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秘宮。
狐貍精和紂王從寢殿里出來。
紂王信守承諾,帶著法身進入了他懸在空中,被紫氣承載的銅棺。
狐貍精則待在鹿臺寢殿外,獨自等待。
她安然而立,顯得本分守己,但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剛才她利用和紂王相處的時間,在寢殿里已做過嘗試。只要稍有異動,體內被趙淮中種下的起源之力就會發揮作用,對她形成禁錮。
她甚至都無法說出想說的話,包括對紂王求助。
起源文字的禁制,限制了她的任何異常舉動。
不過……狐貍精心下冷笑。
她還是找到機會,留下布置,暗中抖落了一根狐毛。
那狐毛是她早在說出愿意來見紂王前,就脫落下來,藏匿好的布置。狐貍精有把握能瞞過趙淮中在她從封印墻里出來時,才布下的起源文字禁制。
此時,狐貍精本本分分的站在鹿臺上等候。
很快,法身便從棺槨里出來,臉上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大概半刻鐘后,法身駕馭七香車,帶著狐貍精離開了殷商秘宮。
而紂王并沒再出現。
“你是怎么讓紂王同意你離開的?”七香車上,法身問。
“你告訴我在棺里有什么發現,我就告訴你對紂王說了什么?”狐貍精道。
“棺槨里很寬敞,是個大三室。”
法身笑道:“且棺內祭刻著繁復的陣紋結構,應該和死宮更深層的進入方式有關,除此外并未發現其他異常。”
“竟然這么痛快就說了。”
狐貍精眨巴著桃花眼:“我對紂王說出去幫他尋找頭顱,他有了頭,吾便會與他相守,再不分離。
而就算沒找到頭,我也會常來看他。”
殷商秘宮。
鹿臺寢殿里,在法身和狐貍精離開后,再無任何聲音,一切仿佛都陷入了停滯。
而在鹿臺寢殿內,床榻下的一縷狐毛,悄然發出微光。
隨后,寢殿內的某處,虛空中有陣紋閃逝,狐毛落入其中消失。
白藥帶領眾人前來探查那次,妖主也是從鹿臺寢殿里消失的。
“第二次用,這種方法就不靈了…狐貍精一直被關在墻里,并不知道妖主曾經從鹿臺寢宮,離開過一次,還以為自己行事很隱蔽。”咸陽宮,趙淮中嘴角微撇。
數日后,下午的時間。
法身回歸,而狐貍精重新被關進封印墻,并且如愿有了自己的單間牢房。
書房內,趙淮中取出照骨鏡:
“鄒圣,之前剛給你傳過去的秘宮陣紋,是祭刻在紂王棺槨里的部分。
據我觀察,很可能是殷商秘宮的核心樞紐陣紋。
你查看后,情況如何?”
鄒衍的聲音帶著幾分激動,應道:“確是秘宮陣紋的樞紐,與之前的研究相合,吾已找到了某些規律,秦王靜候消息,大概還要一段時間來研究,具體時長未知。”
老圣人話罷就沒了動靜。
但荀子的聲音緊隨其后:
“秦王找到了殷商秘宮的陣紋核心,這么說秘宮的千年之秘,很可能因此徹底解開?”
“嗯。”趙淮中應道。
荀子也有些激動,通過鏡子聯系鄒衍:“鄒衍,你來楚境如何?吾二人共同研究,速度會更快。”
鄒衍不搭理他。
荀子循循善誘:“鄒衍,你過來,這次研究以你為主,我來輔助你,如何?”
“你為何不能來齊?”鄒衍終于道。
“我從齊離開時曾言,不會再歸齊。此時回去豈不言而無信?”荀子道。
“愛來不來,反正吾不去。”鄒衍說。
“那行,吾偷偷過去尋你,你莫對人泄露吾之蹤跡…”荀子道。
趙淮中啞然失笑,看看天色,已經是黃昏了。
他走出書房,寒氣拂面。
十一月中旬,溫度驟降,入冬了。
武英殿。
懷孕六個月的姜姞,和燕浣紗各居矮席,在吃晚食。
吃的是清湯面。
白色的面絲均勻如雪,搭配綠色菜碼和紅色的干貝,鮮香味美,再配上顏色各異的小菜,分外誘人食欲。
趙淮中過來后,也跟著吃了些。
魏地,國都大梁。
夕陽下的魏宮壯美雄渾,殿宇錯落。
一身魏人官袍,衣領處透出一抹杏黃色的龍陽君,站在王宮外。
他嬌媚尤勝女子的臉上,帶著稍許愁緒,低聲嘆息,步入宮中。
而他身后的宮門外,有不少魏臣聚集等待:“希望龍陽君回來,能勸誡大王,停止繼續增加練兵用度……”
半刻鐘后,龍陽君見到了魏王魏午:
“卿家去各地督軍,已有兩月未歸,許多事寡人都無人商議。”
這番話從帝王之尊嘴里說出來,足見兩代魏王對龍陽君的倚重。
“卿與寡人說說,在我魏境各地走訪,可有收獲?”魏午又問。
龍陽君組織了一下要說的話,才道:
“臣在各地走動,發現我魏境饑荒貧苦之人,近年大量增多。
而臣雖在各地奔走,但時聞各國消息。
楚人目前正在與秦人和談。齊人……據說齊人數年前在東部深海發現了某些東西,有流傳說那是從真仙界,墜入人間之物。
齊王近幾年的心思,都放在從海中所得之物上。
目下只有燕與我大魏一樣,在為抗秦而努力。
臣奔走各地,籌措錢糧,也只有燕人仍愿支持吾大魏,但燕人結余同樣不多,雖然才十一月,燕地已露出大寒跡象。
燕人要蓄糧以備寒冬。”
龍陽君娓娓道:“臣說這些,是想告知大王,我大魏這一年多的時間,所有錢糧都消耗在練兵上。
繼續如此,我大魏怕是要撐不下去了。”
魏午面色一沉:“前日眾臣皆諫言說不能繼續增加練兵用度,但寡人以為,練兵之事絕不能停下來,我大魏已經看見了擊敗秦人的希望。
而明年,秦魏之間必有一戰。若此時停下,豈不前功盡棄?
寡人寧肯挨餓,也不當亡國之君。若能勝秦,我大魏很快便可重新強盛起來。
卿作為群臣表率,定要支持寡人。”
龍陽君俯身深鞠:“大王之意,是要繼續增加練兵用度?”
“是,卿去傳寡人之意,著令各郡屬地,召集民眾捐糧以滋軍。”魏午沉聲道。
龍陽君從王宮出來時,天色已經全黑。
但宮外仍有魏臣在等候,紛紛迎上來問:“大王怎么說?
龍陽君可曾勸大王節糧,以備寒冬?”
龍陽君:“大王要求繼續增加軍用,練兵一事不能停。
秦人明年若真來攻魏,大王的顧慮并非沒有道理。”
“然則國庫已沒有結余,練兵用度從哪來?”
“大王的意思…是號召各地節糧以滋軍。”龍陽君徐徐道。
有魏臣駭然道:“這一年,在練兵上消耗之巨,遠超往昔數年之合,眼下再從民眾口中節糧,怕是不妥,會有民眾因此而難以越冬。”
“吾仔細估算過,按大王之策,征繳各地錢糧,度過這個冬天尚可支持,不會出大問題。”
龍陽君道:“此外,吾會連夜啟程,去齊、楚兩國商討借糧,看看能否有收獲。”
魏宮內,魏午在龍陽君離開后,低聲吩咐隨身內侍:
“龍陽君剛才說各地饑民增多,你去查查,具體有多少,統計清楚,把人數報給寡人知曉。
記住,要仔細,密查。”
“諾。”內侍腳步迅快的下去安排。
時間匆匆,旬月轉瞬。
十二月中,咸陽迎來第一場雪,地面上銀裝素裹。
今年冬天卻是比以往幾年要冷,好在秦境存糧富裕,且位于內陸,并無大寒等災況發生。
這天早上,秦境城郊的軍營外,人員聚集。
卻是因為冬日已至,秦軍在今年增加了寒冬補貼,給一些因傷患退下來的老兵,發錢糧,讓他們用來過冬。
一些受傷解甲的老兵,大早就起來排隊,在軍營外等候。
曹平今年三十四歲,一年多以前,因為攻趙之戰,傷了胳膊,從前線歸秦。
他家里有一大家子人,上有老下有小。
曹平廢了一條胳膊后回來,全家發愁,胳膊廢了,意味著無法再參與重勞力,雖然傷兵有糧餉可領,但總歸日子會更艱難。
不過就在今年初,秦修訂了對待傷兵的撫恤條例。
像曹平這種,不僅有具體的安置方式,若是自身愿意,還可以去各地新建的學宮任職糊口,各地司屬有合適位置,亦會優先考慮因傷退下來的老兵。
秦又在各地鼓勵務農,憑借曾為秦軍的資歷,還可以分獲大面積良田。
看過秦新制定的傷兵撫恤條例后,曹平全家都為之大喜,愁緒一掃而空。
昨日有里正去家里通知,老兵可到軍營領補貼,曹平大早就過來了,排隊第一名,在寒風里攏著袖子等待,臉上卻帶著笑意。
此時他正和周圍一幫老弱病殘,曾經軍中出生入死的伙伴嬉皮笑臉的胡吹,興高采烈,渾然看不出是一群解甲歸田的傷兵。
咸陽宮,趙淮中正在翻看剛送來的各地傷兵撫恤匯總。
片刻后,他在奏本上做了批復。
而后起身來到窗口,遠望窗外:身為秦王,等著他去做的事情數不勝數。
有時候會感覺肩上的膽子很沉,任重而道遠。
他成為秦王后,重新制定了傷退老兵的補貼善后條例,但要做的事情極多,極力推動下,仍是到今年才具體落實下去。
趙淮中坐回矮席,正要繼續下一波工作。
忽然感覺到照骨鏡震動,于是取出來查看,卻是圣人圈傳上來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