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無恙,這四個字,最早起源于西漢劉向的《戰國策·齊策論》。
顧名思義,就是指人平安,沒有疾病…
可事實上…王主薄感覺自己被嚇傻了,還安然無恙呢?他感覺…他已經不安然,且有恙了。
“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后,王主薄開口道:“安…安然無恙的意思就是…就是敘公子沒事兒了,敘公子平安無事…平…平…平安無事!”
平安無事?
聞言,黃忠一臉懵,我兒子都得傷寒癥了,絕癥!什么叫平安無事?怎么可能平安無事。
“你把話說清楚點兒!”
黃忠的聲音再度吟出。“什么特么的叫平安無事?”
“解釋!解!釋!”
黃忠一句話比一句話聲音高,猶如虎嘯龍吟,整個衙署都在顫動,劇烈的顫動!
王主薄只能唯唯諾諾的回道:“平安無事就是…就是…敘公子的傷寒病痊…痊愈了,是張太守看過一卷醫書后…給…給治好了,如今…他啥事兒也沒有了,既不會死,也不會痛苦!”
此言一出…
痊愈…痊愈了?
敘兒不會死?也不會痛苦了?
黃忠的眼眸中一下子恢復了神采!
這一刻,他遐想連篇…
仲景賢弟連…連這傷寒癥…都給治好了?
不對,是仲景賢弟看過一卷醫書后給醫好的,那…那敘兒的救命恩人豈不就是撰寫這醫書之人?
一時間,黃忠的眼眸瞪得渾圓碩大,胸口跌宕起伏,很明顯…這已經不是安然無恙,或者平安無事的問題了,黃忠覺得這特喵的就是個大驚喜啊!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黃忠大笑了起來,原本他在咆哮,現在…他在大笑,依舊是聲震瓦礫的大笑。
就連衙署的屋檐都在不住的抖動。
“哈哈,原來…原來…”黃忠把手狠狠的按在王主薄的肩膀上。“原來這就叫安然無恙呀!好啊,好一個安然無恙,好一個平安無事…”
黃忠反復吟出“安然無恙”、“平安無事”這兩句話…
他的力氣大,自上而下的按下,王主薄只感覺有一座泰山把他給壓住了…左側的身子登時跌了下去。
為了能好受一些,他打算一口氣解釋完,省的黃忠再度壓下來,壓的他肩膀都快碎裂了!
“黃…黃將軍。”
“這…這醫書是…是兗州曹州牧派人給送來的,不過…不過只送來了半部,張太守為了學會這整部醫書,徹底治愈著傷寒癥,他…他不惜掛印封金要去兗州!”
“敘…敘公子則是為報大恩,也要去兗州叩謝恩人,他…跟隨著張太守一道去了。”
王主薄的話,讓黃忠心情徹底爽然。
原本,他心中的一抹希望是,仲景賢弟知道某個世外神醫,帶敘兒前去求治傷寒,可現在…的確有一個世外神醫,而且他還在兗州,不同的是…敘兒不是去求醫問藥的,而是…而是去謝恩、報恩的!
雖均是遠赴兗州,可對于黃忠而言,這中間的心情可截然不同…
一個是面對未知的烏云密布,一個痊愈后的晴空萬里!
哈哈哈…
哈哈哈哈…黃忠忍不住再度笑出聲來。
報恩!報恩好啊!
他重重的點了點頭,不愧是他的兒子,他從小就教導兒子的,知恩圖報,更何況是這救命之恩!
縱是恩人遠在一千多里外的兗州,縱是從長沙郡趕赴兗州,一路艱辛!
那…也得去報,也該去報這份恩情。
而且,不單單兒子要報恩,他黃忠也該去報恩!兗州的神醫救了他兒子,那就相當于救了他黃忠自己!
說起來,黃忠不像是張仲景,為了天下黎民、為了天下蒼生可以北上千里,他心中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的兒子黃敘。
為了兒子黃敘,他黃忠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更何況是…
“什么時候走的?”黃忠急問…
“有兩、三天了。”王主薄如實回答。
“是做馬車?還是騎馬?”黃忠再問。
“馬…馬車!”王主薄很無奈的望向黃忠,心里抱怨著,你丫的…是不是只漲力氣了,沒漲腦子啊。
張大人與敘公子就算是想騎馬,他們也得能啊…
長途奔襲,若然不是訓練過許久的騎士,誰能整日整夜的騎馬呢?
當然了…別人不能,黃忠問題不大。
“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黃忠就打算往門外走,就要踏出門檻,黃忠猛地想到了什么。
他轉過身又退回到王主薄的面前,一雙眸子犀利異常!
王主薄有點慌,丫的,怎么感覺你想來打人呢?
“砰”的一聲…
王主薄還沒反應過來,黃忠直接將自己的頭盔擺放在案牘上。
連帶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封文書與一枚印綬,也一道擺放在這里。
這文書是荊州牧劉表上奏朝廷,朝廷下詔封黃忠為中郎將的文書,印綬則是平定荊南,先鋒將軍的印綬…
此刻,它們均被擺放在案牘上。
“哈哈…”緊接著,黃忠一邊笑,一邊解開這一身官袍,隨手拋在一張竹椅上。
他的話接踵而出…
“勞煩王主薄替我上書劉荊州,就說我黃忠兒子丟了,我黃忠要去千里尋子!這中郎將的印綬,與任命先鋒將軍的文書均留在此間!”
一言蔽,黃忠瀟灑的轉身…
不過幾息的時間。
“得得得…”
一聲戰馬的嘶鳴,緊隨而至的是“噠噠噠”的馬蹄聲,隔著門墻,都能聽出…這馬蹄聲的響徹。
再有幾息的時間,馬蹄聲漸小,整個長沙郡衙署再度萬籟俱寂,唯獨剩下王主薄驚愕的坐在竹椅上,這一刻…他…他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掛印封金?
又是掛印封金么?
熟悉的畫面,唯獨不同的是掛印封金的人罷了。
似乎,不過三、五日…
長沙郡的天一下子崩塌了,徹徹底底的崩塌!轟然崩塌!
整個荊南,最有名的兩個角色…上將黃忠、醫圣張仲景齊齊北上兗州!
王主薄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腦門,呸,都怪自己貪財,否則…否則,哪里會有長沙郡痛失雙杰這樁悲劇的故事!
沒錯,所有故事的起源,都是從他王七收下曹休那一袋金幣開始的。
一袋金幣換下長沙雙杰,這買賣…穩賺不虧!
兗州,陳留郡,蔡府門前!
曹操與夏侯淵、曹洪、曹仁趕到這邊時,他們驚呆了。
如此寒冷天氣下,這衙署前也太多人了吧?
大多是跪著…有的還在朝蔡府大門的方向叩首、磕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整個畫面格外的震撼。
曹操特地詢問過周圍的官兵,難道…陸功曹都沒出來過么?
官兵的解釋讓曹操更凌亂,陸羽出來過,可…勸走了一批,新的一批又來了,又跪著了,生生不息,源源不絕。
當然…因為提前有心理準備,曹操的表情倒不至于太過夸張。
只不過,眼前另外一樁事,讓他更加驚詫。
沒錯…
府邸內一直有門人送出來一些湯,鮮香濃郁的湯,是羊湯的味道,可…卻還飄蕩出一股股藥香,讓人聞之就食指大動。
每一個跪著的百姓都有一碗,曹操能看到,每一碗中有兩個像是耳朵狀的食物,百姓們一邊咬著這“耳朵”,一邊嘖嘖稱奇…
別說,這一幕讓曹操都感覺有點兒餓了,也想討一碗來嘗嘗。
不過…與曹洪厚著臉皮直接去討要不同。
曹操還惦記著正事兒。“文若、志才…你們說的寶物在哪呢?”
沒錯,他們來這兒…是尋寶的!
荀彧與戲志才可是告訴他曹操,這里有一件寶物,一件對于如今的他至關重要的寶物。
呵呵,兩位軍師又豈會不知?
他曹操如今最迫切想做的就是西進洛陽,那么…軍師口中至關重要的寶物…
曹操眼眸始終凝著,環視左右,他在仔細的尋覓這傳說中的寶物。
可似乎,這附近除了人,除了湯,除了這“耳朵”,哪來還有寶物呢?
夏侯淵、曹仁忍著“咕咕”叫的肚子,也好奇的問道。
“是啊…兩位軍師口中的寶物在哪呢?這附近…似乎沒有啊?”
“哈哈哈…”戲志才揚起手,他看了荀彧一眼。“這寶物,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這故弄玄虛的話語一脫口,曹操一愣,連帶著夏侯淵、曹仁也是一愣。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不就是眼前這群跪著的百姓么?
他們是寶物?
難不成,他們還能幫到西進洛陽么?
一時間,夏侯淵與曹仁輕敲腦門,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
倒是曹操,經過戲志才的提醒,他的眼眸凝的更深了,也更仔細的觀察著眼前這每一個跪著的百姓。
正常人的眼睛都是在看,而曹操眸子更多時間是在觀察。
沒錯…
雖然均是跪在蔡府門前,可百姓中也是有所區別的,很明顯的區別。
有的人…因為在這冬日里跪的久了,被寒風侵襲,難免面頰上煞白如紙,耳朵更是凍得通紅。
更有甚者,他們的耳朵上面還有白茫茫的色澤,像是霜凍。
除此之外,最主要的表現是他們的身子是僵硬的,這很容易理解,莫說是他們,就是曹操與一干族弟,從衙署趕來,不過一個街道,已經能感覺到渾身的寒意刺骨!
這實屬正常現象!
可…偏偏。
問題就出在這兒,衙署門前還有一部分人,他們也同樣跪著,可面頰上卻好像充血了一般,很是紅潤,口中的哈氣連連,像是完全不冷的樣子!
特別是耳朵,雖然也會因為發凍而變得通紅,可實際上已經開始漸漸的消軟,變得再沒有那么僵硬。
就連每個人的雙手都感覺紅通通的,像是渾身自帶一股暖流,能抵御這刺骨寒冷的侵襲!
而這一波人與上一波人的區別…僅僅是…
他們喝了府內遞出來的這碗湯,吃了兩個那狀似“耳朵”的面嘟嘟的食物。
曹操下意識的眉頭挑起,他意識到,志才與文若提及的那保護,或許…或許就是這碗湯,這“耳朵!”
“誒呀,真香!這玩意原來叫餃子,真好吃啊!”
一口熱騰騰的哈氣呼出,此時此刻的曹洪滿嘴都是肉香。
他先是向龍驍營的甲士們討來了一碗,連餃子帶面湯幾乎是一飲而盡。
可…就兩個餃子,很顯然,曹洪感覺不過癮。
他認出了一個跪著的熟人,當即走到他面前,三、兩句便奪過了他手中的餃子,只留給他一碗湯,在曹洪看來,這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再去向龍驍營的甲士們討要,卻被告知,陸公子吩咐了,上至王公、下至黎庶,每人只有兩個餃子,這下…曹洪饞的眼睛里都冒金星。
不過,在貪小便宜這件事兒上,他是專業的…
他當即讓自己的一名隨從也去領一碗,然后…依舊是熟悉的他吃餃子,仆從喝湯!
可六個餃子下肚還是不過癮,這玩意“有毒”啊…
讓曹洪是越吃越上癮。
當然了,因為喝了一碗湯,吃了許多餃子的緣故,再加上走來走去,曹洪的面色要比其他人紅潤更多,甚至,他額頭上竟出汗了。
若是不知道,還以為曹洪是在艷陽天里瞎溜達呢,誰能想到…這刺骨嚴寒下,竟然…竟然能出汗!
“誒呀,你去把咱府上的仆人都喊來,每人討一碗!懂嗎?”
曹洪朝著那仆從吩咐道…
“懂…懂…”
仆從點點頭,規矩我們懂…
餃子是你的,湯是咱們的,跟曹洪這位主子混這么久了,主子的性子他們還是抓的很準的,這點兒讓出餃子的覺悟也還是有的。
“嘿嘿嘿…”
見仆從跑開,曹洪狡黠的笑出聲來。
“子廉…”
曹操實在看不過去了,當即喊停,子廉這也忒過分了吧。
了解他性子的,知道他是愛占小便宜,不了解他的,還以為…曹操是多么苛待這位族弟呢!要知道,整個曹營里就數他子廉最富裕了,富得流油!
當然…
現在的曹操顧不上這個。
“子孝,替我討一碗來!”
“好…”曹仁早就等著,看著別人吃“耳朵”,喝“熱湯”,他們卻只能在冰寒地窖中渾身打顫,早就饞了。
而這時,荀彧與戲志才不知從哪已經端來了三碗餃子…
和百姓們的餃子一模一樣,一樣是一碗湯,一樣是只有兩個餃子,并沒有搞特殊。
“曹公請…”
“妙才將軍、子孝將軍請…”
戲志才端著一碗,荀彧提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有兩碗,這三碗擺放在曹操、夏侯淵、曹仁的面前。
三人互視一眼,旋即一道端起碗來。
一旁的曹洪瞪大了眼眸,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這三碗餃子,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儼然一副沒有見過市面的樣子。
曹操卻是用筷子夾起餃子,輕輕的吹了吹,咬上一口,有點兒燙,不過…味道很特別,是曹操從沒體會過的。
再咬上一口,這一口咬到了最里面的肉餡,醇厚的濃汁頓時就沖擊在了曹操的味蕾之中,滿滿的餡兒汁漏了出來,香味兒回蕩于口腔之內。
曹操忍不住一口吞了這個餃子,連帶著又把另一個也放入口中咀嚼。
吞下去時的滿足感讓曹操渾身爽然,再望向那只剩下湯的碗,難免有一抹神傷。
好在…肉糜的味道留在湯里和牙齒上。
曹操也學著其他人也將這湯一飲而盡,濃濃的面皮的香味兒,草藥的藥香,還有羊骨熬出的那淳重的肉香味,讓曹操垂涎三尺,久久不能平靜。
這一刻…
他突然很能理解曹洪,別說是曹洪,現在的曹操看著夏侯淵、曹仁碗里的餃子都恨不得搶過來。
這胖嘟嘟的餃子,晶瑩剔透,看著就讓人嘴饞忍不住咬上一口,那面皮與羊肉在嘴里化開的味道美味極了。
誒呀…
要是能再來一碗多好啊?
曹操不由得生出這樣的遐想…偏偏,這么多人看著,他曹操也不好公然的搞特殊。
俗話說得好——世間食物千千萬,唯有餃子最好看。
——世間食物多又多,唯有餃子不嫌多!
有那么一刻曹操感覺他愛上這餃子了…
這名字也起得好,讓人聽過一次后就能記下。
“誒呀…”一旁的夏侯淵也很驚訝。“從小到大,這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食物了,哈哈…再來十個、二十個也不嫌多呀!”
“是啊!”曹仁點了點頭。“想不到,咱們大漢最可口的美食不是宮廷中的饕餮,反倒是在陸功曹這宅府的方寸之間,今兒…能嘗到這‘耳朵’,不…是能嘗到這餃子,渾身舒服啊!趕明兒一定得向陸功曹討來這食譜、配方!”
聽到兩個族弟這么說…
“哈哈哈…”
曹操也滿足的笑出聲來,倒是渾然忘了他吃餃子的目的。
當然,這完全不出荀彧的預料。
荀彧第一次吃餃子的時候也是如此這般,渾然忘我。
他當即提醒道。
“曹公試著感覺下,自己的身子如何?”
身子?曹操微微一怔,旋即…只覺得渾身一股暖流不斷的席卷全身,這股暖流正在不斷的驅散周身的寒氣…
不斷的流向自己的四肢百骸,似乎…整個人一下子都暖和了。
“這…”
曹操剛想開口。
哪曾想,荀彧的話又搶先一步。“曹公又覺得手腳如何呢?還冰冷么?耳朵如何?還是寒風侵襲下,毫無知覺的模樣么?”
這話脫口…
曹操一下子明悟了。
怪不得文若與志才說這蔡府中有寶物…
怪不得,百姓們吃過餃子,喝過湯后,縱是在這冬日里跪著許久,也沒有絲毫的寒意,原來…原來這中間的秘密全在這餃子與湯里!
想通這一節,曹操轉頭望向荀彧與戲志才。
“哈哈…”此時的戲志才揚手笑著說道:“曹公,誠如子廉將軍所言,這狀似耳朵的便是餃子,至于這湯取名為‘祛寒嬌耳湯’,乃是用羊骨、十余味祛寒草藥熬制而成,每一枚餃子中也包含著十余位祛寒藥物,乃是陸功曹創造出的一種祛寒的食譜!”
講到這兒,戲志才頓了一下,繼續道。
“故而…這一碗下肚,渾身暖和,便是在冰天雪地中行走一天也不會有絲毫不適,更不會出現手腳冰冷、耳朵凍瘡的癥狀!”
講到這兒,戲志才伸出手抓住了曹操的手。
這冰冷的天氣下,十分可不可思議的…兩人的手竟均是熱騰騰的…
這一刻…
兩人兩手握緊,心也變得炙熱了不少。
——“曹公明鑒,這祛寒嬌耳湯與餃子,明公且品,且往‘西進洛陽,迎天子’這一項上去細細的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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