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些年所遇到的一切,無論悲喜,不過是一場春秋幻夢?
明容不信,她不想信!
一股惡臭撲向鼻間,常滿竟已到了跟前。
骯臟的手伸了過來,明容猛地從地上爬起,沖到食槽邊,拾起一根粗榻,朝著面前這人,狠狠地砸了過去。
她不會再逆來順受,便是再次被投入牢獄甚至法場,也絕不再忍。
轉眼,明容已然置身于獄中。
她被五花大綁,扔在了地上。
頭頂上,響起一個女人的冷笑,“告訴你,我才是郡王府的縣主,那些榮華富貴,都是該我的,想要拿回去,等下了地獄吧!”
有“咝咝”的聲音,幾乎就在明容耳邊,帶著一股莫名的寒氣。
明容一下睜開了眼,一只小銀蛇,正對吐著嚇人的毒信子。
“言念!”
明容本能地大叫了起來,這個時候,不是言念會出現嗎?
“好好聽一聽,她在叫誰!”
是言念的聲音。
明容猛地哭了出來,“你怎么才來!”
一間放了三個炭爐的屋里,晏聞坐在炕邊,將明容輕輕地抱進自己懷中,輕輕哄道:“喝些藥,咱們再睡?”
言念走到跟前,伸出了胳膊。
一道寒光掃過來,也沒能阻擋住,言念的手毫無顧忌地摸到了明容的額頭。
“倒是不熱了。”
言念瞧著明容,嘖嘖兩聲,“這丫頭屬貓的吧,竟有九條命,日后少不得,比晏將軍活得長久。”
晏聞冷眼看著言念。
這家伙不好好待在蒙北軍營,非要來到長平關。
方才還不知身份的,瞧著明容昏厥之中被晏聞抱回來,搞出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若不是忙著明容的事,晏聞近去揍他。
“言大人,這位是拙荊,請你自重一些。”
晏聞再次對言念發出提醒。
這家伙跑來蒙北軍營,成天擺出一副紈绔嘴臉,那是他的事,只是這會兒作死作活,就有些過份了。
言念嗤笑,“對不住,這位是我的紅顏知己,晏將軍是否也尊重一些?”
“出去!”晏聞到底不想忍了。
言念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明容臉上,片刻之后,面露驚喜,“你醒了?”
雖不敢說歷盡千辛萬苦,明容也算是冒著差點丟掉小命的危險,終于來到了蒙北。
在長平關容將軍府躺到第二天,明容咬著牙下了床。
“你起來做什么?”
容顏正領著丫鬟從外頭進來,看到明容坐在炕邊,立時上去。
“我要去看看師父。”明容如何躺得住。
昨晚醒過來,明容便急著打聽趙郎中的狀況,這會有了力氣,怎么都坐不住了。
將軍府東院一間廂房,明容被容顏扶了進去。
這會兒仇太醫也在,正在替炕上的人診脈,看到明容進來,略愣了一下,對她點了點頭。
明容走近,瞧向躺在那兒的人。
經月不見,趙郎中發色又花白了許多,兩頰凹陷,這倒罷了,此時看到師父一動不動地躺著,明容心如刀割一般。
邊上有認得明容的大夫過來,“趙醫正方發病之時,半身不遂,四肢麻痹,言語不清,人也昏憒,好在有大夫在跟前,先后開了幾張方子,都不見效,后來有一位開了通圣散、四物湯還有黃連解毒湯,開始之時,看著似乎好些,只是不到半月,又開始成日昏睡,到如今,連言語都不成了。”
明容走上前,坐到了炕邊,摸了摸趙郎中的脈,心下一驚,看向仇太醫。
這脈相竟如蛛絲一般,細弱無力。
更教人不忍的是,這會兒炕燒得極熱,可趙郎中的手竟是冰涼得很。
竟是……不好了。
仇太醫嘆了口氣,道:“用藥不高明,白白貽誤了時機,可嘆趙醫正一生懸壺濟世,竟是……”
說罷,仇太醫站起身,沖著明容抱了抱拳。
不一會,容將軍從外頭來,似乎是與仇太醫聊過了,面色有些凝重。
“明容,想來趙郎中挺著一口氣,就為了等你。”
容將軍嘆了聲,又道:“如今正值寒冬,只怕運不回去,不如喪事就在這兒辦了?”
半輩子在戰場上拼命,容將軍對生死到底看得淡些,甚至還勸起了明容,“當日我曾與你師把酒相談,大家有志一同,何處青山不埋忠骨,咱們便是死了,都要為大周守住這片疆土。”
“爹!”
容顏立時在旁邊搖頭。
“我的……藥箱。”
明容聲音干澀地道,這會兒拉住趙郎中的手,淚水到底落了下來。
容顏立馬跑了出去,再回來里,手里提著藥箱,身后還跟著李子恒。
“你怎么不躺著?”
李子恒剛過來,瞧見容顏進了東廂房,便跟到里面,等瞧見明容,吃驚之余,又感嘆一聲,“瞧你還真是條漢子!”
他是真佩服容顏,便是男人,昨日從水上撈起來,李子恒也是凍得半死,在屋里躺了一晚上,這會兒才緩過勁。
而明容被救上來,嘴唇發紫,都以為快不成了,瞧著現在,還算活蹦亂跳。
“閉嘴!”
容顏回頭瞪過來一眼。
明容根本沒注意,又是誰來了,只取過藥箱,飛速地取出了自己的銀針。
她實在不服,師父這么好的人,古稀之年都還沒到,一生救人無數,如今垂垂危矣,竟是無人救他了嗎?
明容今日,便要跟老天拼一回。
李子恒閉了嘴,屋里再無人說話,都看向了明容。
但瞧明容拿著針,低頭刺了起來。
李子恒有些眼花繚亂,他看過明容的本事,敢開膛破肚,這會兒說不得真能把老頭子治好。
有幾位大夫這時進來,全圍在邊上瞧著。
朱紹嚴也跟過來,不免嘀咕道:“取十二經進穴,是為接病人經絡不痛,再灸肩井、曲池,皆是調和氣血,疏通經絡,晏夫人取穴手法竟是這般精準。”
容將軍咳了一聲,示意朱紹嚴不要吵,只怕擾到了明容。
便在這時,明容抬起頭,道:“容伯父,從今日起,便由我來醫治師父。”
容將軍遲疑地問:“趙郎中……能挺過去?”
“到底是我師父,無論如何我不想放棄,我必須……試啊!”
明容哽咽了一聲,又看向病榻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