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卷
和青凌吃了一頓飯，又把青凌送到宿舍樓下，青思才往回走。
她回去的時候天都黑了。
因為辦喪事，家門口扯了一根電線，亮著一百多瓦的大電燈泡，離的遠遠的就看到那里一片亮光。
天黑了，可家里還是嘈雜的很。
青思進門，就有人招呼她過去：“給你扯了孝布，做了孝衣，你一會兒換上。”
青思跟著叫她的人進了西屋，那里已經放了很多孝布，一塊塊的都是裁好了的，扯孝布的人知道哪一塊是誰的。
“這身是你的，這身是給青凌留的，你先幫他收起來吧。”
扯孝布的大娘把一身白布的孝衣遞給青思，另一套卷起來也交到她手上。
青思拿了孝布回屋。
她沒有穿孝衣，在屋里坐了一會兒，把她的和青凌的孝衣分開放，才放好了，就聽到敲門聲。
青思開門，就看到青桃端著一碗面進來。
“姐，你趕緊吃點吧。”
熱氣騰騰的一大碗面，上面放了青菜，還有一個荷包蛋，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
青思接過碗：“你吃了嗎？”
“吃過了。”青桃臉上帶著愁容坐下。
青思低著吃飯，青桃就絮絮叨叨的說：“咱媽沒吃晚飯，這會兒躺在床上起不來……咱爸……”
她說著說著哭了起來：“青凌還得上學，他學習好，肯定能考上重點高中，我聽說重點高中的學費食宿費都不少，以后他還得上大學，大學學費一年好幾千呢，姐，你說咱們得怎么辦啊？”
青桃是真愁。
她從小學習就不好，也不愛上學，讀完初中就非不上了，家里拗不過她，就讓她回家幫著做點家務，這孩子每天洗衣做飯的，洗衣服的時候跟那些嬸子大娘混在一起，時間長了，就聽了好些閑話，讓她想的比別的孩子就多一點，比別的孩子也更成熟一點。
尤其是今天，她在屋里也能聽到外頭有人議論。
好些人都替他們家發愁，說這一家子娘們孩子的，今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還有的人說王春妮也還不大呢，說不定得再走一步，她要是再嫁，這家里就剩三個孩子，那真是愁死個人啊。
這些話弄的青桃心里很不安生。
她也不敢和王春妮說，就只能過來找青思嘮叨上那么幾句。
青思吃完了飯，把碗放在一邊：“別聽那些人瞎說，咱爸沒了，咱們不是還在嗎，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不成？”
“可是。”青桃皺著眉：“姐，咱上哪掙錢啊，要不，我跟人去南方打工吧？”
青思打量青桃，小姑娘顯的嬌嬌小小的，長的也面嫩，說是十六七歲，可長的像是十三四歲的樣子，這樣子怎么出去打工？
“你打什么工？你出去了，家里誰照顧，地不種了？房子不管了？”青思直接駁了她：“有我在呢，輪得到你操這份心，把心揣到肚子里，別愁的跟個小老太太似的。”
“哦。”青桃低頭，眼里的淚叭嗒叭嗒的往下掉。
青思軟了心腸，拍了拍青桃的肩膀：“放心吧，咱們還不到那個地步呢，我大了，能掙錢養家，青凌的學費我管，你只要安安生生的把家里照顧好就行。”
有了青思這話，青桃才不那么擔心。
青思想了想又說：“至于咱媽……要不要往前走一步全看她的想法，她要是愿意走，咱們不攔著，她要是留下來，咱們也不勸她再嫁。”
“可是，咱媽走了，可就不管咱們了。”青桃實在是不愿意王春妮再往前走一步的，爸沒了，她不想媽也沒了。
“以后再說。”青思又拍了拍青桃：“咱現在最要緊的是把爸好生安葬，咱媽就是走，那也得等個一年半載的，這事不急。”
倒也是，青桃想了想，心也寬了些。
她起身拿了碗要送出去：“今天晚上要有人守靈，我聽四大爺說讓表哥表弟來守著，一會兒我去炒兩個菜給他們下酒。”
青思也累了，她沒把這些事情往心里去：“行，你去忙吧，我歇一會兒就出去。”
等著青桃走后，青思就躺在床上有點不想動彈。
她躺了半個小時，身上沒那么累了，這才穿了孝衣往外走。
等著青思出來的時候，院子里放了一張大圓桌，圓桌旁圍了好幾個人。
青思看了幾眼才認出，這是原身的表哥表弟們。
有兩個是她姑姑家的孩子，還有幾個是她姨家的，另外還有幾個堂兄弟也在邊上陪著。
青桃炒了幾個菜端過去，那幾個人吵著要酒，青桃就去拿酒。
青思看了幾眼轉身去了東屋。
王春妮還躺在東屋的床上起不來呢。
青思坐到床沿上，把王春妮身上蒙的被子往下拽了拽：“媽，別老這么躺著，躺的久了，身上更難受。”
王春妮那張臉露了出來。
她的臉色很難看，一臉的淚水，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青思有點抓瞎。
這當媽的實在經不住事啊，按理說這么大的事情該她出頭露面的，她就算是難過，可也得撐著把喪事給料理了，哪怕是前腳亡人入土為安，后腳她躺到床上起不來也行啊。
可她偏偏放著好多事情不管，就悶在屋里哭。
再看看王春妮把被子都哭濕了，青思不由的想，這得多少淚啊，她難道是水做的不成？
反正是不想讓王春妮再哭了，青思就拿話引她：“媽，我表哥他們都來了，今兒晚上得給我爸守靈，人家得辛苦一晚上，您好歹露個面吧。”
“我身上沒力氣。”王春妮有氣無力道，一邊說一邊又哭了起來：“你替媽招待好他們，別讓人說咱家不知禮數。”
“那您好歹吃點東西吧。”青思小聲勸著：“媽，我爸沒了，您要是再有個好歹，您讓我們怎么辦？媽，我還沒滿二十，青凌才多大點啊，說是半大小伙子了，可他一直讀書，啥事都沒管過，您要是指靠不上了，您讓我們指靠哪一個啊？是，我們有叔伯，有姑姑、親舅舅、親姨，可再親能親得過親爸親媽？人家都有自己的孩子，能關照我們一時，誰肯關照我們一世？媽，您不看死人看活人，我爸沒了，他躺在那里一點知覺都沒有，您就是哭死他知道嗎？他能說句話嗎？我們都還活著，還得過日子，往后這日子長了，我們要是遭個難，遇個艱辛，您讓我們和哪個說去？”
青思這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說的王春妮眼里的淚不住的往下掉：“我都知道，我就是心里真的太難過了，大丫啊，你讓我再哭一會兒，我哭夠了就出去。”
“那行，一會兒我給您端碗飯，您吃了再出去。”
青思起身往外走。
她在房檐下站了有半個小時才去廚房盛了一碗飯給王春妮端過去。
王春妮接過來大口大口的吃了，吃完又喝了多半碗水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