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壤殿。
小禾握住清齋之劍時,隱藏在其中的饕餮之皇帝如觸逆鱗,大肆咆哮,狂風席卷過恢弘的殿宇,罪戒之劍爆發出的黑光將小禾吞沒。
罪戒之劍里,小禾見到了饕餮皇帝。
琉璃為眸的皇帝垂著星空般的長發,她立在虛無的大殿里,容顏依舊那樣完美,只是她美妙的身軀已全然不見,胸脯之下盡是似獸似蝎的獰惡之體,這副托著骨尾的身軀纏趴在黃金王座之上,胸部裂開的尖牙利口正在啃咬著王座,她不像是這座大殿的君王,更像是寄生其中的蛀蟲。
皇帝盯著王座下的小禾。
「你終于來了啊。」
她的聲音略顯沙啞,胸口的嘴巴一邊啃食著黃金,不停念叨著'好餓,好餓,暴躁而癲狂。
「果然很吵呀。」
小禾抱怨了一句,她走向王座,憑空抽出一柄刀刃,這是她隨手擬制的名刀,雪白的刀刃狂風繚繞。
皇帝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的不斷咀嚼黃金的獸嘴,提醒道:「別吃了,有人要來殺你了。
獸口不以為意,它明明又餓又瘋,說話時卻極為克制,聲音冷靜動聽:「沒關系,就當是吃斷頭飯了。」
皇帝露出怒容。
她伸出雙手,抓住了自己的上下頜,勒令它停止咀嚼,對抗來敵。
「打又打不贏,你不喜歡吃,為什么要阻止我吃?醒醒吧,你早就不是皇帝了,這副黃金王座也沒有存在的意義,我替你把它吃掉,斷絕掉最后的念想吧。」饕餮之軀說。
「你這么喜歡吃,何必自稱饕餮,不如變成豬算了。
「豬太丑了,沒有威儀。」
「你這廢物。」
皇帝將手伸入那張滿是金屑的利口中,她一把揪住了沾滿粘液的猩紅舌頭,要將那舌頭拔掉,饕餮也被激怒,開始撕咬她的手腕。小禾看著這一幕,愣住了,似乎不必等她出刀,皇帝就能將自己撕碎。
小禾遲疑之時。
饕餮忽地縱跳而起,朝她撲了過來,猩紅利口瞬間張開了百倍。
剛剛的一切似乎是自導自演的鬧劇,小禾放松警惕之時,饕餐終于露出了真面目。它黑色閃電般穿過了整座大殿,沿途的紅毯變成碎屑飛在空中,利齒咬合的巨響里,哪怕是最堅硬的鋼鐵也被震碎成了粉塵。
饕餮盤踞在它砸出的深坑里,它張開嘴巴,卻發現利齒間咬著的,是那柄狂風繚繞的刀刃,握刀的小禾不知去了哪里。
皇帝左右環視,尋找著巫幼禾的身影。
突然。
有人拍了拍她的臉頰。
皇帝轉過頭去,發現巫幼禾正在站在她的肩頭,冷漠地看她。
「你的動作這么慢,一定是餓壞了吧?」小禾平靜地問。
皇帝牙關緊咬。
饕餮的尾刺飛速上升,朝著她的后背刺去。
小禾手腕一翻,將高速移動的尾刺抓住,五指稍一用力,就捏碎了尾刺表面的鱗甲,將其牢牢扣住。接著,她纖細的身軀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力量,她虎躍而起時,這頭比她大了不知多少倍的饕餮也被她拎了起來。
她的動作輕盈,這頭猙獰惡獸仿佛只是她凌空舞蹈時揮舞的彩帶。
饕餐在空中轉了一圈,砸翻在地,小禾擰斷了它的尾刺,以此為刀刃,直接捅進了皇帝的咽喉,將她瞬間斬首。
「陛下好快的刀。」饕餮稱贊道。
「你還沒死啊。」
小禾意識到,她殺死的是皇帝,而非饕餮。
不過,這也無足輕重了。
再斬一刀而已。
「不要殺
死我,我可以當你最忠誠的狗。」饕餮說。
「我養不起你這個食量的狗。」小禾說。
「我可以少吃點。」饕餮想和她商量。
「不行。」小禾冷冷回絕。
「為什么?陛下不喜歡狗嗎?」
「挺喜歡的,但…」
小禾搖了搖頭,她看著染血的骨刺,說:「我不需要狗來幫我看家護院,如果讓我養狗,我會挑一只可愛的,你太丑了。」
饕餮心如死灰,它說:「那…那陛下可以讓我嘗一下你嗎?一滴血就可以,我已經餓了一百年了,再罪大惡極的人,臨死前也該有口斷頭飯吧?」
「可以。」
小禾大大方方地點頭。
「陛下真是好人。」
「當然,以前人們都叫我圣菩薩。」
小禾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朝著饕餮的口中滴下了一滴血,她的神血泛著濃郁的香,勝過了一切瓊漿***。饕餮竭盡全力伸出舌頭,用最高的禮節去迎接這滴血,它即將觸碰到血滴時,小禾的刀刃從天而降,割開了它的上下頜,也將它的舌頭從中分開,如蛇舌那樣分叉,劍光不停,一直蔓延下去,將它的聲帶與咽喉一齊切斷。
饕餐距離品嘗到那滴血只差一線,那一線卻是生死之隔。
「別怪我。」小禾輕柔一笑,帶著歉意說:「這是怠惰皇帝的遺愿。,
饕餮抽搐了兩下,不再動了。
封印著饕餮的清齋之劍跟著支離破碎。
她回到了圣壤殿中。
小禾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不知為何感到了一陣饑餓,饑餓感來的快去的快,仿佛只是幻覺。
她向著下一柄劍走去。
下一柄是封印著傲慢的謙卑之劍。
劍中,她見到了狂傲到不可一世的皇帝,哪怕小禾將她踩在足底,用軟靴去碾她的臉頰都未能將這份狂傲碾碎。她不認可巫幼禾的勝利,她認為巫幼禾只是得了天眷的寵兒,她才是那個逆天改命未成的悲劇英雄,她桀驁地笑著,哪怕是死也要死在王座上,這是她為自己挑選的黃金棺槨。
接著是象征貪婪的皇帝。
這位皇帝臨死前用地獄的火焰焚燒了整座宮殿,這是她的摯愛之物,她不允許它易主,哪怕是死,也要它來陪葬。
可惜,罪戒之劍中的一切場景都是虛幻的,這場轟轟烈烈的大火無法波及現實。
又一把罪戒之劍破碎。
小禾繼續向前走去。
她距離王座越來越近。
下一柄罪戒之劍里,她見到了暴怒的皇帝,出乎意料的是,這位象征暴怒的皇帝卻出奇地心平氣和。
小禾來的時候,皇帝還給她沏了杯茶,金黃色的茶葉載沉載浮,如水中翻倒的余暉。
「你也在裝模作樣騙我?」小禾問。
「沒有。」
皇帝搖了搖頭,說:「暴怒未必需要表現出來,我不是你的對手,我的憤怒再如何濃烈,如何不甘,如何歇斯底里都毫無意義,它們只會讓我顯得很丑陋。」
「是么,你與她們不太一樣。」小禾也沒急著動手。
「嗯,侍奉我的神女很早就死了,我獨處了很久,早就冷靜了。」她回答。
「你有話想對我說?」小禾隱有察覺。
「沒有,只是想與你聊聊。」皇帝回答。
于是,兩人對坐,竟真的聊了起來。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我是皇帝的分身嗎,還是暴怒之罪呢,我生有何用,死有何辜?」皇帝露出了迷茫之色。
「我是來當劊子手
的,不是來當老師的。」小禾懶得多想。
皇帝笑了笑,又問:「你聽說過一個傳說嗎?」
「什么?」
「七柄罪戒之劍合璧的時候,將會釋放出有史以來最恐怖的怪物。」
「聽過,這個怪物說的不正是惡泉大牢里的域外煞魔嗎?你或許還不知道,它已經被殺死了。」
「我以前也以為,這個怪物是惡泉大牢里那頭東西,但是,巫姑娘,你要明白,讖言之所以迷人,是因為它在未實現前,總有無限的可能。」
皇帝像是一個病人,話語飄忽不定。
小禾眸光微凝。
她已毀滅了五柄罪戒之劍,但換個角度思考,這些被分割開的罪孽,不正在以另一種形式在她的身體里合攏嗎?難道說,這個陰魂不散的皇帝,想用她的七種罪重塑她的精神,將她也拖入瘋狂的深淵?
「你在危言聳聽,你想用這個讖言作為護身符,勸我不殺你,是嗎?」小禾問。
「我是在勸你小心。」皇帝說。
小禾并不相信皇帝有這么好心。
皇帝也沒有為自己辯護,她與小禾飲過了茶后,她從黃金尸骸的尾椎里,取出了一柄銀鑄的劍,她將劍斜撇身側,對著小禾擺出了迎戰的架勢。
小禾也抽出了劍。
臨時搭建起的茶幾在狂風中破碎,金色的葉片被劍氣點燃,化作紛飛的火苗,在兩人之間吹散,恢弘的大殿里,兩人的劍碰撞成了一蓬蓬燦爛的火焰,火焰之中,暴怒之君王碎在了小禾的劍下。
臨死之前,皇帝的全身都被怒火點燃,熊熊烈火中,
她的臉頰依舊平靜。
她抓住了小禾的手掌。
「巫姑娘,你太溫順了,帶走我的怒火吧,它會幫助你成為一個暴君,一個超越的君。」
皇帝平靜的臉被火焰吞噬。
小禾看著掌心。
掌心殘留著皇帝遞來的溫熱,她想起了那個讖言,忽然感到了一陣無名的憤怒,她很生氣,又不知自己為何而惱。
超越袖的暴君?是誰?前代皇帝么?
小禾掐滅了心中的困惑,走向了最后一柄劍。
色孽之劍。
她道心通明,并無猶豫,直接握住了最后一柄劍的劍柄。
色孽的皇帝是其中最美的一位,她正在積水的殿中翩翩起舞,神袍睡蓮般飄在水面上,婀娜的身軀倒映水中,妖冶動人,這是魅惑眾生的歌舞,可以籠絡魔鬼,卻無法俘獲小禾的芳心。
小禾向她走去,她走入水中,才發現,這不是水,而是一池的酒。
皇帝如雪的足在芬芳美酒中躍動著,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超越了人類舞者的想象,這仿佛是一場施虐,一場施加在她自己身上的虐待,詭異殘忍又不失美感。
「我跳的不好看嗎?」色孽皇帝回首看向小禾,笑的千嬌百媚。
「好看。」
小禾點點頭,說:「你是我見過第二好看的色孽。」
「第一是誰?」皇帝好奇。
小禾想起了昨夜的畫面,楚映嬋勾纏著林守溪的脖頸,對她露出嫵媚的笑,那個笑如此驚心動魄,讓她生不出一絲惱怒與氣憤,心中唯一的念頭只是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仙子繩之以法,色孽像是晝伏夜出的鬼魂,朝陽升起時,楚映嬋披上一塵不染的裙袂,于是,她又是不食煙火的仙師了。
小禾沒有直接回答,她想昨夜的香艷畫面掐斷,冷冷道:「休想壞我道心。」
皇帝笑個不停。
她在酒池中緩行,玉腿交錯,腰臀輕柔擺動,她的琉璃瞳也不再清冷,這雙眼眸如此迷
離,仿佛顛倒的群星。
小禾忽視了這樣的笑聲,她自顧自地抽出了刀刃。
殺死她后,皇帝的一切都將徹底散去。
她持著刀刃走向皇帝。
皇帝對于身后的危險似忽然不覺,她踮起腳尖在水池中輕盈地跳躍,緊繃的足背青絡分明。
「你聽過一個讖言嗎?」皇帝忽然問。
「你也想對我說七劍合璧魔王出世的故事嚇唬我?」小禾冷冷地問。
「哦,不是這個,所謂的七劍合璧魔王降臨只是一個謠言,如果之前有人這樣對你說了,你千萬別相信哦。」皇帝認認真真地提醒。
聽皇帝這么說,小禾心里反倒泛起了嘀咕,當然,她也不會去多思考這種讖言的真假,越思考就越容易進入對方的圈套。
「那你想說什么?」小禾問。
皇帝沉默了會兒,平靜地說出了那八個字:「大地顫鳴,白骨蘇醒。」
小禾停步。
她當然知道這句預言。
當年大戰之后,蒼白為了滌凈這個世界,讓它重新變為適宜人類居住的樂園,便用自己的血覆蓋了所有的大地與海洋,那是原初的冰雪。她冰封世界,讓自己的眷屬化作白骨沉眠于大地之下,并許下了'大地顫鳴,白骨蘇醒'的預言。
大地鳴顫之日,所有的舊部都會重新醒來,迎接大家的,是鳥語花香的凈土。
但蒼白失算了。
隕星劃破天際,砸落大地,引得大地顫鳴,使得這個預言提前了。大地提前蘇醒,神濁未凈,邪神未除,黃衣君主還接著隕星劃開的裂縫,從星外歸來,人類從地層中睜開眼,面對的是煉獄一樣的國度。
若非黃衣君王想要利用人類,人類恐怕早已滅絕殆盡。
今日,皇帝為何要將這個預言重新提起?
「近年來,我想明白了很多事。」皇帝又說。
「想明白了什么?」
「我想明白了,我到底是什么。」
「是嗎,那你是幸運的,暴怒至死都在追尋這個問題的答案。」小禾頓了頓,問:「我能聽聽你的回答嗎?」皇帝聞言一笑,她望著華美的藻井,緩緩道:「我們的存在與其說是七種罪孽,不如說是皇帝七情六欲的本身,帝王之所以可以成為帝王,是因為他們有足夠的野心,而野心這種東西,就是以七情六欲為母體孕育出來的啊,然而,在成為帝王的道路上,任何的貪婪與***都有可能誤事,王必須克制住自己的七情六欲,只保留一刻純粹的野心…于是,皇帝將我們都封印了,封印掉我們,她就是她心中完美的帝王形象。」
「是嗎?」
小禾不置可否。
在她的印象里,哪怕皇帝封印了的情欲,也依舊會狂傲、暴怒、憤懣,由此可見,閹割帶來的理性只是暫時的,生靈本身才是滋養七情六欲的溫床。
「我明白了,皇帝出于一統天下的野心,才封印了你們,換而言之,你們本身也是她野心的一部分,對么?」小禾恍然。
「你可真聰明呢,這顆支離破碎的野心,正在你心里緩緩拼湊哦。」皇帝嬌笑。
對于這樣危言聳聽的話語,小禾選擇了忽視。
「好了好了,這可不是重點,你知道最關鍵的是什么嗎?」皇帝問。
「是什么?」
小禾遵從了本能的好奇,并不介意被她把話題帶著跑。
「皇帝的這一套,可不是自己研究出來的哦,她是和蒼白學的。」色孽女帝說。
「什么?」小禾一驚。
「有什么可吃驚的呢?我知道,在你們心中,蒼白是完美的救世主,她圣潔,偉大
,生前擊敗了降臨此間的原點,死后更是化作無垠冰雪,滌凈蒼生,在她的眷者們的心中,蒼白沒有一絲一毫的污濁,筆畫上那些蒼白宰治蒼生的畫面都是誤解與污蔑。」色孽女帝緩緩訴說。
當年在巫家的時候,小禾就在家主的樓下見過這樣的壁畫,壁畫上的蒼白有一雙很大的翅膀,在當時人的心里,蒼白與原點兩尊冥古大神都是邪惡的,正是弛們的交戰,才令得世界邪濁橫流。
但后來,小禾知道,蒼白是至善的君王,她拯救了這個世界,慕師靖作為弛殘存的意識,雖然笨,但是善良,那位小姐為了殺死皇帝,更是燃盡了自己。
可是…
小禾陡然想起了司暮雪口中的地心之腦。
偶爾腦子缺根弦的慕姐姐也說過,她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多事,那些事似乎藏在另一個大腦里。
「想起來了嗎?」色孽女帝微笑道:「袖可比皇帝狠多了,為了戰勝原點,將所有的迷惘、彷徨、膽怯、恐懼以及陰暗的念頭盡數塞到了一部分的腦子里,然后,她剖開頭顱將這部分腦子割走,遺棄。于是,她才成為了絕對圣潔、偉大的救世主,成了那場冥古之戰中的勝者。」
大地顫鳴,白骨蘇醒,你知道蒼白原本是打算如何用地鳴喚醒塵世的嗎?她將花白的尸骨割下,埋在了世界的各個角落,讓它們作為一個個鎮守保護人間,并在她預定的時候震響大地。」
「可是,這些鎮守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了巫祝湖的那位。你應該見過他吧,那位鎮守所象征的,是蒼白的一截指骨。其他的利爪與尸骸都去哪了呢?」
小禾瞳孔一顫。
她想起了林守溪與慕師靖對她說過的話。
另一個世界的地層中,埋著一具大到難以想象的尸骸,蒼白的尸骸。
蒼白尸骸的其他部分去了另一個世界!
「它們是被騙走的。」色孽女帝幽幽道:「當然,誰也不確定,它們究竟是被欺騙了,還是心甘情愿離去的,畢竟,所有的白骨都不想爛在泥土里,它們都想要復蘇。至于是誰騙了它們…能騙蒼白的只有蒼白自己,當初為了戰勝原點,她割掉了自己的腦子,那一刻起,她就生造出了一個大敵,那個生死大敵就是她的惡念,這個惡念趁著蒼白虛弱沉眠之時,幾乎騙走了她的全部,這些被切開的骸骨在另一個世界被重新拼接,并守護著一顆大腦…你猜,這是什么?」
「胚胎?!」
小禾脫口而出,立刻給出了答案。
起初他們還以為,那是蒼白親自用尸骸創造的新世界,但當時的林守溪也沒想明白,創造那樣一個世界,對這個世界有何意義。
「你果然很聰明呢。」
色孽女帝贊許,她喟然長嘆,道:「大地終會顫鳴,白骨終會蘇醒,此非蒼白本愿,卻是宿命,你殺死我吧,但你要明白,殺死皇帝的罪孽算不得什么,這只是大考前的測驗,你終會面對蒼白去見她吧,帶著皇帝的野心,皇帝從太虛歸來,所懷著的,本就是誅殺蒼白的野心。」
色孽女帝一步步走上王座,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小禾,笑了起來,笑容比起初更嫵媚百倍。
但她不是在給任何人獻媚。
不久之后。
色孽之劍在神殿中破碎。
「小禾妹妹——」
身后,有人喊她。
小禾回頭望去,看到了黑裙飄飄的慕師靖。
她從神守山一路趕來,終于到了這里。
她高舉雙手,像是要宣布一件極為重要的事,煞有介事地開口:
「我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林守溪與時以嬈對視了一眼,皆不知說什么好。林守溪知
道,慕師靖也許只是關心他們,所以找了個由頭追了過來,他也沒有揭穿,耐心地等待著下文。
慕師靖也沒繼續說下去,她愣在原地,問:「小禾,你的手…」
小禾低下頭。
她看到了自己的右手。
她纖細的手臂不知何時覆滿了雪白的鱗片,鱗片鋼鐵般開合著,發出殺氣凜然的響聲,修長的利爪從袖中垂落,宛若一柄柄滅世的劍刃,尖端泛著紅光。
這是蒼白的右臂。
這才是真正的鎮守。
今日,她終于解開了一切的束縛。可是,這只猙獰的手臂注定只是切割宿命的刀刃,無法與人擁抱。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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