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回去了？”
看著家里收拾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箱籠，顏卿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去歲皇帝過了六十大壽，舉國同慶。
男人回來就與她說，“再過些時日我就向陛下上折子告老，你也著手收拾收拾，看看要帶些什么回去。”
當時顏卿不敢置信的看著男人，實在是男人說這個太突然了，之前也沒有聽男人提過。
“陛下能答應嗎？”
“放心，我有法子。”
陛下的身體每況愈下，怕是也撐不了多久，新帝登基自由他的心腹，朝堂之上又會是一場血雨腥風，他再不走怕也走不了了。
他走了，才能給別的人讓路。
顏卿這大半輩子都在聽男人說放心的話，她聽了半輩子，也信了半輩子，這回也是一樣。
“那我回去就開始收拾吧，這么些年都在京里了，這回終于是要能回去了啊。”
要帶的物件多，什么她都覺得有感情了。
京城是個好地方啊，但也是要命大地方。
男人的鬢角上都生了好些白發，腰背也不如來時挺拔，他們在京城一待就是十五年了呢。
從男人說了那個話之后，到現在也快一年了，初時她沒想到男人不僅是跟她說這了這話，還跟萍萍他們都有交代。
半年之前萍萍他們先走的，后來是那丈宋回他們，然后是老四。
現在，就剩他們了和孩子們了。
稟哥兒前年調回了京，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他媳婦兒和三個孩子。
從他們成親后第三年起就被外派上任，也就只見過最大孩子，如今大的那個都是十歲上的年紀了，最小的姑娘也有四歲，正是活潑可愛找人疼的時候。
她覺得小姑娘長得像媛姐兒小的時候，那時候的媛姐兒只一朵小花就能哄她半天。
劉夫人說小姑娘長得像雙華小時候，長大了也是個這么人的丫頭，打小就喜歡舞刀弄槍。
這也就罷了，當爹的還慣著，親自給她做了那些小木刀小木槍的，閑下來的時候還親自耍給了逗小姑娘。
她哪知道，可不是小姑娘愛看，當娘的也愛看孩子他爹英武的身姿。
“這回回去，要再見到你們都難了。”
是了，他們回了堪平去，這些孩子們都忙著事，哪還能說想見就能見著？
“等我們空了，一定回去看您們。”
話是這樣說，顏卿也知道孩子們是孝順，但誰也說不定。
宋彪看不得這些，大手一揮，“你們年紀輕輕的就該好生做事，告老還鄉這種事，等你們到老子這個年紀了再說。
老子跟你們娘在堪平好得很，用不著你們惦記，你們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其實，就宋彪這個年紀這個精氣神也不該告老的，兵權交得及時，命也就保住了。
幾個崽子也都站穩了腳，該他們自己去拼。
宋躍到東南鎮守去了，給他們老兩口留了個小的。
小崽子長相隨了娘，小時候白白凈凈的招人稀罕得很，如今七八歲的年紀跟他爹小時候一個德性。
多都是當爺爺的給慣出來的，惹了禍回來也不說提棍子打了，好生好氣的跟孫子叫講道理。
沒事兒就把孫子頂在肩膀上出門兒溜達，可是把他二叔三叔給羨慕得眼睛紅。
宋驚雷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大閨女都四歲了，小兒子也滿了周歲。
但凡是孫子輩兒的，他都咧著個大嘴頂著上街。
還有宋回家的小崽子，生的晚也是有這么點兒優勢，能跟晚輩們享受同等的待遇。
宋謹宋苒都是十四歲了，加上宋回家的灼華也十三了，他們早過了爭寵的年紀，現在就是更小的天天爭。
幾個孩子都是早早定了婚事的，這會兒跟著宋彪他們回鄉去，等到了成婚的年紀再回來，兩邊都不耽誤。
再小的，到時候也跟著回來，村里的學堂也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樣子，先生也多了不少，跟著回去不怕耽誤他們讀書。
臨走的先一晚，顏卿還跟男人嘀咕。
“孩子們跟著走了，他們也能輕松些時日，但想孩子是肯定的。”
“不過是一兩年的事，還能怎么的？
長這么大了，該回去認認祖。”
男人說的也沒錯，從那次回去后他們就再沒有回去過，是該讓孩子們回去，不能忘了祖。
出發的時候，顏卿頻頻回頭看大將軍府，如今這府的主人是他的小魚。
只是，小魚手里的兵權并不如他爹當年。
用男人的話說，“老子給他留個名頭就不錯了，再多的就得他自個兒去掙。”
宋驚雷和甜姐兒夫妻倆一直將人送到城們口，同去送的還有那志遠他們。
父輩能往回的都回了，現在就是他們這些年輕人留在京城。
都說落葉歸根，年老了便想回家，這京城再好，也想回到堪平去。
出了京城，顏卿覺得心情復雜，又是傷感又是一股子莫名的輕松。
兜兜轉轉這么些年，他們終于還是要回到最初的家。
宋大爺難得的沒有騎馬，跟他媳婦兒一起窩在馬車里。
雖然車廂里有些擠，但也不能妨礙他放松的心情。
宋大爺躺在車廂里，還翹著二郎腿，顏卿把矮桌搬到角落里去放著，就是怕萬一顛簸再碰著他。
越是年紀大越是像孩子了，現在是比小孫子都還難管，實在不聽話。
“躺就好好躺著，坐沒個坐相，站沒個站相。”
“我是躺著的。”宋大爺不服氣，當即就糾正了媳婦兒的說法。
瞧瞧他這，不僅是不聽話，嘴還硬得很。
“你個婦人別不識好歹，老子答應你老了回去給你種花，老子說到做到，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老子就是翹個腿兒，你也要管，老了都還矯情。”
說老，宋彪當然不是嫌他的小媳婦兒老了，他就是應景的這么隨口一說。
“我老，我能有你老？我還沒生白頭發呢。”
本來男人前頭說的話聽著還挺感人，她這心里酸酸澀澀的感觸良多。
感觸才開始就被他后面的話給打碎了，他這張嘴，真真是到老了都沒變，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說出讓人不喜歡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