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驚蟄
“你自己進去找我們王宏陽經理。”女前臺只是抬頭瞄了南易一眼,屁股粘在椅子上都不帶動的說道。
女前臺說話的語氣和態度,讓南易有點不爽,細細打量一下對方,一股國營商店柜員的熟悉之感撲面而來,頓時,他對米蘭國際的企業性質有了點猜測——先有關系,再吃的這碗飯,以站著把錢掙了為起點,以客戶跪著送錢上門為追求目標。
雖然對米蘭國際的第一印象很差,不過南易還是往辦公室的深處走去。來到工位開間,見到有幾個人坐著,沒有發現指向性的標識以供辨別王宏陽是哪個。
既然分辨不出,南易直接開口問:“哪一位是王宏陽經理?”
“我是。”
離南易站立位置最近的一個工位,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轉頭對向他。
站在原地,南易直接對王宏陽說道:“你好,我過來咨詢一下去獨聯體的事。”
“你好,你好。”王宏陽嘴里說著,快速站起來到南易身邊,熱情的說道:“先生怎么稱呼?”
“我姓南。”
“南先生你好,請跟我來,我們去會客室談。”
王宏陽的態度,讓南易對米蘭國際的觀感好了一點,也對“不白跑”的想法稍添一分信心。
跟著王宏陽來到會客室,甫一坐下,南易便非常直接的說道:“我是看了你們在電視上登的廣告過來的,知道你們打的是幾個國家的半月考察和旅游的招牌。我在莫斯科做貿易,這次要從奉天帶七八個人過去,長期滯留,你們公司能不能搞定?”
南易話音剛落,王宏陽面不改色的說道:“能,但是費用不便宜。”
“多少?”
“3萬一個。”
“還真不便宜。”南易嘀咕一聲,又說道:“不過錢是小事,王經理,你能打包票嗎?”
一聽南易說錢不是問題,王宏陽趕緊拍著胸脯說道:“南先生,你可以放心,我們米蘭國際信譽杠杠的,最多半個月,我們就可以幫你把手續搞定。”
“既然王經理這么說,那好,明天或者后天我再來,需要帶什么資料?”
“只需要帶戶口本、身份證、街道開的介紹信。”
“好。”
離開米蘭國際,南易回到酒店的房間,洗漱一番,換上一件透氣性非常棒的假冒嬌衫,一條彪[piāo]馬牌牛仔褲,腳上蹬一雙火炬牌的耐克鞋(不是耐克牌,是一款波鞋,類似的鞋子統稱為耐克鞋),腰間系一條鱷魚牌皮帶,鱷魚頭的朝向在南易注冊的“鱷魚”商標范圍內。
從林光偉那里拿來的高仿BP機電子表,拴上一根銀鏈子掛在左腰,一串有七八個鑰匙的鑰匙串掛在右腰,皇冠車的鑰匙在最外面,非常顯眼;這兩天看的報紙找出來,裁成鈔票大小,弄出一摞,大概一萬三四的厚度,兩邊各放一張真錢,理一理塞進夾包里。
點出兩千塊整錢,加上一點零票往褲兜里一塞,來到衛生間湊到鏡子前,往頭發上抹點摩斯,梳了一個三七分的頭型,定睛往鏡子里一看,一個款爺就出現在鏡子里。
拍了拍肚子,南易遺憾的嘀咕道:“可惜,沒有小肚腩,不然會更加形象。”
走出衛生間,把夾包夾在腋下,試著走了走“大款步”,等找到感覺,南易便邁著兜里趁上百萬的步伐來到樓下。
在樓下等著的大剛看到南易,瞬間眼睛一亮,心里忍不住嘀咕:“這位款爺終于不再穿的磕磣。”
等南易走到近前,大剛連忙夸贊道:“哥,你這一身老時髦了,妹子瞅了嘎嘎稀罕。”
“是吧。”南易笑著說道:“我也覺得自己穿著這一身精神,忒貴,平時都舍不得穿,前頭不是在商業城碰到一個女售貨員,老漂亮了,我和她約好去海霸皇,一會試著撩哧撩哧,沒準今晚好事就成了。”
“哥,撩哧可不是這么用的。”大剛嗤笑道。
南易擺擺手,“不管它,能讓人聽懂就成了,我一個外地的,東北話說不好是應該的,真要說的跟你一樣,就失去意義了。”
東北話精髓在音調,詞就是大雜燴,魯省的、中原的、醋省的、冀省的各種詞被東北話吸收,也是因此,身為方言,東北話能讓絕大多數國人聽懂。
大剛微微一愣,俄而,豎起大拇指,“哥,你這話說的帶勁。”
南易揮了揮手,說道:“走,我們出發,一會到了海霸皇,你別在外面杵著,跟我一起進去,你自個開一桌,想吃啥吃啥,可勁造,我買單,只有一點,你不能喝酒,等完事,你還得把我送回來。”
到了明天,南易就不用包大剛的車了,這兩天,他對大剛的服務挺滿意,請著搓一頓,也算是對大剛的肯定和感謝。
大剛臉上一喜,又豎了豎大拇指,歡快的上車發動,一溜煙往歌仙大酒店過去。
南易并沒被放鴿子,在海霸皇門口等到六點零五分,徐露就出現了,身上少了一件白大褂工作服,多背了一個包包,其他和之間見到的沒什么變化。
徐露甫一見到南易,眼睛瞬時一亮,目光先是在南易的頭發上停留片刻,接著下移,在胸口停留兩秒,然后是腰部,先右后左,在左邊停留了將近三秒鐘,眼眸中的光芒愈來愈盛,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流淌出一種莫名之喜。
來到南易身前,徐露略顯放肆的再次打量其全身,“你穿這一身賊啦帥,下午你要穿這身,一準能問出價來。”
“低調,低調,不顯山,不露水,才顯得尿性。”南易抬手下壓,用略帶搞笑的口吻說道。
徐露大笑一聲,說道:“咱進去吧,我早就饞這里的海鮮了,等下不要心疼錢。”
“整,往死里整,不差錢!”南易抽出腋下的夾包,拍了拍說道。
模特走秀是這兩年非常流行的表演項目,不管是歌舞廳還是餐廳,稍微上點檔次的都可以看到有這種表演,大中小款皆宜,海霸皇這里也有。
南易一行走進餐廳的時候,舞臺上恰好有一個穿著紅色薄紗裙的模特在單人表演,手里托著長長的裙擺,左右腿交叉著走著貓步,舞臺地板噴出的干冰,讓其朦朦朧朧,增添了幾分神秘感。
被服務員引到一個位子坐下,徐露還真沒客氣,翻開菜單,一開口就是×蝦、×蟹,連著報了一長串,同樣手里拿著一本菜單的南易,快速的把菜名后面的數字進行了累加,徐露停住問其喝什么酒的時候,正好得出一個“850”的數字。
“你來決定。”
850都沒了,南易也不打算在酒上摳摳索索。
徐露看了一會酒水單,問道:“1989年的拉風怎么樣?”
“不要了,拿一瓶長城干紅。”聽到徐露的話,南易就對服務員說道。
等服務員走開,他才對徐露解釋道:“1989年是個好年份,法國的氣候溫和,拉風酒莊的葡萄品質很好,這一年的拉風紅酒品質是自1984年后最好的。
正因為如此,拉風酒莊并沒有把太多的1989年份拉風投入到市場,導致拉風1989的市場價很貴,酒水單上的價格,把人民幣改成美金,也不足以買下一瓶拉風1989,我指的是拉風酒莊的批發價,不是餐廳里的價格。”
徐露大聲驚呼:“假酒?”
南易蹙眉,旋即松開搖頭道:“不清楚,或許不真。”
拉風1989在拉風酒莊內部屬于比較高端的年份酒,正如南易所說,投放市場的并不是很多,而且絕大部分在歐洲地區投放,進入亞洲的很少,擴散的區域只局限在幾個發達城市的高端餐廳、高級酒莊;
內地只進入了10瓶,2瓶留在他自己手里,6瓶送給了陳風和賴彪,2瓶送給了鄧江南,或許有其他人從外面帶進來,但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餐廳里的酒水單上。
實際上隨著對內地紅酒市場的開發和認知加深,拉風酒莊已經針對國人口味,開發了專供內地的版本,釀制工藝在脫糖環節有所區別,內地版低端的不脫糖,高端的半脫糖。
這樣消費者在喝拉風紅酒的時候,可以免去買雪碧的錢,直接喝就是甜絲絲的,而且拉風酒莊還非常貼心的提前兌了一點水,優質的阿爾卑斯山泉(牌)水。
不脫糖、兌水的結果就是拉風紅酒口感非常棒,且不容易喝醉,深受夜總會公主的喜愛,因此她們非常喜歡向客人推薦拉風紅酒。
當然,公主們百分百是發自內心的喜歡拉風紅酒,絕對和推廣專員私底下承諾給她們返點沒半毛錢關系,這一點南易可以拿自己的腳指甲作擔保,并且他可以承諾內地版拉風紅酒的酒水絕對比瓶子成本高,至少高20.65以上。
南易并沒有發現他自己身上有一個隱藏的非常深的病癥,他有精神和道德上的潔癖,不論是做什么行業,他其實都在無意識或者下意識的成為行業的精神榜樣和道德標兵。
就比如在飲料酒水行業,他絕對不會允許產品本身比外包裝的成本低于120.649,這是他的底線,絕對不會去打破。
或許是意識到剛才自己叫的太大聲,徐露輕聲細語的問道:“你經常喝拉風紅酒?”
“偶爾,喝的不是太多,不過我有在做紅酒的生意,對歐洲的酒莊都有所了解,拉圖、木桐、奧比昂、羅曼尼·康帝、帕圖斯這些酒莊我都有去過,相比拉風酒莊,它們稍微差一點點。”
忽悠是自己不信,讓別人去相信。
南易一直堅信南氏的拉風酒莊是銀河系最好的酒莊,他是在向其他人傳達他自己認可的真理。對真理,他的態度是虔誠的,所以才會一遍又一遍的花巨資在影視劇中植入廣告,企圖和所有人共享真理。
徐露臉上再現驚訝表情,“你去過歐洲?”
“經常去,特別是巴黎和倫敦,每年都要飛過去好幾次,我在兩個城市各有一個情人,煩人的很,不多去陪陪她們就要耍小脾氣。
特別是巴黎那個,很不讓人省心,一發脾氣就會買車買衣服,法拉利啊,保時捷啊,不知道買了多少輛,衣服多到衣帽間都堆不下,沒辦法,只好多買了幾套房子,就為了給她放衣服。
我真搞不懂你們女人,她的衣服已經可以一天換一件,四五年都不帶重復的,可她還是買買買……”
南易抬起手,搖了搖,“我不是心疼錢啊,只是我覺得,買衣服的錢完全可以省下來,用在其他更有意義的地方。”
“唉呀媽呀,大哥,你也太會白乎了,這個逼給你裝的啊,還巴黎倫敦,還法拉利啥捷,你咋不說嫦娥是你情人,上輩子你還是天蓬元帥呢。”
徐露沖著南易一頓懟,最后還來了一句安慰性的話,“大哥,你也別生氣,不是妹子我說你,咱吹牛逼能不能收著點,別太過,瞧你這條件也不差,你就吹你有好幾套大別墅,好幾臺車,半真半假,我要是被你吹懵逼,不就信了。”
“哈哈哈……”
徐露大碴子味兒的音調還有直白且搞笑的話,讓南易放肆大笑,鼻腔的壓力瞬間增高,淚道里的淚液被逼入眼睛,眼角掛上了眼淚。
笑了好一會,南易才緩過勁來,“好吧,好吧,我不裝了,巴黎倫敦的情人是我在吹牛逼,不過歐洲我真經常去,過幾天我就要去莫斯科,這趟是順道來奉天辦點事。”
徐露眼睛一亮,“哎,大哥,我聽說在俄羅斯生意很好做,是真的嗎?”
南易點點頭,“真的,俄羅斯那邊做生意錢很好賺,一天賺幾百美金,上千美金的大有人在,就算是給人打工,一個月也能賺一兩百美金。”
“真的啊?”徐露躍躍欲試,心動的說道:“大哥,你有沒有路子把我一起帶過去啊?”
南易微微一笑,說道:“你這話問了等于白問,我說有,你敢跟著我去?就不怕我是人販子,把你帶到山區賣了?”
南易明白徐露只是一時情不自禁,等頭腦冷靜下來,就算他們還有下次相見,她多半不會再提這茬。
果然,南易的反問讓徐露一愣,腦子里被灌進一杯冰水,瞬間冷靜下來,糾結了一會,她就問道:“大哥,如果我想去俄羅斯做生意,該怎么過去?”
徐露的問題,讓南易始料不及,他本以為這個話題會無疾而終,但看情況還能延續下去。
“真想去?”
徐露理所當然道:“好賺錢誰不想去。”
“要過去,辦法肯定是有的,只是我要告訴你,俄羅斯那邊雖然錢不難賺,但是很危險,在莫斯科做生意的倒爺之間有一個說法,沒進過警局就不算到過莫斯科。這其實算是小問題,只要花點錢就能出來。
在莫斯科還有好幾伙人,專門搶劫在那邊做生意的倒爺,不少倒爺都有被搶劫的經歷,本來這也不算什么大問題,無非就是損失點錢,很容易就賺回來,但是……”
南易說到這里戛然而止。
“但是什么?”徐露追問道。
“你長得太俊,要是運氣不好碰上搶匪,免不了……你懂我意思吧?”
徐露咬了咬嘴唇,“在莫斯科沒有女倒爺?”
“有,長得漂亮的也有。”
“那她們都被……那個過?”
“這倒沒聽說。”南易搖了搖頭,說道:“其實,莫斯科相對比較安全,最危險的還是K3列車,你要做生意免不了坐這趟火車,還要經常坐。就算你運氣再好,總有一次會遇到,一旦遇到,會不會被那個,真的只能看老天爺開不開恩了。”
“大哥,你的意思我就去不了俄羅斯唄。”徐露失望的說道。
南易淡淡一笑道:“去,當然可以去,你的運氣不錯,碰到了好機會,你知道米蘭國際旅游公司嗎?”
“電視上看到過廣告。”
“這么說吧,我想和米蘭國際談一筆生意,但在談生意之前,我想試試他們的能耐,就是看他們能不能幫人人辦好去俄羅斯的手續。
正好,我現在沒有合適的人需要辦這個手續,如果你愿意,這個人可以是你,辦手續的錢我幫你出,萬一手續辦好,去不去俄羅斯你自己決定。
我不但免費幫你辦手續,還會給你一筆報酬,足夠你買一張飛去莫斯科的機票。而做為回報,你只需要往莫斯科打一個電話,告訴我手續辦理的情況。
怎么樣,這個條件很優厚吧?”
徐露想了一會說道:“我答應了。”
“很好。”南易滿意的點點頭,告訴徐露該怎么做。
等服務員捧著菜上桌,一邊吃,南易一邊從徐露嘴里探聽著奉天這邊的信息,她家平時都吃什么菜,一天要多少開銷,奉天這里的女人都有什么消費項目,年輕人平時都會上哪里玩,會不會攢錢等等,都是些小老百姓雞毛蒜皮的事。
南易問徐露,反過來徐露也從南易這里探聽一點關于“大款的高級生活”的事,兩人你來我往,聊的比較開心,南易也有些許收獲,可以遠遠抵消一頓飯錢。
吃過飯,徐露又提出去南湖劇場看霓裳之夜的表演,其實就是模特走T臺,三十塊錢一張票,南易直呼奉天這里的消費真不便宜。
等送徐露回去,再回到玫瑰大酒店門口,已經是夜里接近十一點。和大剛結完賬,一下車,南易就見到路邊站著個少年,頭上纏著白頭巾,身上穿著傣族的傳統服飾。
一個傣族少年出現在這里,很是稀奇,南易于是多看了幾眼,這一看,他就看出少年的臉色不對,面有菜色四個字寫在臉上。
“奇了怪了,一個傣族少年兜里沒錢跑到奉天干什么?找知青父母?這也不對呀,東北這邊的知青不是內部消化,就是往更北的地方送,沒聽說有去XSBN的啊,真要找父母應該去滬海、京城、蓉城、山城這幾個地方才對。”
南易心里嘀咕了一會,估算了一下奉天到XSBN需要的時間和花銷,轉頭對天仙說道:“給他五百塊錢,打聽一下是不是來找父母的,如果是,就跟他說別找了,要是他的父母有心會去主動找他。”
說完,南易就往酒店的大門走去。
當年知青大回城,基本的政策就是在當地已婚的不能回城,想回城就得離婚,不管是和插隊當地的農民結婚,還是知青之間結婚,為了回城,絕大多數都離婚了,愛情經受住考驗的寥寥。
不少從同一個城市去插隊的知青夫妻,嚴格遵守了國家政策,說離婚就離婚,夫妻之間老死不相往來,曾經的愛情結晶也成了孽種,有點良心的出點錢寄養在農民家里,沒良心的直接把孩子賣給沒能力要孩子的農民家庭。
進入九十年代,當年知青遺棄在鄉下的子女,最小的也有十幾歲了,這兩年子女到城里找父母的事情時有發生,南易不清楚大團圓結局的多不多,去年倒是在報紙上看到過一篇文章。
說是一個被賣掉的兒子找到身處同城的父母,結果父母都已經再婚組建新的家庭,且有了新的孩子,誰也不愿意接納突然冒出來的孽種,然后悲劇就發生了,兒子在父母兩邊的家庭都放了一把火,兩家人都被燒死。
南易不太清楚“兒子”的結局,他并沒有看到文章的結尾,雖明知不可能,他依然希望“兒子”身上會發生奇跡,能夠隱姓埋名的活到老死。
翌日。
南易下樓跑步,剛慢跑出酒店的旋轉門,就又看見了昨天的傣族少年,站在那里翹首以盼,一見到他就湊了上來。
少年來到南易身前,沖他易鞠了個躬:“叔叔,謝謝你。”
“你一直沒走?”
天仙昨晚值最后一班,現在還在睡覺,南易還沒機會問少年的事。
“么有。”少年搖搖頭。
“昨晚吃過東西嗎?”
“吃過了。”
南易從頭到腳把少年打量了一遍,伸出手在對方肩膀上拍了拍,接著手下滑沿著手臂一路下去,期間還微微發力捏了幾次,最后輕輕一帶,把巖振華帶著往前跑,“走,陪我跑步。”
跑出一段路,南易開口問道:“你叫什么?”
“巖[ái]振華。”
“振華?這個名字不像是你們傣族的取名風格,爸爸還是媽媽取的?”
巖振華:“阿媽。”
“你媽媽是知青?”
巖振華:“是的。”
“你來奉天找媽媽?”
巖振華:“是的。”
“有你媽媽的地址?”
巖振華:“有。”
既然有地址,就不存在找錯城市的可能。
“你媽媽是工作調動還是嫁到奉天?”
巖振華:“嫁人。”
“找到了嗎?”
巖振華:“找到了。”
“沒認你?”
聽到南易的問題,巖振華收住跑動的腳步,站在原地,黯然神傷。
南易緊跟著停下,撫了撫巖振華的頭,一言不發。
良久。
待巖振華心情平復,南易又繼續推著他往前跑,談話也繼續。
“你從XSBN過來?”
巖振華:“是。”
“XSBN哪里?”
巖振華:“曼雀。”
“練過拳術?”
南易這樣問是有的放矢,雖然他的功夫練得不咋地,但是武術知識吸收了不少。據他所知幾乎所有傣族男性都習武,無非是真功夫和花架子的區別。
他剛才在捏巖振華手臂時,已經捏出肱二頭肌和肱橈肌大致的肌肉群走向,沒在練功上下過死力氣,長不出巖振華這種肌肉。
分析肌肉的技巧,南易是從嚴度那里學來的,當初為了學精,也為了讓殺人術更上層樓,他有和起點孤兒院有志于往武力方面發展的義子女一同旁觀且親自參與過尸體解剖,對人體骨骼和臟器薄弱部位進行過研究。
巖振華:“拳術、單刀都練過。”
確認巖振華練過武,南易就把話頭扯開,“接下去有什么想法,直接回曼雀,還是繼續呆在這里?”
“不曉得。”
“不曉得?一個男人怎么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么,你不回去,你爸爸不擔心你?”
巖振華再次黯然,“我爸爸病死了。”
“家里頭沒有其他人?”
巖振華:“么得了。”
“你今年幾歲?”
巖振華:“十五。”
“還有在上學嗎?”
巖振華:“么有,三年么上學了。”
“想不想繼續上學?”
巖振華:“不想。”
“不上學你想做什么?”
巖振華搖頭,“不曉得。”
跑出的距離已經差不多,南易開始折返,回程的路上,南易沒有再問巖振華。
回到玫瑰大酒店,南易讓巖振華去虎崽的房間洗澡,大夏天,有水的地方就能洗澡,上衣也可以洗,但是洗褲頭就難了,遮羞布得一直穿著,穿在身上焐干的褲頭始終會殘留一點味道,巖振華身上有一股濃郁的汗餿味。
洗過澡,巖振華換上一身虎崽的衣服,有點大,脖子掛上狗鏈可以冒充嘻哈。
打了個車,南易帶巖振華來到民族電影院對面的三合盛包子,溜肉段、溜三樣、素燴湯,牛肉、海鮮、韭菜雞蛋還有豬肉加量餡的包子都點上,包子不大,每樣點了十五個,一人仨。
昨天早餐吃的是吊爐餅、雞蛋糕,前天吃的是筋餅豆腐腦,都是當下奉天人愛吃的早點,去的是大剛介紹的口碑店。
南易還聽大剛提起,現在有年輕人早上吃抻面配雞車子,再喝點老雪,南易讓大剛帶去過一眼,喝的不是早酒,而是晚班剛下班的,喝點好睡覺。
吃過早點,南易又去了勞動公園,五毛錢一張票,進入公園,找了個相對僻靜的地方,在筆記本上整理前兩天匯集的點點信息。
南易選的不是地方,靠北,離一堵紅磚墻不遠,墻頭上不時有小孩子跳下來,這是逃票的,五毛錢不老少,足夠小孩子解上一天的饞。
在嚇到兩批跳墻的小孩子后,南易識相的換了一個地方呆,他可不想給別人的快樂童年添堵。
花了倆小時,南易把該整理的整理好,收起筆記本就對一直在他身邊好奇的看西洋景的巖振華說道:“幫我做點事?”
“叔叔,做什么?”
“剛才看到小天使樂園的大門了嗎?”
“看見了。”
“進去把每樣東西都玩一遍,你要觀察哪樣東西有最多人玩,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玩,哪樣玩的人少,為什么會少。還有觀察小朋友們都會買什么零食吃,你要學他們也去買來嘗一嘗,知道為什么。
晚上六點半,你在我們剛才進來的大門口等我,你要把你發現的答案總結出來告訴我,好好觀察、用心思考,中午飯自己解決。”
南易拍了拍巖振華的肩膀,把他晾在那里,自己帶著人往公園的大門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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