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徹羽說話的語氣與往日里并沒有什么區別，但這句話的意味卻并沒有他的語氣那么輕描淡寫。
毫不夸張地說，這基本上等于是一生一世的承諾了。
江煢星抬眼，詫異地看向他。
是她多想了嗎，還是……
姬徹羽也正在看她，二人對上視線，他作勢要舉手發誓。
“哎哎哎！”江煢星頓時忘了自己剛剛冒出的粉色泡泡，趕忙將他的手按下來，“心魔誓就不用了，我們拉勾就行。”
她伸出小拇指。
姬徹羽頓了頓，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江煢星立刻用自己的手指勾住他晃了晃：“說定了哦。”
這回總算不用擔心反派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長歪了。
她的表情坦蕩，姬徹羽卻有些不自然，他有心想問對方明不明白這代表了什么含義，卻在對上少女一臉陽光明媚的笑容時哽住。
江煢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冷不防看見他手上尚未徹底痊愈的傷口，這才想起這個人在先前的戰斗中傷勢不輕，忙道：“靈舟讓我來操縱吧，你先回去休息，治療一下傷口……對了，云翳神君有沒有動靜？游蛟老祖已經死了，說不定可以趁此機會將他一起拔除，你快進去研究研究。”
“只是些小傷，我沒事……”
姬徹羽還沒說完，卻被對方不容拒絕地從操縱靈舟的座位上拉起來：“你去休息，讓我來！”
見她如此堅定，姬徹羽無奈，看來不將傷口徹底治好，自己是沒資格坐在這兒了：“好吧，那我待會兒來換你。”
江煢星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到后面去。
剛走進靈舟后面休息的房間，姬徹羽唇角笑意未散，突然毫無預兆地吐出一口血。
與此同時，腦海里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你可真是幸福啊。”
姬徹羽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門外，見江煢星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才慢吞吞地擦干唇角：“你我本是同一個人，怎么你還見不得我過得好呢？”
“我剛剛明明讓你回父親當初閉關的洞府修煉，你為何要答應她留在澹言書院？”云翳神君咄咄逼人，“你就不怕我對她不利？”
“父親的洞府里都是他留下的劍氣，我并非純粹的劍修，那里對于我來說并不是最合適的修煉之地，你為何要勸我去那兒？”姬徹羽收拾好房間的地面，確定看不出吐過血的痕跡之后，脫下衣物，開始收拾自己身上的傷口。
“就算不是最合適的，也是你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修煉洞府了。”云翳神君道，“我看你就是色令智昏，才會答應留在澹言書院。”
姬徹羽不置可否，將身上的幾道傷口包扎好后，才道：“我可以自己找一個更好的地方修煉，這件事用不著你管。”
“更好的？”云翳神君嗤笑，“你又不是主角，想去哪兒找？”
姬徹羽動作一頓：“主角？什么意思？”
云翳神君自知失言：“沒什么，意思就是說，勸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姬徹羽輕笑一聲，抬眼看向不遠處的銅鏡：“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你真的是我嗎？”
話音剛落，一陣劇痛自五臟六腑翻涌而上，他再次噴出一口血。
繃帶散落一地，姬徹羽弓著身體，耐心等待這波疼痛的余韻過去，意識到不妙。
游蛟老祖死后，這個家伙似乎反而變強了。
怎么會。
沒等他細想，身體內的疼痛愈發強烈，連帶著經脈里的靈力也開始變得兇殘，如同無數根細針在經脈和丹田里亂撞。
姬徹羽企圖打坐調整體內亂竄的靈力，一動才發現渾身沒力氣，失去平衡狼狽地摔倒在地。
耳邊傳來混亂的雜音，像是有無數人在他耳邊說話，其中似乎有云翳神君的聲音，但是他根本聽不清對方在說什么。
他抬起頭，努力伸出手，想要觸碰到手指上的儲物戒，卻怎么也看不清戒指在什么位置，雙眼前閃過無數散碎畫面，有他腦海中中幼時的場景，也有云翳神君在紫鳩宮的回憶……兩個人的記憶仿佛交叉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姬徹羽狠狠一咬舌尖，血腥味立刻在口腔中彌漫開，他的雙眼清明幾分，按住儲物戒，翻出一顆丹藥吞下。
一股冰冷刺骨的涼意從丹田處直充腦海，幻象幻音陸續褪去，他終于有力氣坐起身，念動清心訣。
腦海里的云翳神君卻并不打算就這么輕易地放過他，還在兀自說著話：“……你如今這么輕松就報了仇，還治好了丹田，未來一片坦途，是這一輩修仙者之中的佼佼者……如此風光……那么我算什么？我在紫鳩宮拼了命才徹底解決游蛟那個老東西，變成半人半妖的鬼樣子才能活下來，憑什么！”
姬徹羽沒有理他，依舊默念著清心咒。
游蛟老祖的死像是刺激到了云翳神君，師父當初給的那顆丹藥不太能禁錮住他了。
離回澹言書院至少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他必須靠自己控制住這家伙，不讓他有太多的主動權。
像今天這樣在他的身體里折騰也就罷了，若是有朝一日再像當初那樣被云翳神君奪走身體的掌控權……第一個會遭遇危險的就是江煢星。
他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不知道是清心咒起了效果，還是云翳神君發泄夠了，他的情緒不再像剛剛那么激動，只是一邊冷笑一邊自嘲：“一看見你，我就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笑話……”
“不。”姬徹羽突然回答，“你所做的一切選擇，若是落入當時境地的是我，也必然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他睜開眼，眼底的冰冷散去，化為柔和的光：“你我之所以會踏上這樣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只是因為我的身邊有煢星在。”
云翳神君沉默片刻，語氣古怪：“你在炫耀什么？無妨，待我奪走你的身體，在她身邊的就是我了。”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確地表露出奪舍的意圖，姬徹羽心中一凜，堅定道：“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那就試試看吧。”云翳神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