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只見師妃暄雙膝跪地,潔白的手掌舉在頭頂,掌心攤開,上面有兩枚淡青色的藥丸。
“這就是那合巹丹?”
陸淵看向師妃暄。
師妃暄默然點頭。
“師妃暄!”
梵清惠猛地叫了一聲,雙眼通紅地看向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徒兒:“你為何沒有讓陸淵服下這合巹丹!”
“師父,對不起……”
師妃暄身體輕顫,俯首跪倒在地,沒有任何解釋。
她雖然沒說,但梵清惠還是從她的神情之中看了出來。
很顯然,師妃暄在與陸淵的朝夕相處之中動了真情,因此,即便婚后有著無數的機會可以對陸淵下毒,卻依舊沒有動手。
“你……你這個孽徒!”
梵清惠又氣又怒。
尤其讓她擔憂的是,沒有了合巹丹的限制,陸淵想要對付自己那還不是信手拈來?
就在她如此想的時候,便見陸淵沖她冷笑一聲:“梵齋主,我實在沒有想到,你堂堂佛門領袖,竟然會不惜讓自己的徒弟做出下毒這等事。”
眼見陸淵沒有了合巹丹的限制,梵清惠也冷靜許多,淡淡道:“陸施主,所謂兵不厭詐,你剛才不也偷襲貧尼了嗎……再說,只要你不對妃暄動手,這合巹丹便沒有任何作用,豈能說是毒藥?”
“梵齋主倒是生了一副伶牙俐齒。”
陸淵嘿然一笑:“不過可惜,陸某不吃這一套。”
說罷,他便佯做艱難地走向對方,同手,右手之上也聚集出了一柄冒著烈焰的長劍。
眼見陸淵欲對梵清惠動手,師妃暄立刻站起身,擋在了陸淵身前,目露哀求地看向陸淵。
“怎么,事到如今你還要為梵清惠求情?”
陸淵沉聲問道。
“我知道,我的選擇很任性。”
師妃暄有些不太敢看陸淵的眼神,但還是說道:“可我還是那句話,師父她老人家畢竟養育我多年,我……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你殺害?”
“哪怕她將來會殺死我?”
陸淵面無表情地繼續問。
“不,不會的!”
師妃暄猛然搖頭:“師父她不會殺害你的,她……”
她本想說什么保證的話,可是想到之前梵清惠在慈航靜齋中對陸淵說的那些詛咒的話,便再也沒有信心說下去。
“現在明白了?”
陸淵道:“我與你們佛門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今日我放過梵清惠,那么明日,便是我的死期!”
聞言,師妃暄眼中滿是痛苦。
她既不想讓陸淵傷害梵清惠,同樣也不愿看到日后梵清惠來傷害陸淵。
看著師妃暄難受的神情,陸淵知道時機到了,當即故作無奈說道:“罷罷罷,既然你為梵清惠求情,那看在你與我畢竟夫妻一場的份上,今日我便放過她……”
“不過,”
說到這,不等師妃暄表示感謝,陸淵便馬上開口說道:“如果下一次,梵清惠還要繼續再對我出手,那我可就不會再留情面了,而且——”
陸淵圖窮匕見道:“你也不許再走了!”
“……嗯。”
師妃暄低低應了一聲之后,眼神飛速瞟了一眼陸淵又迅速垂下頭,心里竟是歡喜多過了擔憂。
眼見師妃暄答應,陸淵也是露出了笑意,正欲說些什么,便感覺自己在梵清惠體內留下的禁制松動許多。
陸淵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梵清惠,心里暗道:梵清惠加油,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是的,早在剛才和梵清惠動手的時候,陸淵便早已計劃好了這一切,只等梵清惠解開自己給她下的禁制,自己便可以趁機實現與師妃暄的約定。
當然,關于合巹丹的事有些出乎他的預料,不過也無傷大雅,甚至于可以說反倒讓他更確定師妃暄對自己的情意,加大了成功幾率。
想到這里,陸淵便繼續佯裝身受重傷的樣子,來到梵清惠身邊,道:“我這便為梵齋主解開穴道……”
他話音未落,梵清惠便猛然大喝一聲:“著!”
她右掌倏地染上一層金光,好似變成金鑄的一般,直接打到陸淵的胸膛之上。
“呃!”
陸淵悶哼一聲,身體倒飛出三米,重重摔在地上,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陸淵!”
見陸淵受傷,師妃暄叫了一聲,飛快跑到他身邊,然后,就見陸淵臉呈淡金色,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你怎么樣,陸淵,你沒事吧?”
師妃暄將陸淵摟在懷里,眼淚不住落下。
“我……我沒事……”
感受著師妃暄對自己沒有任何掩飾的關心,陸淵心里暗道:值了,不枉自己又是演戲,又是準備血囊。
是的,這一切自然還是在陸淵的計劃之中。
一旁的梵清惠自然沒有看出這些,她只以為自己茍到最后,成功對陸淵完成了反殺。
只不過,她心里也是微微奇怪,因為以剛才陸淵表現出來的傷勢看,自己這一擊就算不能將陸淵打死,也應該讓他說不出話來才對,怎么看陸淵的表現,似乎受傷也不是那么嚴重?
不過很快,看到師妃暄竟然跑過去抱住陸淵,她便顧不得想那些,斥道:“妃暄,還不給為師回來!”
對于梵清惠的話,師妃暄卻恍若未聞,她慌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瓶,連聲道:“來,陸淵,你快吃藥,這是我靜齋最好的療傷丹藥……”
她話沒說完,便感覺手里一輕,掌中的藥瓶已然被梵清惠用真氣攫走。
“師父,你快把藥還給弟子,要不然陸淵他……”
師妃暄還沒說完,便被梵清惠打斷:“陸淵他怎么了?他乃是我佛門的大敵!你要做什么,救他嗎?”
“他……”
眼見梵清惠將藥瓶裝回,師妃暄急得眼淚奪眶而出,哭訴道:“師父,他……他到底是弟子的夫君啊!弟子…弟子怎么能忍心看著他……”
“夠了!”
梵清惠厲聲喝道:“師妃暄,你要記著,你首先是我慈航靜齋的弟子,之后才是其他!莫要學你秀心師叔,對魔頭動真情!”
“師父!”
師妃暄將陸淵輕輕放在一邊,對梵清惠跪拜道:“弟子求您,就將丹藥給弟子吧!”
說罷,額頭重重磕在地上,滲出一絲血跡。
“師妃暄!”
梵清惠又驚又怒,指著她嚴聲斥道:“你不要自誤,莫要逼著為師將你逐出師門!”
聽到梵清惠這番話,師妃暄的身體猛地一震。
她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陸淵,眼中的痛苦與自責幾乎將她吞噬,而后緩緩直起身子,雙目悲痛地看向梵清惠,道:“師父,剛才陸淵明明有機會對師父下手,可是,可是他看在弟子的份上,沒有動手,但現在……”
說到這,她聲音微微更咽一下:“現在,他卻被師父你打的如此重傷……師父,你讓弟子情何以堪?”
“住口!”
聽到師妃暄的話,梵清惠又是羞惱又是氣憤:“你可是在指責為師嗎?竟然將為師與陸淵這個小賊相提并論!師妃暄,我最后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現在讓開,為師還能當做你只是一時頭腦發熱才會說出這等悖逆之言……否則,別怪為師將你一起教訓!”
師妃暄身體一震,緩緩直起身子,泣聲道:“師父,請恕弟子不孝!”
說完,她重新將陸淵抱在懷中,“師父,你如果要殺陸淵,請將徒兒一并殺死吧。”
“師妃暄!”
梵清惠氣得胸膛劇烈起伏,猛然朝地面打出一掌。
原本因為兩人真氣相撞而粉碎的石板地面登時飛起陣陣煙塵。
然而,面對梵清惠的怒火,師妃暄的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平靜地看著她。
梵清惠見狀自是愈發憤怒,她怎么也沒想到,師妃暄對于陸淵的情意竟然如此之深。
就在她怒視這師妃暄,想著要怎么勸說之時,就聽躺在師妃暄懷中的陸淵輕咳兩聲。
“咳,那個,我能不能說兩句?”
“嗯?”
聽到陸淵的聲音,梵清惠的身體猛然一震,頭皮瞬間發麻,雙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陸淵——
她聽的清清楚楚,此時陸淵的聲音中氣十足,別說受傷了,怕是比剛才他們初見面時還要精神!
這詭異的情形讓梵清惠如見鬼魅。
不只是她,將陸淵抱在懷里的師妃暄更是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怎么也沒想到剛才還在嗚哇吐血的陸淵怎么突然就跟沒事人一樣說起了話。
陸淵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將兀自發愣的師妃暄扶著站起來,道:“抱歉,剛才跟你們開了一個小玩笑。”
小玩笑?
師妃暄率先回過神來,又是驚喜又是埋怨的嗔道:“你……你剛才都是假裝的?”
“對,要不是這樣,我哪里能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陸淵抓著師妃暄冰涼柔軟的纖手,輕聲說道:“還記得剛才咱倆的約定嗎,現在,你師父又對我出手了,那你可必須按照約定留下來。”
“你……”
聽到陸淵這番話,本就性子清冷的師妃暄登時感覺一陣霞燒兩頰,尤其看到一旁眼睛里直欲噴出火來的梵清惠,她更是感覺臉上一陣羞赧。
下意識的,她想要將手從陸淵的大手中抽出,但是卻被他緊緊拽住,含羞帶怯地瞪了一眼陸淵之后,也就由著他了——
經過了剛才的大起大落之后,她早已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注意到兩人的這個小動作,梵清惠忽然有些恨自己怎么就進入了大宗師境界,竟然把這些看得如此清楚。
她想發怒,甚至想要動手,可是,看著陸淵言笑晏晏絲毫不似受傷的模樣,她的理智在不斷提醒她,陸淵的實力怕是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動起手來,自己只能是自討苦吃。
一念及此,梵清惠臉上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問道:“妃暄,你……還跟不跟為師回去了?”
聞言,陸淵的手下意識一緊,看向師妃暄。
感受到陸淵的緊張,師妃暄抿嘴一笑,有些得意的瞟了一眼陸淵,然后對梵清惠輕聲說道:“師父,弟子……不回去了。”
“那好吧,不回去,就不回去。”
盡管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梵清惠還是感覺一陣心塞。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到了說書人口中關于三國時期的一句話: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呢,這是既賠了弟子,又折了佛門大好的前途嗎?’
梵清惠很難受:‘早知是這個結局,我當初與陸淵斗這么久又何苦來哉呢,還平白饒進去了四大圣僧……’
雖然現在的佛門發展勢頭看上去不錯,可是相比于幾年前,那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就說陸淵加在佛門頭上的那兩個緊箍咒,就讓他們以后的發展被鎖死了前途。
“不過……”
梵清惠很快又開始安慰起了自己:“不管怎么說,我畢竟也修到了大宗師境界,這或許是唯一的收獲吧,未來……或許我能憑借這個身份重振佛門旗鼓也不一定。”
就在她如此想的時候,便聽陸淵笑著說道:“梵齋主,你剛才用出的那招‘萬佛朝宗’很不錯,不過若是在使用的時候,能夠將‘劍主天地’的氣機使用方法融合,或許威力還能大上那么兩三成。”
“……多謝陸施主提醒。”
嘴上如此說,梵清惠心里實則是不以為然的。
在她看來,這‘萬佛朝宗’乃是當年他們慈航靜齋始祖地尼留下來的蓋世絕學,陸淵又懂得什么?
然而,她心念還沒轉完,就見陸淵忽然并指成劍,隨手沖著地面劈了一下。
只見一道細小仿佛筷子般的劍影憑空出現,而后在地面刺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孔洞。
“這是——萬佛朝宗!”
梵清惠失聲叫道。
盡管陸淵這一招的威力比剛才她施展的‘萬佛朝宗’小了不知道多少,可是梵清惠感知的清清楚楚,這正是正宗的萬佛朝宗!
“嗯。”
陸淵微笑點點頭:“剛才見梵齋主用了一遍,一時見獵心喜,便學了過來。”
“你……”
梵清惠驚疑不定地問道:“你現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她絕不相信一個大宗師能夠僅看自己施展一遍萬佛朝宗便能學會。
“什么境界啊,”
陸淵微微一笑:“破碎虛空而已。”
咔嚓…
梵清惠仿佛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