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幾輪面試，容越已經變成了個只會公式化說話的人形機器。
從一棟高樓穿行到另一棟，推開一個個一模一樣的房間。聽著面試官大同小異的問題，回答著從面試網站上抄來的答案。
容越在忙碌中總覺得自己跟世界之間模模糊糊地隔著一層，做什么都沒有實感。
回到家的時候，發現玄關門口多擺了一雙工整的皮鞋。
锃亮的黑色尖頭皮鞋，像是剛用鞋油護理過。
“媽，家里有客人？”
“快快快進來。”媽媽穿著圍裙招呼著容越，爸爸也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沉默看報紙。
餐桌旁坐了一個看著斯文的男人。他看到容越瞬間眼睛就亮了，沖容越微微頷首。
“快把面試的衣服換了，來陪客人聊聊天。”
媽媽把容越推進了臥室里，滿面笑容地在衣柜里挑選漂亮衣服。
容越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迷迷糊糊地被套上一身仙女風的裙子。
“這是在干嘛？”
“我昨天不是給你說過嗎？你媽媽我同事的兒子，年輕帥氣，聰明高薪，早就說讓你們見一面……”
“你什么時候說的？我不知道啊。而且我現在才在準備畢業，為什么這么急著給我張羅相親啊！”
容越覺得這一切都離譜至極，怒極反笑，嫌棄地扯著身上的仙女風裙子。
“你這孩子！女人的青春啊就那么幾年，等你在社會上漂泊幾年，好男人全都被挑完了。你早點結婚，我們也早點抱孫子啊。”
容越古怪地看了媽媽一眼，越發覺得對方陌生。
這未免也太著急了吧？
“媽媽，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我變成哪樣了？你是不知道，今天隔壁那曹大姐都來我們家送喜糖了。聽說她女兒嫁了個開瑪莎拉妹的大款！哎呀給我氣得，那姑娘我見過的，長得不好看年紀都有二十六了！就這都能找到好對象！我尋思我們家越越也不差啊。長得漂亮又聰明，主要還是長得漂亮，不得找個開保時哥的？”
“不用了媽，你女兒我平常坐的交通工具可貴了。根本不是什么瑪莎拉妹和保時哥能比的。”
媽媽一聽撲閃了一下眼睛，好奇心瞬間就被調動了起來，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你坐什么啦？是追你的人的車嗎？”
容越翻了個白眼，笑道：“那肯定的。千萬級別的車——地鐵。司機大哥每天都要等我上車了才走。”
“你這孩子真是！”媽媽打了容越的胳膊一下，像是無奈于女兒的玩笑話，語氣不自覺放緩和了些，“其實我也不是想你找個多有錢的，我就是想你幸福。越早幸福越好，年紀越大越不容易遇到好的，也很難得到幸福。”
容越敷衍地點了頭，扒著門縫看了看客廳里的那個斯文男子，心頭涌上一陣奇怪的感覺。
以前還在中學讀書的時候，長輩對戀愛這種事千防萬防。
現在大學還沒畢業，就巴不得她立馬跳過戀愛歷程，趕緊和陌生人立馬結婚，三年抱倆。這未免也太魔幻了吧！
每當容越的腦子開始轉動的時候，她就會聽見一陣“嘀嗒嘀嗒”的聲音。
“嘀嗒嘀嗒——”
“小越別愣著了，趕快出去和人家小李打個招呼啊！”
媽媽打斷了容越的思考，不由分說地把打扮好的她推出了臥室門。
小李是個靦腆而斯文的好青年，但容越卻提不起一絲一毫的興趣。
一般都是對方挑起話題，容越嗯嗯啊啊地應付兩句。
氣氛焦灼而尷尬，容爸容媽看到這個場景，連忙表示自己要出門遛彎，把空間留給兩個年輕人。
客廳里只留下了容越和小李兩個人，于是變得更加尷尬了。
小李面對愛搭不理的容越也不想自討沒趣，他一臉不悅地拿起公文包，準備起身離開。
“容小姐，既然你對這次見面沒有興趣的話，那我就先走了。”
小李的耐心似乎已經消耗殆盡了，見容越對相親毫無興趣，他也不想浪費時間。
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隨意地說道：“今晚我還有兩場配對活動，會晚點回來，你們不用等我，先吃吧。”
容越驚掉了下巴，一看時間都晚上八點了，這個男人居然還要去相兩次親！
這是在沖什么相親KPI嗎？
出于好奇，容越叫住了對方，思慮再三還是問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冒昧的問題嗎？”
小李停住腳步，出于禮貌點了點頭。
“你為什么這么熱衷于相親啊？你跟我一樣才二十二吧，還有大把時間完全不用著急啊！而且，這么頻繁地相親會不會太功利了？我以為是因為愛情才走入婚姻……”
容越說著說著不好意思了起來，她尷尬地搓了搓自己的耳朵，心想是不是自己太幼稚了。
畢竟她從沒有思考過結婚啊戀愛這些問題，作為母胎單身考慮問題也許淺薄了些。
小李皺著眉，表情困惑地回答道：“你的問題好奇怪。相親結婚生子這些不都是理所應當的嗎？你這問題問得就像是問我今天為什么要吃飯一樣——莫名其妙。拜拜了容小姐，我的時間可是很緊湊的。你如果實在好奇這些問題，不如上網看看？”
容越看著小李匆忙的背影一陣無語。她聽從建議打開手機，發現網上充斥了各種關于婚戀的帖子和言論。
她一一點開，看到了恨嫁美女的婚戀咨詢，饑渴男子的求偶帖子，還有適婚男女爹媽的焦慮。
每一條結婚消息下面都充斥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祝福、羨慕、嫉妒。
早早結婚并且看上去很般配的夫妻，在網路上簡直就是“人生贏家”般的存在。
這樣的分享被贊為“高質量”的分享，鼓舞了評論區無數恨嫁男女的信心。
但每每點進這些看上去很幸福的帖子，就會發現結婚這一條變成了他們賬號所發的最后一條。結婚后便銷聲匿跡，不再活躍在網路上。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無數人給這樣的帖子留言。
評論五花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