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看著謝阿囡的一根手指頭,顫微微地問:“一……一百文?!”
“不對,是一百貫。”
“一……一百貫?!”初七瞠目結舌,“大哥教我防身的功夫!我絕對不會拖后腿!我什么都能學,我能吃苦!”
謝阿囡挑眉,“真的?”
“真的!”
初七握緊小拳頭,目光無比堅定,她吃上了熱騰騰的羊肉湯,睡過又軟又香的榻,怎么甘心再回到草堆上?阿爺走后只剩她一個了,一個人了無牽掛,什么都不怕。
謝阿囡挺喜歡她的性子,喝光羊湯一抹嘴,說:“走,我教你幾招。”
初七跟著他去了,到了操練場后又是跑又是跳,還要搬石錘,一圈折騰下來,小命差點不保。
謝阿囡看著初七連連搖頭,覺得她不是塊練武的料子,初七反倒越挫越勇,抹去額汗又搬起石錘。
“對了,謝大哥,你知道有個叫伏什么城的地方嗎?”初七一邊搬石頭一邊氣喘問道。
謝阿囡看著她擰起眉頭,“有好些個城,具體在哪個方位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只記得有個伏字……”
“那就不清楚了,你先把手頭功夫好好練練,以后跟咱們一起走河西廊就不怕了,到時隨便你找。”
“噯,好!謝謝大哥……大哥我肚子餓了……要不再去吃點東西吧。”
“……”謝阿囡摸了會兒下巴,“好!”
不遠處,李商正和幾個年紀相仿的少年玩擊鞠,他坐在馬背上伸長脖子,就見初七把石錘扔在地上直吐舌頭。
他哈哈大笑,一七寶毬恰好飛了過來,直接彈在他的腦門上。
“哎喲!”
李商的腦門上腫出個包,還失了一個毬,氣得旁人大罵:“什么東西這么好看,毬又被搶了,會不會打?”
李商一聽,氣血倒涌,夾緊馬腹掄起毬杖,沖了過去。
鮮衣怒馬少年郎。
謝惟站在窗邊遙遙相望,見到李商打了幾個好球,不禁莞爾而笑。
麗奴兒邊收拾茶案邊說:“今日晴好,三郎不出去走走?”
“昨日走得多了,今天就算了。”說著,謝惟往后退了半步,似乎是怕被艷陽曬化了,而后他再次看向操練場上小小的初七,明明這么柔弱卻有著一股特別頑強的生命力。
麗奴兒笑道:“你好像很喜歡初七。”
“嗯,人伶俐,嘴會說,性子……還挺倔。”
謝惟翕上窗,拉起簾,屋內變得如同黑夜,有幾縷光鉆著縫透了進來,而后又被麗奴兒堵上了。
麗奴兒走到謝惟跟前,拉下右肩衣衫,露出一片凝脂,凝脂上有個清晰的血洞,邊上一圈略微紅腫。
謝惟輕輕地把麗奴兒的衣衫拉了上去。
“今天還好,不需要。”
麗奴兒嫣然一笑,“我是怕你不舒服,你若不想那就好好歇息。”
她恭敬施禮,后退至屏風后,剛要走又被謝惟叫住。
謝惟說:“過幾日我安排初七到你身邊,你教她待人接物,至少要讓她看起來像個名門貴女。”
麗奴兒不解,“三郎這是何故?”
謝惟身形一晃,悄無聲息地融進了黑暗之中,“我拿她有別的用處。”
日落時分,初七幾乎是爬進廄里的,本想提個水桶給阿財洗洗,結果連桶都拎不動了。謝阿囡說她身子骨太差,得好好練練,等身子骨好些了再教她射箭。初七不知道阿囡說的“身子骨好”是什么個好法,天天這么練,她可受不住。
初七見到跪坐著的阿財兩腿一軟撲倒在它身上,眼淚汪汪的向它吐了一肚子的苦水,阿財嘴里嚼巴嚼巴著草料,神色淡定,反正諸如此類的話聽了不下百遍,它早就習慣了,慢慢地,耳朵邊沒聲音了,原來是初七苦水吐得睡著了,阿財扭頭看看她,用鼻子蹭蹭她的額頭,和她窩在一起睡了。
翌日一早,大伙用膳時都沒看到初七,李商朝謝阿囡擠擠眼,笑著說:“昨日你是不是把她練慘了?我就說了一個小鬼哪里吃得了這種苦,三郎還不相信。”
李商的小跟班兒,成禮聽了忙問:“就是昨天新來的那個?這么瘦小還想做駱駝客,看到阿柴、匈奴只有尿褲子的份兒,大概早上就收拾東西逃了吧。”
說落,邊上幾人都大笑起來,李商是笑得最歡的那個,又是拍案又是跺腳,淚珠都笑了出來,未曾想初七來了,滿頭大汗,眼睛紅紅,上氣不接下氣的。
眾人見到她立馬不笑了,李商還在沒心沒肺地嘲笑“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小鬼,他眼角的余光瞥見旁邊多了個人,定睛一看,正是小鬼本人。
初七故意不搭理他,徑直走到謝阿囡面前理直氣壯說:“我圍著城跑完三圈了,你可以繼續教我了吧?”
謝阿囡一聽當即放下面碗,“咱們走。”
初七眉眼一彎,高高興興地跟著謝阿囡走了,剛才李商說的話她遠遠的就聽到了,到門處后她轉過頭朝他吐舌做鬼臉。
李商劍眉擰起,“咯嚓”把筷子捏斷了。
“好你個小鬼,等小爺來收拾你。”話落,他就追了上去。
初七見到李商跑來操練場,在她身邊裝模作樣,打心眼里嫌棄。謝阿囡教她射箭,李商就故意走到她邊上搭箭上弦,連射五箭,箭箭中靶心,邊上幾個拍馬屁的連忙拍手叫好,稱贊道:“小郎君百步穿楊的功夫真是了得。”
“雕蟲小技,何足掛齒。”李商假裝謙虛,而后轉頭看向初七,得意地挑起眉。
初七知道他是故意嘲笑她,心里雖有一百個不服氣,但面上還是得掛住,她也很狗腿地拍起小手,笑瞇瞇地說:“小郎君果真厲害,今日讓我大開眼界。”
李商不禁飄飄然,“你想要我教也不是不可,只是我平日里事多,來不及顧及,不過……”
“那小郎君今天就去忙吧,我也不打擾您了,阿囡,我們今天不練箭了,你帶我去騎馬吧。”
謝阿囡為人耿直,哪聽得出這兩人的花花腸子,既然初七不想練箭,想騎馬那就騎吧。
“好。”他一口就答應了,回頭還和李商說,“這兒交給你了,帶著這幫猴崽子好好練。”
李商:“……”
本是想欺負下小鬼,結果自己被氣到了,李商憋著火不好意思在別人面前發,睜大圓眼瞪著初七。
“阿商,傻愣著干嘛,擊鞠去啊!”
阿炳把他的魂喚了回來,一聽擊鞠,李商心中的不快立馬煙消云散,一提起鞠杖,跨上駿馬就把初七忘了,和阿炳他們玩得昏天黑地。
少年氣盛,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擊鞠打完后,李商滿頭大汗回去了,看到正在練騎馬笨頭又笨腦的初七笑了起來,琥珀色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一絲道不明的東西。
不行,不能這樣放過她。想著,他又要去招惹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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