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既是如此,只怕明容姑娘這封號,是得不著了。”
李建成這話,不過是想看看明容的反應。
明容卻也不以為意,能找到親生爹娘,她此生遺憾便已彌補,這與身份地位沒有任何關系。至于那些虛名,在明容看來,意義不大。
誰也想不到,在場最著急的竟是李子恒,“殿下想必看出來了,我這義妹是個老實的,她早看出其中關竅,但凡有點心機的,這會兒就該指著宮內府的人,罵他們故意動手腳。哪有她這樣,還幫他們撇清責任,這下把自個兒的路給堵死了。”
明容沒想到,李子恒順竿往上爬,真愿賭服輸,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個干哥哥,一時也是哭笑不得。
李建成越發覺得明容有意思,催著她表態,“不知明容姑娘有何想法?”
明容搖了搖頭,“小女沒這福份,便不強求了。”
人心不能太貪,況且又是為虛名,有人倒是得了縣主封號,下場不過如此。
這會兒郡王夫妻瞧著女兒,又替她委屈,又是欣慰。
委屈的是,明容從一出生,就被搶走身份,如今竟是回不到自己該有的位置,這封號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而欣慰的是,就算受盡不公,明容一直存著純良之心,也正是這份純良,才讓她將很多事情看淡。
郡王索性拉上明容,一塊走到李建成的跟前,“殿下,恕臣冒犯,封號雖是要緊,到底比不上骨肉團圓,這孩子說得對,我們并不強求,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們便老懷安慰,此生再無遺憾了。”
“王叔心胸開闊,不拘泥于俗見,都讓小王敬佩的很,既然如此,小王便回宮復命。”
李建成說著,又瞟了明容一眼,臉上不漏聲色。
滴血認親一事就這樣落幕了。
天將黑時,明容回到了家中。
進到小院,陳鈺正跟著晏聞讀書,趙郎中屋里也點上了燈,想來又看起了醫書。院角的籠子里,是街坊送來給趙郎中補身子的雞,這會兒聽到有人進來,“咯咯”直叫。
進屋換回舊時衣裳,又去陪著趙郎中說了幾句,明容便走進灶房,忙著晚上的飯食。
忙到一半,有人來了灶房,給正忙著燒火的明容遞來一杯茶水。
明容也是渴了,接過一飲而盡,朝著晏聞笑了笑。
雖然小院簡陋,明容卻安心自在,這就是所謂的歲月靜好,平安是福吧!
真要天天端著裝什么貴女,明容想想都好笑。
“聽說當不成縣主了?”
晏聞拉開明容,蹲到她的位置,將一塊柴火扔進了灶膛里。
瞧瞧人家世子,不照樣劈柴挑水,十分享受。
想到此處,明容更是坦然了,“眼瞧著榮華富貴就在眼前飄來飄去,卻是抓不住。”
明白這是明容在調侃,晏聞笑道:“你若是在乎這些,便不是明容了。”
這夸獎教人喜歡,不過明容忽地想起,方才離開時,魏如意的再三叮嚀,“西關街那頭,我娘和嫂嫂她們當初住的院子,嫂嫂讓咱們搬過去,你覺得可好?”
“這是你的事兒,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原本還在擔心,晏聞會不會有些芥蒂,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爽快,明容自然高興,“師父也答應了,陳鈺自然是跟著我,我明日便去收拾。”
換處敞亮地方,老人孩子住得都會舒服些,對身體康復也好點。
不過想到在這兒住得久了,那些處處照應他們的街坊,明容還真有些舍不得,“當年過來時,我只想找個安身立命之地,卻未想到,如今猶如翻天覆地。”
晏聞忽地說了一句,“便是你什么都不想改變,今日總歸會與昨日有所不同。咱們要看的,還是明日。”
明容愣了愣,看向晏聞。
晏聞又丟了塊柴,灶膛里火光猛地一閃,照亮了他的臉。
這話,明容似乎聽懂了,又好像并不明白。
院子傳來了敲門聲,沒一會,陳鈺扯著嗓子喊道:“師父,言公子說來拜望您!”
晏聞站起身,眉心略蹙,走到了外頭。
明容前頭還在想,也不知何時才能見到言念,誰知人家轉眼就來了,一時也是高興,趕緊也跟了出來,也沒注意到晏聞臉上不悅。
“還真是巧。”
院子中央,言念拿著折扇,上下瞧瞧晏聞。
晏聞原樣奉還,也上下打量言念,“難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同明容住在這兒?”
“你怎么會過來?”
明容開心地問道,忘了陳鈺已經報過信,轉頭也沖著趙郎中那邊喊道:“師父,言公子來了!”
雖然晏聞擺出一副臭臉,不過受到明容這般熱情的歡迎,足以讓言念得意地沖晏聞遞了個白眼。
趙郎中行中不便,最是喜歡來客,尤其是言念這樣能說會道,還提了好酒過來的。
明容阻攔不及,趙郎中沒一會,便三杯酒下了肚。
“老朽等了好幾日,都不見你過來,可是最近生意忙得很?”
趙郎中嘖了嘖嘴,“還真是好酒啊。”
“在下挑了好一時,便知道趙大夫一定中意。”
言念賣了個乖,果然得來趙郎中滿意的一瞥。
晏聞瞧著刺眼,故作隨意地問:“你那生意還在做?”
明容一愣,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言念早就不做“那生意”了。
“做生意……”
言念眼珠轉了轉,對向明容,“倒是讓晏公子說著了,今日來這兒,我主要是想瞧瞧趙大夫,順帶問問你,想不想合個伙。我有本錢,你有本事,這上京城遍地都是銀子,看著不撿,多不甘心?”
言念說得有趣,明容捂嘴笑起來,就邊趙郎中與陳鈺,都在跟著樂。
唯獨晏聞,眼神中透出一絲審視,“風雪樓的生意,還不夠你賺的嗎。”
“誰嫌銀子扎手。”
言念不以為然,拿起酒壺,又要替趙郎中斟一杯。
誰料晏聞半道截了胡,先拿胳膊一擋,隨后奪了趙郎中酒杯,放到了明容跟前。
趙郎中瞧見了酒,卻沒了杯,心不下樂意,斜了晏聞一眼。
明容一臉好笑,讓陳鈺將酒杯拿去灶房,問言念,“你說吧,咱們如何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