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之上，一片寂靜。
胤礽和他的手下都看常寧那張“無麻之臉”。
康麻子怎么可以沒有麻子？沒有麻子的康麻子，那能是真正的康麻子嗎？
如果這個康麻子是假的，那他又怎么可能是胤礽的親阿瑪？
如果他不是胤礽的親阿瑪，那么這場湖上會面會不會是一場陰謀？
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了，胤礽的護軍親兵都把手搭上刀柄了！
而策妄阿拉布坦的親兵則把手搭上了燧發手槍......一場火并似乎馬上就要開始了。
胤礽望著“臉上無麻”的常寧，一字一頓地說：“你臉上沒麻子，你不是我阿瑪！”
不是嗎？
明珠和策妄阿拉布坦聞言都是一愣，兩人都不明白這麻子和阿瑪有什么關系？難道胤礽的親阿瑪必須是麻子嗎？
他額娘就喜歡臉上帶麻的？
常寧點點頭，嘆了口氣：“胤礽，我本來就不是你阿瑪！”
“那你是誰？”胤礽追問道。
“我是大明康熙將軍，愛新覺羅.常寧。”
“那我阿瑪到底是......”胤礽也是個糊涂蛋，居然問起了這種問題。
常寧也是個妙人，竟搖了搖頭：“這我也不知道啊，也許......”
也許什么？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看著常寧，仿佛常寧知道什么人所不知的秘密似的，可常寧卻不往下說了——他大概也知道說錯話了，趕緊閉嘴了。
可這場面還是有點詭異。
就在這個時候，納蘭明珠突然急中生智，大聲道：“西清王，您要銀子是嗎？來人吶，把銀子都抬出來！”
找不到麻子，找不到阿瑪，那就用銀子代替吧。
“是！”
馬上就有人大聲答應，然后就看見兩個大塊頭的蒙古人抬著一口皮箱子呼哧呼哧的從船艙里面出來了。
這口大皮箱子很快就被擺在了兩伙眼看著就要拔槍拔刀的人當中，然后打開蓋子，那叫一個銀光燦燦啊！
這還沒完，緊接著又是一口又一口的箱子被人抬出來，然后打開蓋子，全都是一片銀光！
所有的箱子里面都堆滿了一塊塊足以證明父愛的銀圓。
沒一會兒，這裝滿“父愛”的箱子多的都沒地方放了。
看見那么許多的“父愛”，跟著胤礽一起過來的儒八旗勇士眼珠子都圓了，全都把目光投向了還在發愣的胤礽。
意思是很明白了……這個麻子雖然不是真的，但銀子，不，是“父愛”那可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西清汗，”看到氣氛有所緩和，納蘭明珠一邊兒說話，一邊兒摸出個黃封皮的折子，“這是大明天子的手詔，是給你的……”
“什么？大明天子的手詔？”胤礽聞言就是一愣，“這事兒和大明天子有什么關系？”
常寧笑著解釋道：“胤礽，這里的銀子，還有船上的白糖，還有那些火槍大炮，統統都是大明天子賜給你的！”
什么？胤礽都懵了。大明天子為什么要給自己那么多好東西？
難不成他才是......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看見胤礽已經蒙圈了，納蘭明珠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到了胤礽跟前，笑吟吟道：“西清汗，康熙將軍和老夫都是奉了大明天子的旨意而來……而大明天子是很看好你的。”
大明天子看好我？為什么？胤礽那是愣了又愣。
策妄阿拉布坦看到胤礽快要被忽悠傻了，也朗聲道：“西清汗，大明天子有一個大大的恩典要給你。只要你要是點點頭，天子就能支持你當蒙古大汗！”
“大明天子要支持我當大汗？”胤礽愣愣地問，“他要怎么支持？”
策妄阿拉布坦笑道：“當然是實實在在的支持了！有了天子的支持，你可就要銀子有銀子，要白糖有白糖，要槍炮有槍炮了，這個蒙古大汗還怕當不上？”
說到這里，策妄阿拉布坦已經是一臉的羨慕了，他笑著道：“這大明天子……真是比你的親阿瑪還親啊！依我看，你干脆就認大明天子當干阿瑪吧。”
得，胤礽這下又多一阿瑪，真是可喜可賀啊！
可是這么好的事兒，胤礽似乎還不同意，重重哼了一聲，就要轉過身去。
“西清汗且慢！”策妄阿拉布坦看到胤礽要走，趕緊上前兩步道，“你這一走……不僅當不上蒙古大汗，性命都得交代了！”
“你說什么？”胤礽瞪了策妄阿拉布坦一眼，“你還想把朕的性命留下？”
“西清汗，紙是包不住火的。”一旁納蘭明珠皺了皺眉，忙好言相勸道，“你和康熙將軍還有伊犁王在湖上相見的事兒，早晚會被康熙汗知道。到時候他會饒了你？
你也不想想，這次的事情可不是咱們挑起來的，是你自己找上來的！而你是為了什么才找上我們的？”
胤礽心里咯噔一下，他當然是因為康熙含這個阿瑪不愛他了，所以才想到尋找傳說中愛他的親阿瑪的——因為康熙的那些金蟬脫殼之計，在西清汗國里面一直有“康熙是常寧，常寧是康熙”的傳言，而胤礽也信了這個傳言。
而胤礽找爸爸這事兒，要是讓康熙大汗知道了，他還有活路嗎？
即便康熙還念及一點父子親情，還有索額娘這只母老虎呢！
被納蘭明珠這么一提醒，胤礽也知道壞事兒了，臉色鐵青的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看見胤礽已經動搖了，納蘭明珠就一邊把朱皇帝的手詔往他手里面塞，一邊接著勸說道：“西清汗，你一定要想清楚……權在則昌，權失則亡！皇權面前無父子啊！”
聽到“皇權面前無父子”這幾個字，胤礽就是一哆嗦。他曾祖母臨終時候就和他說......要小心皇阿瑪！而且誰都知道康熙汗只愛胤，之前就已經想著要“兄終弟及”了！現在又出了這種事情，等康熙知道了，他胤礽還不是死路一條？
納蘭明珠又沖著胤礽身邊的幾人道：“你們還不趕緊扶著西清汗到船艙里面坐好了，老夫有要事要和西清汗說……你們該不是以為西清汗倒了，你們還能有活路吧？”
“滿都護，快扶胤礽進艙啊！”常寧也反應過來了，趕緊讓自己的親兒子把胤礽架進艙房。
滿都護還看著常寧在發愣——如果這位不是真康熙，那應該就是他的親阿瑪常寧了！多少年了，今兒終于見到阿瑪了！
知道常寧是自己親阿瑪的滿都護，現在聽見阿瑪發話，自然是要照辦的，趕緊扶著失魂落魄的胤礽入了船艙。
司馬尚，黃體仁，策妄阿拉布坦，納蘭明珠和常寧也趕緊跟進去。
一群人在里面分賓主落座，然后就直接開始了談判。
納蘭明珠首先開口，說出了朱和盛的要求，他說：“西清汗，老夫問你，你是愿意坐以待斃，還是愿意接受大明天子的支持，去爭一爭本來就該屬于你的汗位和印度帝國？”
胤礽這個時候已經有點清醒了，只是喃喃道：“我是孝子……怎么能和阿瑪相爭？”
就他這樣居然還敢自稱孝子，在場的人也都無語了。
“西清汗，”納蘭明珠笑道，“大明天子可沒讓你和康熙汗相爭，而是希望你可以在康熙駕崩之后，繼承大蒙古行為何印度皇帝之位。你是康熙汗的嫡子，也是胤的兄長……大汗之位和印度帝國，本來就該是你的。索菲婭和胤憑什么和你爭？長幼有序是自古以來的規矩，你爭的那是理直氣壯！”
胤礽聽了這話，當然是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他也覺得蒙古大汗的位子和印度帝國都是自己的。即使康熙要分一些財產給胤，也不應該把整個印度帝國都給他。
因為印度帝國才是康熙擁有的最大一份的產業！這份產業上的人口多達數千萬，幾乎和整個大明朝的人口相當，而西清的國族加上費爾干納盆地和撒馬爾罕的居民，總共才二百多萬人口。
至于印度帝國的財入就更夸張了，去年就超過一億盧比，是西清汗國財入的七八十倍！
所以沒有印度帝國支撐，胤礽就算當了蒙古大汗，也根本干不下去……況且康熙現在還想要兄終弟及！
“可皇阿瑪還在……”一想到康熙，胤礽就低聲嘀咕道，“而且還春秋鼎盛！”
康熙汗年紀并不大，身體又那么好，什么時候才會駕崩？他要是不駕崩，胤礽又怎么和弟弟爭位？胤礽著急啊！
納蘭明珠聽見胤礽的話，就知道自己的任務已經快要成功了，現在只差最后再騙一把了。
于是他就對胤礽道：“西清汗，你還年輕，可以等！而且大明天子也沒讓你馬上和你皇阿瑪兵戎相見啊。他只是想讓你有自保之力……雖然你是孝子，但也不該因為孝，就洗干凈了脖子讓人斬吧？那可不是真孝順，你要是真孝子，就得給你皇阿瑪送終啊！”
“說的也是……”胤礽低聲道，“我是得給皇阿瑪送終的。”
常寧連連點頭：“對對，侄兒，你就得學會自保，可不能讓索菲婭那個洋婆子給害了。而大明天子給你的那些銀子和軍火，就是讓你自保的。據我所知，你的西清汗國向來是自成體系的。而且你也當過大清皇帝，不缺大義名分。所以只要手里的實力夠用，你皇阿瑪就算聽信了索菲婭的讒言，也不敢輕易挑動刀兵，這樣你就可以自保了。”
胤礽輕輕點頭，眼前這個沒有麻子的“假阿瑪”說的話還是挺在理的，他的曾祖母臨終之前也是這么個意思。
想到這里，他低聲道：“只要皇阿瑪在世一天，我就得守著人子之道，怎么都不能主動挑起刀兵，和皇阿瑪兵戎相見。”
納蘭明珠馬上挑起大拇哥，稱贊道：“西清汗果然是孝子，歷史那些二十四孝子也就孝到這個地步了。不過……你拿了大明天子那么多東西，總該給個交代吧？”
“要怎么交代呢？”胤礽一愣。
“納個投名狀吧！”納蘭明珠道。
“投名狀？”胤礽眉頭大皺，“難道真要認大明皇帝為父？”
納蘭明珠笑道：“認個干阿瑪也好……不過這投名狀還得用噶爾丹來納。”
“噶爾丹？”胤礽又一愣，“難道要我和噶爾丹開戰？”
納蘭明珠擺擺手：“這倒不用……你只要照著我們的安排行事，把噶爾丹請到上京齊天府共商大事就行了。”
“這個……”胤礽也沒把握，只好瞧了瞧司馬尚和黃體仁，看到兩個人都點了頭，這才對納蘭明珠道：“好吧，那我試著請一請噶爾丹吧，不過他要是不肯來，我可沒辦法。”
納蘭明珠笑道：“只要西清汗照著我們的辦法來，噶爾丹是一定會上當的，而且不會讓你為難的。”
“那好吧。”胤礽終于點了點頭。
策妄阿拉布坦又笑著道：“西清汗，那二十萬銀圓和二十萬斤白糖可是年年都有一份的......沖著這份大恩，光是哄騙一下噶爾丹怕是還不上吧？所以這個干阿瑪，還是要認的。以后大明天子就是你的父皇帝，你將來就是大蒙古和印度帝國的兒皇帝。你看這樣可好？”
“好，好......我認大明天子為干阿瑪，不過這事兒必須得保密，不能讓外人知曉。”
“哈哈哈，那是當然的！”策妄阿拉布坦點頭道，“不過你得上個認大明天子為父皇帝的折子......你總得讓天子知道他的銀子、白糖、槍炮沒有白給啊！”
“好，我寫！”
康熙三十一年，沒有找到親阿瑪，但是卻從“干阿瑪”朱和墭那里得了不少好東西，手頭的實力和財力都見長的胤礽，終于從特穆爾圖淖爾“凱旋”而歸了......雖然特穆爾圖淖爾只是對峙，并沒有真的打起來，但最后先“認慫”撤軍的還是策妄阿拉布坦，而且胤礽還“繳獲”了不少被策妄阿拉布坦的軍隊所“遺棄”的火炮，當然是“凱旋”了！
不過滿載而歸，還喜認新爹，還實力大增的胤礽卻怎么都沒想到，他居然在碎葉府城的東大門外迎接他凱旋的眾人當中發現了孔圣公和他的大哥胤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