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李墨白知道沈辭憂的真實身份,他知道她的身體里面裝了一個有趣的靈魂,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原來的沈辭憂,也根本就不是沈辭仲的姐姐。
他們兩個人,不過是今天才見第一次面的陌生人。
她不會是貪人家俊朗,故意要占便宜吧?
李墨白腦補了一會兒,把自己氣了個半死。
他刻意清了清嗓,沉聲道:“這樣巧的事,說書的先生都撰不出。你們姐弟二人經過一番曲折今日得以相逢,朕也替榮妃高興。來,朕敬你一杯。”
他舉起酒杯向著沈辭仲,而后對沈辭憂說道:“榮妃,你也以水代酒,敬西涼王一杯。”
沈辭憂還沒明白過來李墨白是什么意思,“哎呀不用了皇上,我跟自己弟弟還客氣什么?”
“他先是西涼王,后才是你的弟弟。”李墨白的語氣略微重了一些,沈辭憂一聽這口吻,一看他的表情,立馬就猜出來,他這是又又又吃醋了。
她灰溜溜回到李墨白身邊,端起杯中的酸梅湯和沈辭仲隔空碰杯,一飲而盡。
剛喝完,她就急著要重新回到沈辭仲身邊,“弟弟,你快給我講講你這些年都......”
“榮妃。”李墨白拉住她的胳膊,不許她離開座位,“你有著身孕,來回這么跑來跑去的,萬一摔著了或是閃著腰,可怎么好?你好好兒坐著,要問西涼王什么便在這兒問,他又不是個聾子,能聽見。”
沈辭憂尷尬一笑,湊到李墨白耳邊小聲嘀咕,“皇上!他是我弟弟,我跟我自己弟弟親近一點你也要吃醋嗎?”
李墨白也小聲回她,“朕哪里是吃醋?朕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
說罷敞聲對沈辭仲說:“既然你是榮妃的親弟,又是幫助啟朝平定外亂的有功者,朕便許你在宮中小住幾日。湖心島那地界也算雅致,就是地方偏了點,西涼王可介意?”
湖心島?
沈辭憂知道那地方,那是從前先帝懲罰有罪嬪妃的地方。
它坐落在御湖的最中央,出入都得乘船。
以前先帝將犯了重罪但是又不好打入冷宮的嬪妃發落去那地方,不許她們帶貼身伺候的宮人,只留她們在那島上自生自滅。
先帝在位時,死在那島上的嬪妃少說也要五六個。從那以后,湖心島就傳出了鬧鬼的傳言。
有宮人乘船去空島上打掃衛生的時候,見到紅衣鬼影飄過,嚇得人都傻了。
至此湖心島就被空置了下來。
李墨白登基五載,那地方就沒有人去過。
他安排沈辭仲住到那樣的地方去,不是分明在為難人?
沈辭憂有些不高興,小聲說:“皇上,你讓我弟弟住在那樣鳥不拉屎的地方,還不如讓他出宮去住在宮外的客棧里。且不論他是不是我弟弟,他好歹也是西涼的新王,是替咱們啟朝立下過功勞之人。皇上這般待客之道,多少有些不合適吧?”
李墨白沒有理會沈辭憂,只是含笑看著沈辭仲,“如何?可是不愿意?”
沈辭仲拱手一揖,回道:“一切但聽啟帝安排。”
后來用宴的時候,李墨白吃不了兩口就問沈辭憂,“身子可有不適?要不要先回去?”
沈辭憂心里有氣,她偏不回去,“臣妾身子好得很,就不勞皇上費心了!”
如此李墨白也不再理會她,只一味和沈辭仲談笑風生。
他二人丟掉沈辭憂不談,說別的話題的時候還是十分投機的。
兩個人從治國、統軍、御敵、安內等多個政治層面上的見解很相似,沈辭憂聽不懂這些,只是一味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沈辭仲。
一個傻子,僅僅兩三年的功夫就能與帝王坐在一起談論國家大事,這哪里是傻子?分明就是天才啊。
李墨白余光瞥見沈辭憂的表情,心里的醋壇子又翻了。
豈有此理!分明是朕在和他一起談論,許多見解也是朕先說出來的他只是在附和!你為何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而不是看著朕!?氣死朕了!
沈辭仲道:“其實此番要親見啟帝,孤也有一事想與啟帝商議。”
李墨白頷首道:“你說。”
沈辭仲:“如今南蠻、殊戎已經是強弩之末,在啟軍的鎮壓統領下,很快就會喪失自己的國土,成為啟朝的一部分。此番天下一統,唯有西涼對于啟朝而言還是外部國。但天下大統已經是大趨勢,西涼獨立于啟朝外而存在,于國于民,實在都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所以孤想讓西涼也成為啟朝的附屬國,將國改為郡,啟帝意下如何?”
沈辭仲的話簡單來說,就是他要把西涼那么大一塊肥肉拱手送給李墨白。
西涼雖然國土面積不大,但是物資卻十分豐饒,是塊風水寶地。
別人都想法子怎么守住自己手底下的江山,哪怕國力不強,但總歸是自己的地盤。
可他倒好,飯才吃了一半,就要將這么大一塊肥肉送到李墨白的碗里去。
李墨白道:“你可想清楚了?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也并未打算進攻西涼。你雖然是啟朝的子民,但你也身負西涼先王的囑托。你這般將西涼給了啟朝,你的百姓會如何唾罵你,文武百官會如何揭竿起義,你都想好如何面對了?”
沈辭仲笑道:“文武百官和百姓最關心的是什么?無外乎就是他們能不能吃飽飯,能不能手里攢下銀子,能不能過上更好的生活。西涼每年給啟朝的上繳稅銀于朝貢,占據了西涼總產出的三分之一。
若現在歸于啟朝,獨成為郡,這些稅銀與朝貢就可免去,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將它們還給百姓,他們的日子豈不是必現在要富足許多?
口袋里被銀子塞滿了,從以前的草屋搬進了磚瓦房,一日勞作的時間也從五個時辰能縮減至三個半時辰,對他們來說何樂而不為?且西涼歸屬于啟朝,是早晚的事。啟帝可以保證不攻打西涼,但未來十年,二十年,或是等啟帝百年之后,西涼還能獨立而存嗎?
若是被攻打后順服,和今日的南蠻與殊戎一樣,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熱之中,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