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蛟作亂,水淹縣城?”
長樂公主神情微變,疾聲道:“傷亡如何?”
師琪搖搖頭:
“事情發生未久,具體傷亡尚未清點出來。但洪水是入夜時發生,縣城百姓大多都已歸家,甚至已經入睡,洪水突至,猝不及防之下,傷亡恐怕不小……”
懷州就在靈州隔壁。
自從去年天子親自下旨,允許天河龍神在京師立廟傳教,龍神教會算是得到了天子背書,在大周徹底開禁。
于是本就在靈州發展得不錯的龍神教會,開始傳播到隔壁懷州。
那洪澤縣城,月前剛剛立下一座龍神廟,由一位出身靈州,于去年靈州賑災時,得到過師琪親自培訓,因其虔誠干練,已經凝煉出神力種子,可以施展幾種基本神術的廟祝主持。
正因有龍神廟和凝煉了神力種子的廟祝在,巨澤縣水災發生后,師琪才能在第一時間,接到那位廟祝以神廟信力網絡傳來的急訊。
也多虧有龍神廟的信力網絡傳訊。
否則懷州之事要傳過來,就算快馬加急,也至少也得三五天功夫。
“那位巨澤縣廟祝,正在組織信眾實施救援,但整個縣城都已被洪水淹沒,連面向千星澤的那一面城墻都被洪水沖垮,救援非常艱難……
“據他說,洪水初發時,那惡蛟還一度駕浪沖入縣城,吞噬了不少百姓。廟祝與巨澤縣尉聯手與那惡蛟戰了一場,只是勉強將之擊退……”
倪昆沉聲問道:“巨澤縣龍神廟祝實力如何?”
師琪道:
“巨澤縣龍神廟祝,凝煉出神力種子未久,目前只會三種基本神術。
“一是療傷治病、展示神跡的‘龍涎甘霖術’;二是殺傷力一般,威能最多相當于武道宗師揮刀劈砍的‘月華風刃術’;三是可以加持己身或友軍,令身體輕盈、移動迅捷的‘清風流云術’。”
倪昆點點頭:
“巨澤縣尉雖是武官,但既是在巨澤縣這種并不與邊疆接壤,承平已久的內地當縣尉,武功想來也高得有限。兩人聯手,能擊退那惡蛟,說明那蛟實力非常一般。現在這環境,也出不了妖力通天的大蛟。”
野生蛟類,依其成長年份,強弱非常懸殊。
強大的野蛟,可以與真龍爭鋒。弱小的野蛟,也就是一種特殊的巨蟒。
其鱗甲固然堅韌若鐵甲,可即使凡俗之中,也多的是可破開鐵甲的武器——破甲箭頭、床子巨弩、投石機、霹靂炮,乃至武道高手手持的沉重鈍器。
低階野蛟若離水上岸,一支準備充份的凡人軍隊,都有機會付出一定代價將之斬殺。
但再是實力普通的野蛟,也有天賦御水之能,可借水勢掀起大浪,發揮出十倍乃至百倍于其本身實力的破壞力。
那頭發洪水沖擊巨澤縣的野蛟,應當就是最普通的低階野蛟,否則不至于被廟祝、縣尉聯手擊退。
不過就算實力再弱,只要它不離開水,以巨澤縣的實力,想要殺它,也幾乎不可能。
“此蛟已開始破城吃人,已經嘗到了甜頭。若不將之斬殺,今后定會時常作惡。”長樂公主看著倪昆,沉聲說道:“須得盡快趕到巨澤縣,協助救災,并將那頭惡蛟搜出斬殺。”
倪昆點點頭:“傳我命令,全速航行,前往巨澤縣。”
待師琪前去傳令后。
倪昆摸著下巴,沉吟一陣,說道:
“低階野蛟,智能不高,與野獸一般,有著固定地盤,只要不是食物匱乏,輕易不會離開其固定領地。
“而千星澤水域廣闊,乃是大周第一大湖,我記得是南北五百里,東西八百里,最深處可達百余丈,水產十分豐盛,有著足夠的食物。莫說一頭野蛟,便是十頭、百頭野蛟也可養活。
“既不缺食物,那野蛟為何要掀起大浪,沖擊縣城?此舉大違其本性。”
長樂公主道:
“也許是它想吃人?”
倪昆搖搖頭:
“偶爾撞上漁夫,打打牙祭或有可能。但為了吃人,刻意離開領地,冒險沖擊岸上的縣城,這不是野獸會做的事情。我懷疑,那惡蛟是受人驅使。”
長樂公主眼神一寒:
“率獸食人?喪心病狂!若真是受人驅使,那驅使惡蛟之人,非判他個千刀萬剮之刑不可!”
倪昆勸道:
“不必這么生氣,我也就是猜測而已。你去通知陛下一聲,救災之事,她也得出面。”
長樂公主點點頭,又返身前往天子寢居。
這時,舵手已得到師琪通知,轉動大舵,巨艦開始緩緩轉向,船首對準巨澤縣方向。
而動力艙中,兩個赤膊上身的道兵,也在得到通知之后,奮力揮動鏟子,將細碎的火焰寶石粉末,鏟進一只造型好似煉丹爐,高有兩丈,爐身連接著各種管道的四腳銅爐之中。
銅爐轟鳴之際,灼熱的焰力,通過陣法管道,涌入動力陣法之中。動力陣法由暗紅變作通紅,衍生強大動力,推動巨艦不斷加速。
現在的飛天巨艦,還需人工添加燃料。
等到將來靈機復蘇,“聚靈陣法”開始運作,則巨艦可自行凝聚天地靈機,化為動力。
屆時加速或是減速,都可以直接在舵臺上操作。
動力陣法全力運作之時,懸在船頭的沙漠之王,也賣力催動神力,召來大風,輔助加速。
飛天巨艦現在的極限航速,只有每時辰四百五十里。為免動力陣法過熱損壞,還只能以極速航行一個時辰。
但船頭鑲嵌了沙漠之王頭顱這個掛件之后,得他神力輔助,飛天巨艦能以每時辰六百里的速度,持續航行一個半時辰。
巨艦此時所在,距離洪澤縣直線距離也就千余里,全速航行之下,約摸兩個時辰就能抵達。
就在巨艦全速駛行巨澤縣時。
千星澤深處,一座小島之上。
被迫回歸第一世真龍血脈軀殼內的蕭立,負手站在小島最高峰上,眼神深沉地看著下方幾條忙碌的身影。
他這副軀殼的人形狀態,乃是一位身形瘦高,眼窩凹陷,鼻高唇薄,一副刻薄酷戾模樣的中年男子,外表與第二世那白衣翩翩的美男子模樣截然不同。
他不喜自己這第一世的身軀,倒不是因為外表,純是因為這大虞皇家的真龍血脈,太過暴戾嗜血,很容易令他情緒沖動,理智昏沉。
原本,他是不想再輕易與倪昆起沖突的。
他本打算耐心修煉,等到靈機復蘇,天宮降世,再來借刀殺人。
可隱修之時,每每想起兩次敗跡,他便暴躁無比,越想越氣。
暴戾的真龍血脈,時刻沖擊著的他理智,令他不止一次想要不顧一切,沖到京師,沖進皇宮,逮著倪昆、凰玖大殺特殺。
當然,理智上他很清楚,若真那么做了,他只會被大殺特殺。
可這真龍血脈的暴戾情緒,著實令他難以克制。過去的一整個冬天,他都在與血脈催發的各種極端情緒作著斗爭,壓根兒沒法安心修行。
忍了一整個冬天,理智搖搖欲墜的蕭立,知道不能再忍下去了。
再違背本性,強忍下去,恐怕會被血脈情緒沖擊得理智盡失,真做出自尋死路的蠢事。
無奈之下,他只能設法宣泄情緒。
大虞皇族的真龍血脈,不是暴戾嗜殺么?
他便以殺戮宣泄,跑到南疆屠了好幾個山寨。
可是屠殺與他無冤無仇的無辜之人,只能稍微延緩他的情緒,并不能治本。
蕭立無法,只能與群龍殿的人聯系上,找倪昆、凰玖報復一波。
話說,靈機雖未復蘇,可天宮修士,也已有不少提前進入主界。
只是天地桎梏的大環境,令天宮修士也無法肆意妄為,只能躲在暗中布局。
蕭立憑借血脈感應,找到提前進入主界打前站的群龍殿修士,以掠殺大周皇族,報大虞國滅之仇,順便奪取“神凰血”,提前打破天地桎梏,橫推主界,占據先機為由,成功說服了他們。
其實蕭立并沒有冥凰破界丹方。
所謂的神凰血可以打破天地桎梏,只是隨口忽悠。
但群龍殿的真龍血脈們目空一切,狂妄傲慢,本來就沒有將凡俗世界放在眼里。
對群龍殿修士來說,若真能提前打破天地桎梏,那這主界還不是任憑他們橫著走?
不僅可以屠滅大周皇族,滅絕神凰血脈,報大虞國滅之仇,現實利益也是數不盡——大周皇家的棲凰樓,可是一尊洞天靈寶,一旦能夠奪取掌控,不僅能坐享此寶,還可一舉得到諸多秘境。
主界現世,還有許多前輩煉氣士的遺府,里面有不少寶物殘留。提前恢復修為,也可搶在其他天宮修士降臨之前,將那些前輩煉氣士遺府搜刮一空。
天宮煉氣士都是很窮的。
擠了那么多宗門,有那么多法相大能、煉神大修,天宮早就被刮地三尺,資源枯竭。能夠維系到現在,全靠數百年前,一次神秘的收獲。
可雖然現在還能維系,大部分在這七百年間出生的天宮煉氣士,都是窮得叮當響。
很多中小勢力的修士,連件像樣的法器都拿不出手。甚至有祖孫幾代人,共用一件祖傳法器,誰出門誰帶法器的辛酸故事。
這幾個群龍殿的修士,也是在這靈機斷絕的七百年間出生,雖然背靠群龍殿這等大勢力,不至于窮得心酸,卻也是囊中羞澀,身上沒什么好東西。
所以,大周皇族的棲凰樓、皇家藏寶、秘境,以及前輩遺府,對他們著實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但無論想要得到什么,前提都是得恢復煉氣修為。
沒有煉氣修為,單憑世俗武功,不要說奪取棲凰樓,連隨便一個前輩煉氣士遺府都進不去。
所以蕭立的出現,對他們來說,無異于一場及時雨。
同樣的血脈,讓他們對蕭立有著天然的信任。狂妄傲慢的秉性,又讓他們沒將世俗世界放在眼里。于是蕭立隨便一說,他們便與蕭立一拍即合,加入進了蕭立的計劃之中。
卻不知,蕭立不過是拿他們當炮灰,利用他們,宣泄情緒而已。
哪怕已經做好布置,設下圈套,蕭立也從未真個指望過,這幾個群龍殿的真龍血脈,真個能干掉倪昆、凰玖。
這時,那矮壯男子爬上山頭,哈哈笑道:
“老蕭,陣法已經布置好了!九子真龍鎖凰大陣,嘿,若當年凰天擎造反時,有這陣法,他豈能奪了我大虞天下?”
這矮壯男子姓羅,名飛龍,正是前朝皇族血脈,群龍殿羅氏嫡裔,亦是幾個來主界打前站的群龍殿修士頭領,有法力境前期修為。
不過即使身在天地桎梏較為薄弱的千星澤區域,又有能短暫恢復修為的秘法,他最多也只能發揮出開脈境大成的修為。
沒有天地靈機,便不能凝聚法力。境界高也沒多大用處。
“九子真龍鎖凰大陣,雖能短暫封鎖神凰血脈,但干涉不了真氣修為。凰家小兒已修出真氣,就算用不了神凰火,也可施展其它法術,還是不能太小看她。”
“呵,只活了十幾歲的小女娃娃,又能掌握多少手段?法術神通,也是需要時間積累的。”羅飛龍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又道:“老蕭,你說那天魔倪昆、凰家小兒何時能來?”
蕭立淡淡道:
“環千星澤畔,有十多個縣城。我之所以選擇巨澤縣動手,就因為巨澤縣有天河龍神廟入駐。
“真神廟宇,都能借信力網絡隔空傳訊。倪昆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得知巨澤縣遭遇蛟災的消息。他們又有飛天巨艦,當可很快趕至巨澤縣。
“不過抵達之后,他們應該會第一時間救災。直至處置完災情,才會前來千星澤,搜索惡蛟。”
羅飛龍哈哈一笑,摩拳擦掌地說道:
“等他們找到此地,咱們可以等他們先斬了那蛟,在他們得意之時,突然出手,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蕭立淡然一笑,“正是如此。不過咱們得好生隱匿,莫被他們窺出破綻。”
“這個容易。真龍能飛能潛,咱們都是真龍血脈,隱跡匿息,對咱們不是小事一樁?必不會被那天魔倪昆看出端倪!”
“嗯,那現在便都各自分散,潛藏起來。”
“老蕭你藏哪兒?咱倆一起。”
“不了。兩人一起,目標太大,恐會暴露。”蕭立微笑搖首:“咱們還是分散一點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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