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田和驅鬼人之間的談話讓林玖頭腦發熱，她的思路不得不跟著談話的走勢飛速運轉著，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沒能跟上兩人的進度。
驅鬼人向他們提出了最后一個問題，卻并沒有告訴他們問題的答案，或許是覺得雙方都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情報，他便直接轉身離去了。
這一刻，林玖終于切身體會到了人們之所以討厭謎語人的原因。
說明白點能少塊肉嗎？
就不能稍微照顧一下她這種的新人私家偵探么？
不過為了表示自己認真思考過了，林玖還是重新琢磨起了驅鬼人最后拋給他們的問題。
有什么生物的生命周期是人生中某一個時刻之后開始的？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后，林玖終于想到了答案。
“方田，我知道了！”
她眼前一亮，不禁為自己的機智而感到自豪，“答案是被木棍敲暈的人！”
電視、小說和漫畫中都有許多類似的劇情，當一個人后腦勺被木棍重擊，從醫院蘇醒后既想不起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醫院——這簡直和小鎮居民的處境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暮云鎮的居民在來到這里之前，全都被人用木棍重擊過了后腦勺。
“……不錯，這一次你離正確答案已經很接近了。”
方田欲言又止，思考著自己究竟該如何夸獎林玖，雖然她又一次不出意料地給出了毛利小五郎式的答案，但是這至少表明了她還是在認真思考問題的，這是成為名偵探的重要品質。
“但是很遺憾，這世界上沒有他所描述的生物，如果你按照問題的方向進行思考，就落入了他的圈套。”
事實上驅鬼人最后提出的問題會讓人先入為主地以生物的角度來進行思考，可實際上，他離開的話并不是疑問，而是對暮云鎮，抑或是自身存在的自嘲。
原因就是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他所描述的生物。
無論是人類或是自然界的任何動物，他們的生命周期各不相同，但卻都有始有終，即便是遠港精神病院被院長調換過的靈魂，他們依舊能回憶起關于自己新身份的過去。
他向作為新手偵探的林玖解釋起了推理的完整過程，“想要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還要從我們來到暮云鎮之后的所見所聞出發。”
最初，他們下意識地以為暮云鎮和不夜港一樣，是幽靈們在“黑墻”之外建造的小鎮，因此生活在鎮上的居民理應是幽靈或厲鬼，可是在入住了鎮上唯一一家旅店之后，他們卻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其實在來到這里的當天，我們不就發現異樣了么？”
方田指了指此時還烙印在墻壁上的血跡，可以看得出老板似乎已經盡力對這兇宅般的房間進行過清潔，然而無論他怎么洗刷，都無法將血跡徹底清潔干凈。
第一次進入兇宅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如果之前住在這間屋子的房客都是幽靈，那么為什么他們會在被旅店老板殺害的時候濺出這么多血跡？”
一個幽靈的消亡，往往是悄然無聲的。
當靈魂走向破滅之時，并不會發出太大的聲響，關于靈魂的最后一道印記會消散于這天地之間，換句話說，無論旅店老板在這間屋子里殺死過多少個房客，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才對。
“你還是直接告訴我答案吧。”
林玖不想再繼續思考下去了，她決定放空自己，讓自己的生活便得輕松愉快一些。
她原本就不是那類喜歡思考推理的人，就算是懸疑向的小說或者漫畫，她通常也都只是湊個熱鬧。
“那是因為，我們所見到的并不是幽靈，而是記憶。”
方田也不為難林玖，倒是林玖為難的模樣讓他差點忍不住揉一揉對方的腦袋，“起初我也不認為他們是幽靈，而是漫畫中的角色，沒想到事情比我想象中還要復雜一些。”
事實上，他們昨天在繪畫館里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季文來的靈魂，而是關于他記憶的投影。
鎮上人的記憶以某種方式封存了起來，只有當夜幕降臨時，封印才會松動一些。
“記憶？”
林玖的眼中寫滿了大大的疑惑，“記憶，也能和我們交談么？”
“記憶當然無法和我們交談，可是制造出這些記憶投影的人就不同了。”
這就好比漫畫中的角色，他們無法跳出漫畫直接和讀者進行交流，可是在閱讀漫畫時，讀者卻往往能通過某些角色，得知作者在創作這段劇情時想要表達的思緒。
換而言之，無論是與季文來的見面，又或者是方才找上門來的驅鬼人，都是暮云鎮的“作者”在和他們交談。
至于這個小鎮是否也是記憶的投影，方田暫時不得而知。
然而，驅鬼人拋給他們的問題卻并沒有就此終止，在意識到鎮上的人都是死者記憶的投影之后，隨之而來的新問題才是重點。
無論對于人還是幽靈來說，記憶都是相當私密的部分，就連最優秀的醫生也沒法打開他們的頭顱，將其中一部分記憶剝離并儲存下來。
如果鎮上所有記憶的投影都是一個人制造出來的，那么對方是如何知曉了關于這么多死者記憶的？
尤其是季文來，以及在季文來死之前來到鎮上的劇組，他們死亡的原因就連青空市警方都未能查明。
于是方田心中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漫畫的作者，曾見證了這些人的死亡，或者作者干脆就是殺害這些人的兇手，也只有這樣，對方才能記錄下這些人死亡的瞬間。
而整個暮云鎮，或許就是作者思緒的具象化，他和林玖正處于某人的記憶，或是能力之中。
剝奪記憶，又或者是儲存記憶的能力？
也許當他在高鐵上睡著之時，對方的能力就已經發動了，可是他卻一時間無法想到對方鎖定自己的原因。
當時零余市暗殺部門的成員并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只得到了“敵法師”這個模糊的概念，就算他們在列車上安排了暗殺者，為了確定他的身份，應該也會將整個列車上的乘客都牽扯進來才對。
可是對方卻跳過了這個步驟。
除非……
“除非在你們來零余市之前，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份。”
對方似乎聆聽到了他內心的聲音，除了他和林玖之外再也沒有別人房間里，響起了一個女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