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貴不可言第679章 為何要讓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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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為何要讓


更新時間:2023年01月13日  作者:枝上槑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枝上槑 | 姜女貴不可言 


枝上槑:

曾幾何時,她不僅需要說服別人,她也需要拿著同樣的說辭來說服自己。

因為當她撥開云霧看清自己內心的一剎那,她和那些人一樣,為那里面生長出的野心與欲望而深感震驚。

不要做一個可有可無的點綴,要百花為她盛放、要萬物以她為軸心,要百官萬民以她的意志為尊……為何,她為何會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這不符合她一直以來接受的教育。

與那些東西扯到一起,讓她覺得自己不再清白、不再干凈。

她感到罪惡,罪惡且羞愧。

后來她想通了。

權力是人賦,并非天賦。

雖然它絕大多數時候都為男人所擁有,但它薄情且寡義,誰能奪取到手就是誰的。它只匍匐在強者腳下,強者可不分男女。

她也曾為自己的手段而傀怍,因為不夠正派,不夠堂皇。

后來她也想通了。如能論跡不論心,為何就不能論心不論跡。

她心里最后一道關口——權力究竟是向善的,還是向惡的?

之所以會有這個疑問,大抵還是源于她并不想做一個全然反面的人物。

先生說王座是黃金鑄造的牢籠,可于她而言哪里不是牢籠?只有走進那個籠子里才能得到相對的自由,這是多么矛盾啊。

誰來為她解答呢?

這個問題困她最深,她想得最久,始終也沒有個答案。

或許權力并沒有善惡之分,既是人賦,那么是善是惡全在掌權之人。

當它握于某些人手里時,是擅權跋扈、排除異己、聚斂錢財、唯我獨尊的利刃;

當它握于另一些人手里時,又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掌權之人若能堅守初心,知道權力的源頭在于百姓,為百姓帶來美好的生活、滿足他們的期許……那么至少比讓其落入宵小之徒奸詐之輩的手中要好。

應該……是這樣罷?

洛下簌見她一徑沉默,拖著虛軟的身體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哀求道:“你想要高位,我可以把王后之位讓給你,你把王位還給他,行不行?”

姜佛桑愕然失笑:“王后還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而后微凝眉,搖了搖頭:“恕我不能同意。居高位者庸碌無能,自當換能者居之。我既能當,為何要拱手于人?”

沒錯,就是這樣。

她不想徒費唇舌再一遍遍解釋了。

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她想要,那就去取。

她能當,為何要讓。

洛下簌眼底寫滿失望,緩緩松開手:“能者居之?說得好聽,還不是為了你自己。”

“無論做什么事,人先得成全自己。我不認為有錯。”

“你想要做什么都行,為什么偏要與他爭!君王豈是那么好做的,他不是個好君王,難道你就知道該怎么做好一個君王?”

“我不知道。”姜佛桑坦言,“我曾經和你一樣,也只是個安守閨閣內院的女郎而已。

“我沒有天生的王心,我也不是生來就心懷天下。甚至很多時候我想的都是獨善其身,就連成全自己也是后來才習得的道理。

“但人是會變的,或者說……成長?就像登高,每往上攀登一程,所看到的風景不一樣,人的心境也會迥然不同。

“當我的手上空空如也,我告訴自己百忍成鋼,忍一世風平浪靜;

“當我的手上握有弩箭,我想的是雪恨雪恥,犯我者必誅之;

“而當生殺予奪盡在掌中時,知道我又是怎么想的嗎?”

姜佛桑看著自己的掌心。

“我可以德澤世人、仁愛萬民——只要我想。”五指緩緩收攏,負于身后。

她笑望著洛下簌:“以百姓之心為心,我正學著長出這樣一顆王心。王后何不拭目以待呢?”

洛下簌眼中的失望換作了嘲諷:“任你所言再如何冠冕堂皇,你當真是無辜的嗎?”

姜佛桑沉默。

她為自己設計的這條路,已經盡力不殃及百姓,盡量以最低成本完成權力更迭,避免讓戰火大范圍波及……

但,誠如洛下簌所問,她當真無辜嗎?

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君成又要犧牲多少?明的,暗的;敵手,親友,以及……似敵非友。

為了顧全大局可以和政敵言笑晏晏,為了王權鞏固也可以將親人拱手送出……她真的無辜嗎?

但這沉默也只持續了一會兒。

“若問佛:殺一人而救眾生,殺否?佛會如何作答?”

啞然的變作了洛下簌。

姜佛桑的視線投向她身后的觀音像:“我常常想,人們登山涉水、虔誠以拜,可這些泥塑木雕究竟能為他們做些什么?難道一個修橋鋪路的民夫不更值得一拜嗎?或許能求得一時半刻的內心安寧,然那是真的安寧,還是一種麻木自欺?”

目光微移,看著洛下簌:“我不敢說我光明磊落,我也不敢說我的雙手不曾沾染無辜者的鮮血——真正高尚全然清白的人應當被供奉在廟里,而不該立于廟堂之上。”

頓了一頓:“我知道自己該往哪里走,我知道可以利用手中的權力做些什么……未必對得起天地良心,倘能造福一方,對得起蒼生百姓,也便夠了。”

起風了,屋外的動靜更顯室內的靜謐。

“罷了。”洛下簌眼中的亮光一點點黯然下去,“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事相求。等他……讓我與他合葬罷?”

史殷奇遜位之后被尊奉為安順王,退居舊邸后便專心享樂,再不過問外事。只等朝局日趨穩定之時,他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沒人比姜佛桑更清楚,但不代表她要順著洛下簌的話說。

“安順王身康體健,你也不忍心拋下他先走罷?聽你兄長的,把身體養好,別再畫地為牢,走出海月庵,到廣闊天地間走一走,好好瞧瞧外面的世界。你不是一直遺憾當初沒能隨史殷奇一道游學,你說你想看看丹青州的綠林、博羅州的白塔……其實沒有他,你一樣可以去看。我等你,一年以后,當你游歷歸來,若然你的愿望還是那一個,我成全你。”

她的語氣真誠,即便有方才那場不愉快的交談,仍如對待摯友。

洛下簌眼眶一紅,不知怎么,心底被觸動了一下。

可是仍有什么堵著。

“小王子!”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那句埋藏心底已久的話脫口而出。

“是否是你,下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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