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方田說出了一個違心的答案。
他向林玖隱瞞了自己和林舒對話的后半部分。
老板的確一直以來都不想讓任何人得到那份名單，可是那卻并不意味著拿到名單的人就能輕易地擊敗老板，事實上，林舒在長達數年時間里找到的名單，充其量只不過是搬倒老板的前置條件。
三年前，在那份名單接近完成之時,
林舒并沒有任何喜悅，反而內心只有迷茫。
因為那份名單透露出了一件事——他們早就錯過了搬倒老板的最佳時機，名單充其量只是將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轉變成了一個僅在理論上可行的方案。
并且在那一刻，林舒似乎也終于明白了他們之間感情的真相。
那并不是激情與愛情，而是從一開始就為她量身設計好的陷阱，對于“公司”來說,
數據和信息是最為重要的環節，因此知曉這個秘密的,
必須是一個長期為“公司”效力，并且絕對不會產生異心的人。
可是老板深知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能承擔起這份信任，于是他采取了折中的辦法，把標準降低成了就算產生了異心，也會受制于某種把柄，無法直接反抗“公司”，而林玖的存在，就是老板給出的答案。
就算有朝一日，掌握著“公司”最多秘密的林舒真的要將矛頭指向他，那么屆時她就不得不面對一個抉擇。
想要真正觸及到他，就必須舍棄林玖。
而當方田在數據世界里將同樣的問題拋給了林舒時，對方依舊未能找到答案,
或許是為了逃避做出選擇,
她在死后很快便將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還未完成的妖怪鑒賞圖鑒的項目上，并且在暗中利用圖鑒，與寧泠取得了聯絡。
林舒給予他的唯一答案，就是先找齊了名單再說。
寧泠目前所掌握的名單大多數都是她在三年前收集到的,
至于在后來的三年之中，老板又利用能力與多少人建立了聯系，正是他們下一步需要調查清楚的。
否則，再縝密的暗殺行動，最終都會被一個遠在不知何處，就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所擋下。
他所認為的能夠斬斷教父紐帶的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說吧，我們要怎么做才能打敗他？”
林玖捏緊了拳頭，似乎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然而對于這個刁鉆的問題，方田覺得眼下的最佳答案很可能是：我不知道。
老板在想要搬到他的人之前，就已經建立起了一個錯綜復雜的關系網，在沒有破除這份關系網的情況下，任何針對他的暗殺行動都無法取得成功。
方田也陷入了和當初林舒一樣的迷茫之中，這和他迄今為止所遇到的戰斗都有所不同，即便在有了標準答案作為參考的前提下，他依舊難以成功。
“你的母親提到過他用于建立聯系的手段。”
對于老板來說，和其他人建立聯系并非難事，“他只需要滿足別人一個小小的愿望，就能將他們掌握在自己手中。”
聞言，林玖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什么愿望都算么？”
“嗯。”
“方田……”她欲言又止,
好半晌之后，她才咬了咬牙，坦白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能也中招了。”
和其他人相比，她被滿足的愿望肯定要多得多。
比如說小時候不想上學，想買最流行的玩具，又或者是不想吃辣椒和青菜，每當她提出要求時，記憶中的父親都會大方地滿足她。
可是，這個能力未免也太作弊了一些吧？
僅僅是放任她不吃青菜和辣椒，又或者是給她買一個流行玩具的恩惠，就會被強行被操縱人生，甚至在必要時為他擋下致命傷？
“我知道。”
事實上，絕大多數人都是在不經意間和教父建立起了聯系，甚至在被那些天上掉餡餅一般的恩惠滿足之時，他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已經落入了別人的掌心。
林舒提到過，在那份名單上，有大部分人都和“公司”毫無瓜葛，然而“公司”卻會每個月在固定時間給他們提供大筆的零花錢，讓他們在不需要工作和努力的情況之下，盡情地揮霍自己的人生。
而對于“公司”來說，那筆錢則是對于未來的投資。
老板一直以來都是利用這種手段，將那些不知在什么時候會用到的擋箭牌豢養起來，當林舒意識到這件事之時，那些擋箭牌已經多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從理論上來說，破解教父的最佳時機，就是在他還未來得及和任何人建立起聯系的時候，只是老板比任何人都明白自身能力的弱點，并且絕不會將弱點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方田方田，你說我現在把玩具和衣服還回去還有用么？”
“沒用。”
方田搖了搖頭。
人情就微妙再此，如何償還并沒有明確的標準，更何況在他看來，就算林玖有心要還清這個人情，在沒有經濟來源的情況下也無濟于事。
以她大手大腳的習慣，天知道她究竟欠下了多少人情？
而他自然也不可能采取那理論上存在的可能性，為了搬倒老板，先一步解決掉那些和他素未謀面的擋箭牌們。
“……那，現在怎么辦？”
林玖的氣勢弱了下來，得知了這個噩耗后，她的心頓時也亂了。
“總會有辦法的。”
“想不到辦法的時候，人們都是這么安慰自己的。”
“不，也不盡然。”
方田搖頭，他堅信著，任何看似無敵的能力，都存在著漏洞，只是他們暫時還沒有找到漏洞所在罷了。
而經過了一番思索之后，他隱約發現了一個不同尋常的細節。
用林舒的話來說，只要有擋箭牌存在，所有的致命傷便會由教父所編制的紐帶，轉移到那些擋箭牌身上。
可唯獨有一件事卻有些蹊蹺。
在西郊倉庫的案件中，寧泠對老板所造成的致命傷卻傳遞到了前代的圖鑒持有者身上。
他的前輩，究竟是怎么死的？
和那些擋箭牌一樣，在無意識之間受到了老板的恩惠？
在得知了林舒是圖鑒項目的負責人之后，方田覺得這在邏輯上根本說不通——就算前代圖鑒持有者沒有觸及到教父的秘密，那么一直在幕后觀察他和寧泠的林舒也一定會設法警告他。
否則饒了這么大一圈，不反而相當于拱手將寧泠送給了“公司”？
也許秘密并不僅僅存在于那份名單之中……
“林玖，幫我去找瞿薇學姐一趟，我想再看一遍《驅鬼人的奇妙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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