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路上行人稀疏。
陳理走在路上,臉色陰晴不定。
筑基周家,作為鸞落城六大筑基家族之一,可不是什么綠河坊的那種可隨意滅殺的不入流幫派,一旦暴露,他也只有死路一條。
殺人時他是易容的,被發現的幾率很小。
若說有什么破綻的,最大的破綻的便是這三人了。
這幾人被盯上,明顯不是一天兩天,無論是目擊者還是知情者,想來不會在少數,誰也不敢保證,有沒有漏網之魚沒被殺掉。
只要周家稍稍費一番功夫,順著線一查,就能查到這幾人身上。
而查到這幾人,他也就離暴露不遠。
如今最保險的做法,便是把這三人都殺了,永除后患。
但他掙扎了良久,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面對敵人,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揮劍,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但面對自己人,他根本下不了手。
“自己果然成不了那種梟雄式的人物!”
陳理走到一處偏僻的角落站定,然后激發一張靜音符,等靜音符的微光籠罩四周。
“幸虧大哥前來營救,我等三人銘感五內,只怕能力低微,無有回報的機會。”趙林一臉感激道。
“只可惜,還是來遲了一步,韓志浩還是死了,若不是我叫你們替我賣貨,你們也不至于遭遇此劫,是我害了他啊。”陳理嘆息道。
這話有多少做戲的成分,又有多少有感而發,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這怎么能怪大哥,我等本就賤命一條,沒有大哥的提攜,我們或許早已死在綠河坊那個鬼地方了,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要怪只能怪志浩命不好。”顧孟青連忙道。
“是啊,大哥。”郭武也開口道。
陳理笑了下:“你們能這么想,就最好,接下來有幾句話,你們仔細聽好!”
“大哥,您說,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趙林抱拳一臉恭敬道。
“這次死的筑基周家的玄孫,不是什么普通散修,鸞落城你們是不能待了,出去躲躲風頭,最好五年內別再回來了!”陳理沉聲道。
眾人聞言臉色大變。
先前周東博臨死前自爆身份的時候。
幾人還處于呵斥術的驚悸中,什么都沒聽到,還以為只是屠了個普通的幫派,直到此刻才知道這次惹出的事情之大,他們處境之危險。
一時間,所有人心中仿佛壓著一塊巨石,直讓人喘不過氣起來。
三人久久的沉默,面色變幻。
“一定要走嗎?”顧孟青聲音艱澀道,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
“一定要走!”陳理沉聲道:“而且是現在立刻馬上,收拾行李連夜就走,你們應該明白,時間拖得越久,你們就越危險……我也越危險。”
三人都是聰明人,所有人都聽明白了。
他們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
陳理從儲物袋里摸出十五中品靈石:“這點錢你們拿著,留作這幾年的花銷,看在你們叫我大哥的份上,不要讓我難做。”
這話已經有些露骨了。
“謝大哥,我們明白了,馬上收拾行李就走。”趙林道,替其余兩人接過靈石。
陳理最后給受傷的趙林和顧孟青使了個止血治療術,便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深夜。
城外。
蟲鳴喧囂。
陳理站在一處山頭,一邊默默煉化著手中的儲物袋。一邊看著城門口,目光沉靜。
這件儲物袋來自周家的那位玄孫。
款式形制和他的一模一樣,都是一方儲物袋。
正所謂殺人放火金腰帶。
光這儲物袋本身,就價值不菲,當初他向虞凡真購買時,便花了他八十顆中品靈石。
儲物袋很快被徹底的煉化,一個灰蒙蒙的空間就浮現在他腦海。
四件法器。
十六張符箓。
五本書卷。
四十五顆中品靈石加一百多顆下品靈石。
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四件法器中有三件陳理很是面熟,應該他交給趙林發賣的法器,唯有一件飛劍式樣的法器,很是陌生。
他取出飛劍。
仔細一看。
赫然是一件一階極品法器。
“真是有錢人啊!”陳理心中感嘆。
算上從那位周家玄孫尸體剝下來被他放入自己儲物袋的一件極品法袍,光他一人身上的收獲就價值近兩百顆中品靈石。
除此之外,還有從幫眾身上搜來的物品。
上品法器兩件。
中品法器八件。
中品法袍一件。
下品法袍四件。
以及各種符箓若干。
估摸著也價值四五十顆中品靈石。
簡直一夜暴富。
但他心中卻沒多少喜色,把飛劍重新放回儲物袋里,目光繼續盯著遠處。
直到看到趙林等人背著行李走出城門,快步朝山腳而去。
他才長舒一口氣。
“總算出來了!”
不然的話,他就只能狠下心親自動手了。
一個多小時后。
他放出飛劍,一躍跳上,繼而催動飛劍,飛向遠處。
一路連夜飛出數十里路,在一處山谷落下,他放出儲物袋里韓志浩的尸體,把他就地掩埋,接著又飛出數里外,取出那位周家玄孫的尸體。
“咦,這是什么?還有遺漏的!”這時,他注意到尸體的脖子處掛著一根暗金色的細索,好似某種毛發編制而成,下半部分埋在胸口,看著似乎是個掛墜。
他伸手一把扯出。
這是一塊紅色玉佩。
上面銘刻著密密麻麻的符陣。
“看來是好東西?”
陳理用力一扯。
發現竟扯不斷。
他拔出劍,索性直接砍掉尸體的腦袋,這才把脖子掛著的玉佩拿出。
陳理沒有過多細看,把這些收獲全部裝入儲物袋里,又施展牽引術,挖坑埋尸,忍痛丟下兩張破邪符作為隨葬之物后,連夜趕回城。
在這個世界,招魂不是什么不可思議的手段。
特別對一個筑基強者來說。
他只能謹慎再謹慎,小心再小心。
光這一晚,他就奢侈的用掉了十八張破邪符。
大部分都用在殺人現場了。
直接激發十張滌蕩戰場,又在現場留了四張。
就怕這些尸體,死后還折騰。
回到家已快到凌晨了。
“吱呀!”
陳理剛輕手輕腳的打開門,周紅就從里屋出來了。
“怎么還沒睡?”陳理問道。
“你沒來,我睡不著,事情解決了嗎?”周紅臉上帶著擔憂。
“一點小事情,就是麻煩了點,拖到了現在,累死我了。”陳理摟過周紅,一邊朝臥室里走,一邊笑道。
“嗯!”周紅頓時松了口氣。
一夜無話。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陳理哪里都沒去。
在地下室里仔細整理這次的收獲。
儲物袋里的四本書卷,其中有三本是消遣用的世俗話本,一本是天河幫賬冊,一本則是黃赤之術。
陳理拿起黃赤之術,翻閱了一會。
“沒想到還真有這樣的邪術!真是……靈力還可這么用……嘖嘖……這手法……這個世界的人真會玩。”
即便陳理這個后世之人,也不由大開眼界。
很快,他便把書放到一邊。
心中失望。
這根本不是什么修煉之法。
而是些用于敦倫之事的邪門秘術。
這秘術他有何用?
隨即,陳理又從儲物袋取出那把一階極品飛劍,迅速煉化。
“去!”
他御使飛劍,手指一指。
剎那間,飛劍如流光一閃而逝。
巖壁被瞬間洞穿數米。
無論是操縱的靈敏性、威力還是速度,都比他那把用了許久的一階上品飛劍強出太多。
“可惜,為了安全起見,筑基前估計都不能見光。”他搖了搖頭,把飛劍收回,丟進儲物袋。
接著是那塊紅玉。
他翻來覆去的打量。
可惜,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了。
直到他輸入靈力煉化后,才隱隱有所猜測。
自煉化后,他就發覺自己思維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了,意識靈魂仿佛增加一層防護,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怪不得……”他喃喃自語。
昨晚戰斗時。
他突然發出呵斥術,所有人紛紛中招,唯有那位周家玄孫毫不受影響,他本來還有些奇怪,如今看來,是這紅玉佩之功!
意識防護,或者說靈魂防護。
說實話,這種類型的法器,他以前連見都沒見過。
“唉,麻煩!”他越想越驚。
儲物袋,一階極品法袍,一階極品飛劍、還有這塊極其珍貴的紅玉佩。
這位他昨晚殺死的周家玄孫,顯然是周家的重要人物,至少相當受寵。
事實上,他到現在,都摸不清對方什么實力。
整個戰斗過程相當短促
當時兩者相距僅有七八米的距離,完全是近在咫尺,對陳理而言,也就眨眼間的事情,從他沖向對方開始到防破身死結束,整個過程最多零點五秒。
而對方目盲后,又陷入極度的慌亂。
直到臨死前都沒發出一次攻擊,甚至連隨手的飛劍都還留在儲物袋里沒有取出。
“如今只能靜觀其變,走一步看一步了。”陳理心中暗道。
周家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收到天河幫出事,周東博不知所蹤的消息。
很快附近的幾條街都被封鎖。
周邊所有散修都被周家人叫出,仿佛瘋了一樣,半逼迫詢問昨夜的線索,幾個幸運躲過一劫的幫眾,更是被重點照顧,稍有遲疑就是狠狠的一個大嘴巴子。
“有沒有看到什么人?”
“你說你不在場,誰能證明?”
“劫持了三人……哪三人,長相如何,有什么特征,可有認識的。”
“散修市場里賣法器的,很好!”
“來自綠河坊的人!知道這幾人家住哪里嗎?”
一個個信息被迅速拼湊出來。
但線索很快就斷了,沒人知道這幾人住哪里?
作為從綠河坊混出來的散修,謹慎幾乎都已刻到骨子里,若是趙林顧孟青幾人,能被人隨意摸到行蹤,他們也活不到現在了。
殺人現場。
周旭堂撿起一張放在尸體上的破邪符,看著滿地橫七豎八的尸體,臉色陰沉。
“該死!”
他中年相貌,身穿青色法袍,留著三綹髭髯,看著相貌堂堂,仙風道骨,只是此刻雙眼的戾氣,卻完全破壞了這一形象。
他把留在現場的四張破邪符收入儲物袋。
口中開始無聲念起的法咒。
廳堂里很快就變得陰風陣陣,鬼影憧憧,明明還是大中午,光線卻詭異的陰暗下來,一時間整個廳堂仿佛變成鬼蜮。
他施展的是死者回生術!
這門術法自然不是真的起死回生,但效果類似,只要新死不久,尸體完整,體內還有殘魂存在,在術法的力量下,便能重新‘活’過來。
當然,等術法力量一結束。
也就徹底死了。
然而,直到他法咒念完,施法結束。
除了一具被扭斷脖子的尸體微微蠕動了幾下,其余九具被梟首的尸體,更是一動不動,絲毫沒有動靜。
這兇手做的太細致了,太謹慎了。
也不知用了多少破邪符!
“老祖,到處都找遍了,找不到東博!”一名周家族人過來稟告。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給我繼續找,我們周家的人,不能沒得這么不明不白!”周旭堂咬牙切齒道,渾身氣勢隱隱,他已隱隱預感到,東博已經沒了。
“不是說這些人來自綠河坊嗎,就順著這個線索找,把所有來自綠河坊的人都找出來,一一審問。”
“是,老祖!”
周家族人迅速告退。
周旭堂繼續在現場搜查著蛛絲馬跡。
一個普通的玄孫。
死了也就死了。
但周東博不一樣,年僅二十八歲就練氣九層,是他家的麒麟兒,筑基種子。
盡管他也清楚,周東博在外不怎么安分。
囂張跋扈,殺人劫財的傳聞,時有傳入他耳朵。
只是他一直沒怎么在意。
一來,周東博行事謹慎,有眼色,從不招惹大勢力,且修為不弱,練氣期中少有人能敵。
不過死幾個低賤散修而已。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他眼里,只是小孩子胡鬧。
二來,其他筑基家族,哪怕長生宗,也要給周家一個面子。
卻沒料到這次……
“好啊,好的很!真是好狠的心!等著吧,我會查到的!”周旭堂咬牙切齒,眼中噴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