,明容又是在冰河里泡過,說是好過來,可她自己明白,到底中了寒氣。
這會兒送晏聞出來,明容便是披著貂皮斗篷,還是凍得發抖,這會兒有個溫暖的懷抱可以藏身,竟是舍不得松手了。
“我就猜到你會過來。”
晏聞低著頭,在明容的頭發上輕輕地吻了吻,“可我不想你過來。”
蒙北環境惡劣,遇水成冰,他們男人在這也是得忍著,如何是個嬌弱女孩子受得住的地方。
“那回李子恒還說,等天氣好了,要把容顏送回去,就讓他把你和趙大夫一塊捎上。”
雖是好不容易見到,可晏聞卻不舍明容在這兒受苦。
明容抬起眼,“我們自然要回去,可這邊的疫病未除,別說是我,連師父都不肯走的。”
晏聞也明白,明容是有自己想法的。
病倒的兵將越多,便意味兵力損耗越大,發生戰事的可能性越高。
然而,無論藥材還是大夫,都是蒙北最緊缺的,
而這么關鍵之時,趙郎中卻又倒下了,簡直就是給他們當頭一棒,
其實若明容是男兒身,晏聞無論如何,都會把她留下來。
“一定要讓我擔心?”
晏聞心下無奈,將懷里的人更抱緊了些。
明容卻淡定地道:“這會兒只有兩條路,要不就讓我留下,要不咱們一塊兒走。”
仰頭之間,明容借著月光,看到了晏聞已然長起胡須的下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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