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給祖師上香之后,張青云就盤膝坐在院子中,開始早間功課。
道觀門前人來人往,行色匆匆。卻少有人,看道觀里面一眼。
行人多了,自然喧鬧不止,張青云卻恍若未聞。
多少年了,他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
“如果...”
早課誦經之后,張青云站起身來,臉上還是有些遺憾:“天師觀,要是在深山野林,哪怕在郊區也好...這里...”
張青云不止一次這樣想。
紅塵繞繞,喧鬧不休,如何修道?
道教在魔都起步比較晚,到了近現代才開始在魔都傳道。
當年張天師在魔都傳道,這座道觀也應運而生。
只是后來,戰亂中,這座道觀逐漸被舍棄。
直到最近數十年,天師觀才又有了主人。
這幾十年經濟發展,這里本是荒蕪一片的地方,聳立起了高樓大廈,天師觀被高樓大廈包圍其中。
天師觀就在一條步行街上,人流量很大。
可是...這里香火幾乎沒有。
道觀不大,占地不足三畝,分前后兩院。
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天師觀就在張青云名下。香火雖不盛,道觀無人問津,好在他是正兒八經的道士,每個月還有一份工資。
在這里能擁有這么一片土地擁有權,張青云卻高興不起來。
拿著掃帚,打掃著院子,張青云偶爾還會抬頭,看一眼頭頂。小心空中墜物,有一次,張青云就被空中墜物砸中...
一個泥胎花盆,不知從哪一樓,因為什么掉落,砸中張青云的腦袋,腦袋被開了瓢,縫了十幾針。
很快,垃圾歸堆,成分很雜。
有煙蒂、有塑料袋、有廢紙......
把垃圾送入門前垃圾桶,張青云又去了后院。張青云獨自生活在這道觀,每日產生的生活垃圾少之又少。
奈何這里經濟發展的很快,四周不是什么高檔小區,反而是廉價出租房。這里的人口成分很雜,來自全國各地,甚至還有外國人。
人的素質有高有低,空中墜物難以避免,這些垃圾,都是道觀兩側的高樓空中拋下來的。前院垃圾成分還算正常,后院就略微有些慘不忍睹。
要是有攝像頭,高空拋物還有跡可循。
安裝攝像頭,他沒錢啊...吃喝都快成問題了,哪有這閑錢?
就是沒有證據,報警多次,都是毫無結果。
人口成分太雜了,這里居住的,九成九是租客,外來務工者,你來了,我走了,不是固定居住地,警察也無奈。
讓張青云感慨不已:“不知是誰,又殺死了幾億生命...”
地上,一個裝滿了白色液體的兄弟頭套,很是刺眼...
拿著掃帚掃入垃圾堆,張青云又無奈的把一個粉紅兇兆歸入垃圾堆:“好在這里沒人來,不然貧道名聲就要被毀了...”
把這些垃圾裝起,放在角落。這樣的垃圾,張青云不敢白天扔,他實在是怕引起誤會。被人發現這樣的垃圾,他恐怕...
打掃完了前后院,剛到前院。
“啪...”
一個塑料帶摔在了面前,湯汁四濺。
默默地把垃圾袋撿起,送入門前垃圾桶。抬頭看向西面樓層,無奈嘆氣:“屢禁不止啊,只希望他們自己能夠...算了,他們要是還有素質,我每天還要這樣辛苦嗎?”
拿著拖把,擦了擦湯汁,早晨上班高峰期總算過去,張青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上班高峰期還好,要是周末...”
周末,這些來自國內四面八方的人,沒有什么娛樂,窩在出租房,反而會有更多空中拋物出現。
清理了院子,張青云又搬來梯子,清理了房頂,這才開始洗漱。
洗漱之后,張青云開始清理自己的長發。挽成道髻,又給祖師上了香,這才清閑下來。
他每日沒有什么特定工作,忙完這些,已經到了日上三竿。走出道觀,去菜市場買些食物,返回道觀,除了誦經,就是練習書法。
今日,張青云心思有些煩亂。
看著窗外,神情落寞:“就這樣度過一生?”
張青云不止一次想過這種問題,天師觀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人陪著說話。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沒人送上一聲祝福。
“不知不覺,三十二歲了...”
在魔都三十多年,張青云發現,自己竟然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別說朋友,曾經熟悉的人,也都變成了陌生人。
他記憶里,從記事年齡,就是在天師觀跟著師傅修行。他曾經聽過師傅講過他的身世,當年也是剛剛成為天師觀觀主的師傅,早晨開門的時候,就看到被拋棄在道觀門前的張青云。
魔都人口構造很復雜,天南地北,國外國內,特別是三十多年前,魔都經濟開始騰飛,人口流動性更大。
也不像現在,處處都有攝像頭,還有跡可循。三十多年前,還沒有攝像頭的。
所以,張青云的身世,就無法解開了。
既然靜不下心,張青云就出了門,在后院他開辟了一片菜園子。這個時候青菜綠油油,長勢很好。
剛出了門,頭頂一陣轟鳴。
下意識的抬頭,一道火光從南向北,如流星般劃過。他剛抬起頭,火光卻詭異的調轉方向,向院子中墜落。
速度太快,根本來不及躲閃,張青云還沒反應過來,就砸中了他的腦袋。
瞬間,三十幾年的修道養氣,道心崩潰:“天殺的,這是要我的命?”
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被空中拋物砸中,以前還是一些生活用品,頂多扔下一個花盆...現在倒好,直接開始用火攻了。
干脆直接潑汽油,把這里燒光得了。
“這下腦袋不用開瓢了,我直接要燃燒了...”
然而,下意識的摸了摸頭頂,頭發還在...也沒有疼痛感覺。
“嗯?”
跑到洗漱間,照了照鏡子:“不應該啊...”
剛才那一道火焰,可是很粗的,足有水桶粗細,長有數米的...落在了頭頂,恐怕他已經被大火吞噬。
現在,鏡子中的他完好無損,梳頭的時候,那倔強的幾根頑固頭發,還造型獨特的朝天聳立。
摸了摸臉,捏了捏耳朵,轉著腦袋仔細看了看,張青云聳了聳肩:“剛才...一定是幻覺...必須要改善伙食了,五天開一次葷,營養跟不上,一定是血糖低了...”
雖然每月都有工資,卻也不多,足夠他日常開銷,購買道觀一應所需,他根本不敢揮霍。
所以,日子過得輕松,金錢方面卻緊緊巴巴。五天開一次葷,還是他這里省點,那里摳搜點,省下來的錢。
“啪...”
剛走出洗漱間,一個黑色手機,落在腳下。
霎時間,手機四分五裂。
身上驚出一身冷汗,抬頭看去,就看到五樓樓梯窗口,一個身穿性感的女子,一巴掌甩在一個長相帥氣,打扮很潮的年輕男子臉上,狠狠地罵了一句:“渣男!”
然后恨恨下樓。
“這世道啊...”
伸腳,把摔壞的手機,踢到垃圾堆,張青云搖頭嘆息:“這個世道啊,男人女人...不知道到底是誰渣了誰啊...”
還是收拾菜園子吧...
與院子中一樣,菜園子每天都需要清理,多少一夜過去,都會有些許垃圾。
清理了菜園子,剛要把垃圾歸堆,再提水澆灌一番。
“大師,打擾一下,我剛才手機掉到這里了,你看到了嗎?”
大師?
搖了搖頭,也不糾正。
稱呼道士可以稱呼大師,卻總讓人感覺別扭,有一種僧道不分的感覺。
轉頭,本想提示來人摔壞的手機在哪里,張青云卻猛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