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事物存在,不能說一定合理,但是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
比如周公這樣的海蜇掮客,既然它出現了,那說明有它存在的土壤,也一定有它能發揮作用的地方。
王榮森和老朱出發了,還帶上了身為“地頭蛇”的秀珍,大約下午兩點多,秀珍一個人回來,悄悄地把阿欣叫走。
她們去做什么,吳小偉一無所知,直到次日上午,只有灰頭土臉的阿欣和秀珍回來,卡車也只回來一輛,吳小偉才從阿欣嘴里聽到了昨天發生的事情。
原來王榮森和老朱非常順利的收到400多桶海蜇,約合10噸出頭,王榮森一算這一趟省去了周公的4000多塊勞務費,想快點彌補之前十來萬損失的他惡向膽邊生,決定走一條司機口口相傳的秘密路線,以逃脫檢查站的檢查。
海蜇的交易是需要交稅的,差不多每斤3毛錢的稅,不消說,這個稅肯定從采購商這里收。檢查站的工作就是檢查海蜇有沒有上稅,若是沒上稅,檢查站就會把海蜇扣下,補交稅款和罰金之后,海蜇才能拿走。
秘密路線往往都是險峻的路線,既然險峻就容易出事,不出意外的話,意外還是發生了,兩車貨在路上翻了一車,王榮森和老朱留在路上搶救另一車貨,阿欣和秀珍壓著一車貨返回,把貨運回旅社,王榮森的逃稅之路夭折,又有了一筆幾萬塊的損失。
事情到這里還不算完,阿欣還沒有把故事講完,一輛工商稽查隊的邊三輪就來了旅社,車上下來一個稽查員繞著卡車走了一圈,就沖幾人疾言厲色詢問:“這是誰的貨?”
三人皆搖頭。
稽查員見三人都不承認,就冷笑一聲,“無主是吧,好,我馬上叫人拉走。”
阿欣見狀,慌了,趕緊說道:“是我們老板的貨,他現在不在。”
“交稅了沒有?”
阿欣搖頭,表示不知道。
稽查員見狀,說道:“我先開個補稅單,你把它交給你們老板,等他回來,叫他來稽查隊,記住,找我。”
“找我”兩個字上,稽查員咬字特別重。
若是南易在場,一聽就明白里面的道道,也知道接下去該怎么做,只不過他從來不屑逃稅,不太可能遇到這種事。
稽查員很快開了一張補稅單給阿欣,不是什么正式的公文,只是用手寫了一張單子,上面的內容大致的意思是“查驗到五噸逃稅海蜇,需補繳8500塊稅款,并聽候處理意見”。
從辦事流程上來說,這張補稅單完全不合理,只要海蜇沒運出青松嶺,什么時候去交稅都可以,不存在什么補繳之說,更不能莫名其妙多出5500塊。
推敲一下這件事,為什么稽查員直奔秀珍旅社,來的如此準確?為什么稽查員敢多開五千多?
“我料定王榮森會心虛,逃稅這一關要扒他一層皮。”
一家飯館里,周公和南若瓊相對而坐,吃著豬肉燉粉條,一邊聊著。
南若瓊嬉笑一聲,“周公爺爺,就該教訓一下不懂規矩的人,這里是什么地方,青松嶺,又叫周公寨,在你面前,是龍得給我盤著,是虎得給我臥著,一個外地倒爺,還能由著他壞了規矩。”
“你個丫頭,笑話你周公爺爺。”周公笑了笑,接著臉色一變,“現在是在禁期,市場上正缺海蜇,只要運出去就能賺到不錯的差價,這個王榮森啊,兩毛錢都不舍得給我,禁期沒過,他別想運出去一兩海蜇。”
“對,好好收拾他。”南若瓊迎合一聲,又說道:“周公爺爺,吳小偉那邊該把海蜇給他了,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哈哈哈,你這丫頭……”周公大笑道。
很快周公幫吳小偉以7塊的價格收了1噸多夾心海蜇,上面是好的,下面是孬的,不能說是壞的,但是絕對賣不上價。
海蜇上火車后,吳小偉還很嚴謹的去找了阿欣,拜托她給還沒返回的韓鑫發了一封電報,請求韓鑫幫幫忙。
阿欣答應了,電報也發了。
可等吳小偉人到滬海,請韓鑫幫忙介紹客戶的時候,一驗貨,傻眼了,都是些啥玩意啊。
發現自己被騙的吳小偉火冒三丈,懊悔不已,最后還是韓鑫看不過眼,幫他找了個客戶,低價收下了吳小偉的孬海蜇,里外里,虧了一萬出頭。
被騙了,當然要找人算賬,吳小偉跟著本就要回青松嶺再次進貨的韓鑫回來了。
一踏上青松嶺的土地,吳小偉著急忙慌的滿世界找周公,最后在辦事處雙方見上了面,沒等吳小偉開口算賬,他人就被按住了。
在傾聽故事的南易呵呵一笑,“接下去的不用說了,細節我都清楚,若瓊,剛才你也見到了,你的人是我叫她按的,你挨的那頓打也是我吩咐的,挨頓打,讓你清醒清醒。
吃了虧后,若是你冷靜思考,就能想明白你不應該回青松嶺,回去根本討不了好。
你的運氣和能力都不錯,第一次就能讓你摸對地方、摸對方向,可你做事還是太急了點。如果我是你,我會在出海口先找份腌漬海蜇的臨時工作,沒工錢可以,倒給錢也行,先花上幾天把三礬海蜇的門道搞清楚,然后才會去摸海蜇生意的門道。
老祖宗說過,隔行如隔山,隔行不取利,以后進入一個新行業,要做好長期的前期調查,等徹底搞清楚運作模式,再考慮是否要進入。
當然,假如你有1億的資金,進入一個新行業只需要投入10萬,那你可以邊調查,邊試水,有些問題你不親自去體會感受一下,只靠看資料是發現不了的。
猶如溺水,沒有親身體驗,光靠有經驗者的描述,你永遠得不到最準確的體會。”
南易伸手拍了拍吳小偉的肩膀,“好了,除掉我給你的2萬本錢,你現在還有14萬,明天跟我去俄羅斯那邊轉轉,然后你飛回來,我再給你一個月時間,你把14萬翻一番。
這次,我不規定你做什么,你靠你自己的眼睛去發現商機,記清楚了,你要做的買賣必須合理合法合規,你賺的越多,我越會對你另眼相待,你將來能得到的機遇也會越大。”
吳小偉聽南易說完,心里百感交集,他現在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挨頓打,也明白為什么挨完打,周公會幫他賒10噸的海蜇,讓他搶在禁期結束的尾巴大賺了一筆,原來自己一直就被南叔叔“保護”著。
捫心自問,如果周公不給他挖坑,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買賣小,是個新人,依然不會給自己好海蜇;又或者,自己會不會和王榮森一樣,落得慘淡收場?
海蜇收購小組的一幫人,王榮森魔怔了,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一些惡名在外的村子他也敢闖進去收貨,先是在一個村子發現海蜇太差,拒絕收購,然后人被扣住,最后是秀珍的哥哥出面,給了點錢了事。
兜兜轉轉,終于把剩下的錢全換成海蜇,結果收到的海蜇是比吳小偉那批還孬的爛貨,一個桶里只有表面那一層是好的,下面的全是沒腌漬到位的爛貨,甚至有的桶里還被塞了石頭。
海蜇運回滬海后,根本就沒有批發商要。
老朱一直吊牢王榮森,當然也是和對方一樣的下場。
韓鑫有信譽,會做人,在禁期結束之前又收了20噸海蜇,依然有賒欠,不過有了信譽記錄,生意還是被他做成了,并且幫著阿欣把錢都換成海蜇。
一次海蜇收獲季,韓鑫大賺,阿欣跟著小賺。
吳小偉離開青松嶺后,很快,南若瓊也離開,去了東北的其他城市,然后來到綏芬河與南易碰頭。
看吳小偉陷入思考,南易悄悄離開,下樓找南若瓊說話。
次日,南易一行人在圣母帶著小隊的護送下來到俄羅斯境內的波格拉尼奇內,停留游玩了一天,沒發生什么特別的事,接著,南若瓊前往吉爾吉斯斯坦,吳小偉原路返回綏芬河,南易踏上前往烏蘇里斯克的路程。
路上不是太好走,但也沒發生什么值得記憶的事,若非得找出一件來,那就是風景真的不錯,地廣人稀,沒有太多人類的足跡,大自然的一切都能夠自由生長與繁衍。
到達烏蘇里斯克,通過葉亰留下的人脈,南易一行入住了烏蘇里斯克賓館的九樓,靠右邊一側的房間都給包了下來,形成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
烏蘇里斯克賓館是烏蘇里斯克市最大,也是最豪華的賓館。
1987年,國內和蘇修的邊貿開放之后,大批的華國倒爺涌入了烏蘇里斯克市,聚集在烏蘇里斯克賓館里。于是,便有聰明的華國人開始承包烏蘇里斯克賓館,先是一樓,繼而二樓,然后三樓,漸漸地,如同蠶食桑葉一般,烏蘇里斯克賓館整個都被吞并。
理所當然地,華國人的這個舉動引起了俄羅斯人的不滿,有幾個外地來烏蘇里斯克市出差的俄羅斯人,因為烏蘇里斯克賓館都被華國人住滿,自己無容身之地,便在幾個當地人的唆使下,聯合到市政府上訪,要求市政府出面干涉,把烏蘇里斯克賓館歸還給俄羅斯人。
市政府也早就覺得把整座烏蘇里斯克賓館都承包給華國人不太妥善,便借機收回了1、3、5層,其余的仍由華國人承包與管理。
到了去年12月,蘇修解體,俄羅斯的私營經濟被放開,見賓館業有利可圖,烏蘇里斯克市的俄羅斯人相繼蓋起了幾棟大樓,專門出租給前來做生意的華國倒爺。
華國人在這邊的住宿不再如往年艱難,不過,因為是華國人最早入宿的賓館,烏蘇里斯克賓館在華國倒爺心目中的地位愈發重要。
新建的小賓館為了招攬華國人,價錢要比烏蘇里斯克賓館便宜許多,逐漸的,小倒爺們搬走,烏蘇里斯克賓館只剩下比較有錢或生意做得比較好的倒賣木材、糧食、蔬菜的商人們。
烏蘇里斯克市高層建筑極少,樓房一般都是六七層,還有三四成的居民住著老式的平房,烏蘇里斯克賓館是烏蘇里斯克市最高的建筑。
南易側身站在窗戶前,俯瞰大半個烏蘇里斯克市,此時太陽西沉,陽光灑在烏蘇里斯克市稀疏但又錯落有致的房屋上,間隙夾雜著白樺樹,整幅畫面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色。
八月,俄羅斯可以說已經入秋,偶爾有秋風襲過,片葉映射著陽光,夾雜著秋天特有的甜潤、清香的氣息,葉片顫動,錯落有致,樹皮皸裂若魚鱗,猶如大導飽經風霜的額頭,除無低俗的露半球,滿城盡帶黃金甲。
南易幾被陶醉,深吸一口氣,滿懷感嘆,忍不住賦詩一首,“啊,金子,那一坨金色的金子,真多啊!啊,白樺樹,你咋也變金色了呢?”
這兩年正經出版社的日子不太好過,到處忽悠人贊助出書,十萬塊就能出本自傳,聽說頗有那么幾個附庸風雅的倒爺給自己樹碑立傳,南易尋思是不是真去出本詩集。
這念頭來得快,去得更快,沒一會,南易就把放出去的心思收了回來,做到了一個新地方必然會做的事——看報紙。
“操!”
看完一張報紙,拿起第二張的時候,南易忍不住把手里的報紙扔了出去,一張報紙半版的應召廣告,沒道德、沒素質、有圖片、有地址、有電話。
拿起其他幾張報紙,南易翻了翻,情況大體差不多,除了看的第一張報紙,其他的都是廣告性的內容,感情花錢買報紙就是為了看廣告唄。
報紙上沒有想看的內容,南易便把報紙全放到一邊,拿起烏蘇里斯克市的地圖研究了一會,就去六樓的飯店吃飯。
烏蘇里斯克賓館分別由三伙華囯人承包,二、四一伙,七樓一伙,六、八、九樓一伙,每一伙除了提供住宿之外,還提供餐飲服務,也就是所謂的飯店,住在九樓,自然要去六樓的飯店吃飯。
承包六、八、九樓的是一對兄弟,他們的人并不經常在賓館,這里的經營由他們的父母在負責,南易到達樓下的飯店時,平時負責做飯的“母親”正坐在餐廳里發呆,隔壁的廚房熱火朝天的在烹飪。
六樓這里的飯店,名字雖叫飯店,但頂多只能算是一家小吃部,騰出兩間客房,一間充作廚房,一間充作餐廳,僅此而已。
負責做飯的“母親”在閑著,廚房卻有人在忙都是因為葉亰的忠告——那個誰和誰的母親做飯非常難吃,千萬別去嘗試。
南易是聽勸的人,既然葉亰這么說,他當然不會去觸霉頭,在廚房里忙著的是梅正義,他從莫斯科先一步飛到這里,一刻鐘前,圣母的人已經輪流進餐,這會餐廳里進餐的人,除了自己人,只有一個外人。
餐廳雖小,卻顯干凈,南易和“母親”打了聲招呼,就在一張靠近門口,卻無法從門口直接看見的桌子坐下,打量了“外人”幾眼,你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頭發亂糟糟,衣服很臟,眼睛里布滿了血絲,此時正是狼吞虎咽,仿佛餓死鬼投胎。
校花和圣母眼神交流了一下,得到對方一切安全的回復之后,帶著天仙去了隔壁的廚房,很快端了幾盤菜過來。
梅正義的廚藝也不用報著太多的期待,米飯上桌之后,南易招呼校花幾人坐下,一起吃了起來,只是安靜的吃飯,沒有和“母親”還有陌生人交流的興趣。
南易雖然從去年就離開莫斯科,但是俄羅斯這邊的情況,他依然了如指掌,包括華國倒爺群體的近況。
俄羅斯經濟一放開,從國內過來的倒爺瞬間激增,過去還能找到的微弱同胞之情,現在已然消逝,倒爺們的嘴里會經常掛著“華國人不騙華國人”,以缺什么就愛強調什么的理論來推理,需要用嘴來反復強調的東西,肯定已經缺失的厲害。
事實上也是如此,在俄羅斯已經很難交到國內的陌生人朋友,在大街上會三五成群出現的國人,大概率有血緣關系、家族關系或鄉鄰關系為基礎的,不然就是在國內已經是朋友,結伴來俄羅斯闖蕩。
在俄羅斯的國人一遇到和自己搭訕的陌生國人,警惕性會放到很高,有太多的人上了自己人的當,口耳相傳,都怕了。
現在從國內到俄羅斯有三種護照可辦,因公護照、因私護照,還有一種是旅游護照,因公護照與因私護照非常難辦,不但手續繁復且收費頗高,雖有在簽證期限內隨意往返于華俄兩國之間任一地點的便利,一般的華國倒爺,都不會去辦理,而是辦理旅游護照。
其實,所謂的旅游護照,既不去旅游景點觀光,也沒有導游又導又游,到了指定地點,“游客們”便化作鳥獸散,他們當中,大多數都是借旅游之名過來做生意。
旅游護照最長期限是三個月,只能在簽證上規定的地點活動,很是不方便,并且還有一個更讓人為難的規定,簽證上說是幾個月就只能呆幾個月,不能超期滯留,也不能提前回去。
異國他鄉,撈偏門的最容易下手的對象就是同胞,不論偷搶騙,有著一樣膚色,操著共同語言的自己人最容易成為肥羊。
若是在俄羅斯落了個身無分文,真有可能會在這邊餓死。
身邊跟著一群人的南易若是貿貿然找別人去搭訕,很容易讓其腿肚子打顫,生怕遇到了劫數,嚇人一點都不好玩,何必讓人家來一場噩夢。
特別是在烏蘇里斯克市,去年剛被遠東軍區鬧了一次,今年市面上剛恢復正常,很快又來了幾波國內的綠林好漢,他們打出替天行道的旗號,手持天庭的委任狀,為天庭收繳名頭長達一頁紙的稅款,這種稅款縮寫就仨字——保護費,也可以叫衛生費、清潔費、陀地費。
這種稅款不分男女老幼,富裕或貧窮,人人平等,人人都要交。當然,玉皇大帝管不到俄羅斯的子民,俄羅斯人可以不交。
說白了,綠林好漢們出了國還是只敢窩里橫。
吃過飯,南易去了樓下的涅克拉索瓦大街,烏蘇里斯克市最長最寬,也是最繁華的街道,沒走遠,就在附近轉了轉,當做是飯后消食。
雖是城市最繁華的街道,但卻很安靜,來往的車輛不多,也聽不見按喇叭的聲音,結伴而行的路人聊天也是竊竊私語,聽不見大聲喧嘩。
南易很是享受這份寧靜,這次他返回莫斯科,不說會有腥風血雨,也會是刀光劍影,很難再有機會享受寧靜時刻,這會,他要貪婪的好好享受。
在路邊,靠著墻,閉眼小憩,不管時間和空間,不顧路人異樣的目光,呆夠了,才上樓洗漱睡覺。
第二天,一起來,校花就向南易匯報,昨晚來了三個陌生男子,敲開了九樓左側的兩個房間,看著像是來收衛生費的,看右側有這么多人守著,沒敢過來。
南易聽完,感嘆一聲工作主觀動能性真高,真他奶奶的該發個優秀員工獎。
洗漱、鍛煉、吃早餐一系列的事情之后,等時間來到九點,南易出門去了烏蘇里斯克的華國大市場,同時也是遠東地區最大的華國市場,它不僅有白天的零售市場,還有凌晨一點開始的夜晚批發市場,倒爺們習慣稱之為白市和夜市。
烏蘇里斯克的夜市非常有名,不但烏蘇里斯克的商販要在這里批發各種華國商品,就是哈巴羅夫斯克、海參歲等地的商販,也要到這里批發。
來批發華國商品的,不僅有華國商販,還有俄羅斯商販、越南商販,整個遠東地區,雖各國客商云集,但岀售的幾乎千篇一律,全是華國商品。
事實上,烏蘇里斯克就是華國商品在遠東地區的集散地。
華國大市場很大也很亂,圣母帶著南易在市場里七拐八拐,許久才來到一個小攤前停了下來。
攤主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正在攤前忙碌,見有人來,便抬起頭正準備招呼,一見是圣母,忙熱情的叫道:“呀,阿元,你怎么過來了?”
圣母是哈薩克斯坦朝鮮族人,姓元,奶奶是延邊人,年少時期跟著父母去漢城經商,認識了在漢城從事對日情報工作的圣母爺爺,兩人在漢城結婚,二戰結束前夕,帶著兒子回到了哈薩克斯坦。
母親是北韓人,六十年代被派到圣彼得堡工作,和圣母的父親相識,進而結婚生子,所以圣母是多國籍混血,但混來混去都是朝鮮族血統,熟練掌握延邊朝鮮語、北韓朝鮮語、韓語、哈薩克斯坦朝鮮語、俄羅斯朝鮮語、俄語,還有不是太正宗的東北話。
中年男人說的是普通話,有點生硬,其中還夾雜著濃濃的東北腔調,從口音中不難分辨他是東北人,而且大概率是朝鮮族。
“昨天剛到。”圣母笑呵呵地回答了一句,又接著問道,“怎么樣,生意還好吧?”
“挺好的,你幫我找來的華國商品非常暢銷,每天都能賺不少。”中年男子同樣笑呵呵的回應,“中午別走,我請你吃飯。”
南易聽著兩人談話,眼睛看著攤子上的商品,無一例外,都是海棠貿易的渠道流出來的,說起來眼前的中年男子算是海棠貿易的分銷商,而且不聽口音,只看商品,南易也能知道中年男子是朝鮮族人,因為攤子上的商品是專供朝鮮族人的,不論國籍。
不管是哪國的朝鮮族人,在俄羅斯做生意都很霸道,朝鮮族人不管是在蘇修時期,還是現在屬于不同的原加盟國時期,都是少數民族,生活一般會比其他民族的人貧困一些。
窮則思變,別的貧困民族都琢磨經營起正當營生,可俄羅斯的朝鮮族人卻大多干了上不得臺面的勾當,相對也比較有勢力。
因為同屬一個民族,說著同根口音略有差別的語言,有著共同的生活習慣,華國朝鮮族人很快便同俄羅斯朝鮮族人聯系上了,有什么大事小情,總是請俄羅斯的同族人幫忙。
有了強大的靠山,華國朝鮮族人自然會覺得自己比其他國人的腰桿子更粗,做生意也比較牛氣,就是那些綠林好漢也不敢找他們的麻煩,只會避而遠之。
朝鮮族倒爺少有遇到人刁難,可以全身心的把精力放到生意上,只要不欺行霸市,終端客戶和下一級批發商更樂意光顧他們的攤子,就因為不容易遇到麻煩事。
自然,海棠貿易會把一些利潤比較高的商品交給他們,雙方互利互惠,都可以獲得豐厚的利潤。
等圣母和中年男子聊完,又帶著南易去其他攤位逛。
在一個攤位上,南易看到了海棠牌的水果罐頭,可他仔細看了看,商標紙絕對不是海棠貿易的,買了一罐,打開看了看,里面的果肉品質也不行,是冒牌貨,不是罐頭廠出來的A貨。
把罐頭遞給圣母,南易說道:“查一查貨源渠道,要是在華國,走法律途徑,若是在這邊,簡單點,直接點。”
“好。”
繼續逛了一段,忽然看見前面發生騷亂,走近一看,一個國人的攤子被幾個俄羅斯人砸了,賣羽絨服的,有幾件被撕破,羽絨散落在地上,一撮,一撮。
南易撿起一撮在手里搓了搓,百分百雞毛,這生意做的,吃相太他媽難看了,被打死都是活該,砸個攤子是輕的,南易剛升起的同胞手足之情,瞬間熄滅。
前有假冒,后有次品,這是在斷旅俄華國商人的活路,也是在刨海棠貿易的根基,華國商品的口碑要是在俄羅斯壞了,以后的生意就不好做了,倒爺們也會面臨無法預知的危險。
無彈窗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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