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城風月:、、、、、、、、、
攥著五十兩銀子,趙江不知道是如何走出衡王府的。
明晃晃的太陽令他有一些暈眩,站定之后,努力屏住呼吸,回過頭去,看向富麗堂皇的衡王府,心底無限悲涼。
紫薇成行,垂露搖風,紅紫映日。
名花周匝,清沼回環。
當真是楚王章華之盛,梁苑平臺之游。
守著金山銀海,區區一代藩王,何至于不顧性命至斯?
一股郁氣直沖腦門,趙江猛地將銀子置于地上,咆哮泣血。
“陛下啊,大明還有救嗎?”
江愈敏、邵一川等人竟都哭了出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青州官員們的悲傷換不來任何的同情。
穿破云霄的轟鳴劇烈響起,極遠處的城墻上磚石飛濺,樓宇崩塌,伴隨著無數生靈的哀嚎。
叛軍攻城了。
趙江抹了一把眼淚,急急向城墻跑去。
剛剛沖過鐘樓,就看到迎面好大一股人流,無邊無際地倉皇而來。其中明顯夾雜著被安置于城頭的鄉勇,如今都變成了逃兵。
“回去,快回去。守不住城,
咱們全都要死。”
趙江喊破了喉嚨,可是什么都阻止不了。
青州城的人都清楚,
沒有官軍,
只靠自己是不可能守住城的。
他們只想逃,
只要比別人逃的快,或許就能活命。
在這樣的情況下,
只靠趙江等幾個文官,已經不可能控制局勢了。
城外的叛軍還不知城內已經亂了。
命令進攻后,李九成和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全都繃緊了神經。
他們更多的注意力,
反而放在周圍。
所有的騎兵都被派了出去,偵察新軍的動向。就怕這邊正攻城時,新軍圍攻過來。
兩輪炮擊之后,
青州的城頭硝煙彌漫,墻垛摧毀,卻看不到任何身影。
難道守軍有什么埋伏?
可此時叛軍的步卒已經扛著云梯沖到了城下,
開始攀附而上。
想象中的弓弩沒見到,
火油、金湯、滾木、擂石全都沒有。
城頭明明放置著幾門火炮,
也不見動靜。
十數息之后,最快的士兵已經登上了城頭,
看向城里時,竟然呆住了。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
立刻回頭大喊道:“城破啦,
城破啦!”
隨著上城的士卒越來越多,
喊聲也遠遠地傳了過來。
孔有德等人離著遠,聽不見喊聲,但是看到城頭本方士卒興高采烈的模樣,
也知道似乎攻城很順利。
一個把總飛奔回來,
指著正在徐徐打開的青州城門。
“都督,都帥,
城里的人都在往南面跑,
根本無人守城。咱們打下青州啦!”
李九成和孔有德激動的直打擺子,
還是李應元反應快。長刀一揮,吼道:“全軍入城,
搶奪錢糧。”
數萬叛軍立刻化身為惡魔兇獸,
蜂擁著沖進了青州城。
他們本身就毫無軍紀可言,又餓了許久肚皮,
加上青州城內保存完好,
立刻激發了他們的兇性。
很快地,青州城內就化為了人間地獄。
叛軍揮舞著兵器,
不擇門路,沖進一戶戶的人家。搶走一切值錢的東西,拿走所有的糧食。
看到女人便當場施暴,其余的男人老幼,更是屠殺起來不眨眼睛。
孔有德更絕,親自帶了一隊騎兵繞過城池,直撲城南。
那里正有無數的人流想要逃走,結果全都堵塞在了城門處,驚恐的叫聲、哭泣聲無邊無際。
谷壯
眼瞅著有些衣著華麗的人四散奔逃,立刻縱馬追殺。
須臾功夫,全都斬殺殆盡。
原本要出城的人,看到外面血流成河,又慌亂地回頭,想要另尋他路。卻被從后趕來的叛軍追上,兩面夾擊,一層一層地被屠殺。
孔有德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反正刀鋒都已卷了。嘩啦啦的鮮血順著刀刃肆意流淌,血腥氣令他格外振奮。
“傳令下去,堵住所有城門,一個都莫要放跑了。老子今日要讓這些山東人,明白明白得罪我東江鎮的下場。”
他根本不知道,剛才斬殺的那些人中,還有喬裝逃跑的趙江、江愈敏、邵一川等人。
當知道城池已不可守后,這些官員們并沒有什么殉節的志氣,跑的別誰都快。
也正因為他們跑的快,
結果出了城門后,撞上了叛軍的騎兵,
反而死的更快。
不得不說,
這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叛軍攻入青州城時,毛承祿率兵在外,回來的時候,
懊悔不迭。
他也不知道別人搶了多少東西,反正自己虧了。
紅了眼睛的毛承祿什么也不管了,率領騎兵直沖入城,沿著大街一路搶掠。
他知道,一座城池中,最富足的人家肯定在官道兩旁,靠近府衙左右。
為了多搶點東西,他甚至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凡是他看上的宅邸,哪怕已經有自己人在搶了,他都縱馬上前。輕則鞭打,重則縱馬沖撞。
即使這般,他還是覺著虧了。
正不知從何處找補時,突聽侍衛喊道:“乖乖,這是皇帝老兒的皇宮嗎?”
毛承祿順著指點看去,只見正前方好大一片巍峨壯麗的宮殿群。綠瓦朱楹,奪日升輝。
高大的宮墻幾有三丈余,甚于青州府的城墻。
“這是什么地方?”
手底下的人去問了,很快回道:“將軍,此乃衡王府。里面住著的,是狗皇帝的親戚。”
下面的人不懂,毛承祿可一清二楚。
大名鼎鼎的衡王府啊!
人都說青州田連阡陌,半屬衡藩。
那該有多少錢?
如果是從前,面對藩王,毛承祿想都不敢想。
可如今他們已是叛賊,被朝廷抓到了,皇帝只會砍他們的腦袋,可不會放過他們。
既然如此,皇帝的親戚,他們為何要放過?
看著厚重的宮門禁閉,絕非人力可以撞開,毛承祿惡向膽邊生。
“去,叫了布時仁帶火炮過來。”
衡王府內,即便隔著高大的宮墻,青州城內的悲號依舊傳了進來。
朱由棷藏在一處宮殿中,臉色煞白,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淡定。也不知道如今的他,會不會有些后悔。
一個太監連滾帶爬跑進來。
“殿下,宮外……宮外來了好多丘八,會不會……會不會……”
甭看這些人往日里囂張跋扈,但那是對付升斗小民的。如今碰到殺人盈野的叛軍,比羔羊還要懦弱。
朱由棷內心的畏懼比別人更甚,可又不想在下人面前露怯。
“哼,孤……孤乃洪武后裔,天潢貴胄,這些丘八雖一時誤……誤入歧途,焉敢……焉敢……”
話音未落,宮門處猛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耗費萬金打造的威儀宮門,崩摧瓦解,四向飛散,城內的血腥氣被煙塵裹著直沖府內。
“救……救命啊!”
朱由棷再無任何皇親國戚的矜持,嗷嘮一嗓子后,兩股之間已然下起了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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