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
驚蟄
“南生,我們的電器行被砸了,門口還被人潑糞。”
“有沒有人受傷?”
“那倒沒有,是昨天半夜砸的,店里根本沒人,應該是一個警告。”
“我知道了,先把門面收拾干凈,然后大家提前放年假。對了,干滿一年的多發三個月人工,半年就一個半月,按照這個算。”
“明白了。”
店鋪被砸,南易早就有心理準備,他知道早晚得有這么一出。
電器行所在的位置,是和勝義的地盤,清一色,根本沒有其他社團在那里活動,堂口的舵把子[扛把子]叫雙番東,和他不對付的人,也叫他爛鬼東。
爛鬼東喜歡賭,賭品又差,所以才有了這個外號。
“行啊,一個爛賭鬼還和自己玩上了投石問路、請君入彀這一套,想讓自己親自上門去找他,好壓自己一頭是吧。”
南易擼著手里的貓,沖站立在一側陰暗角落里的強尼說了一聲,“強尼,你最喜歡什么音樂?”
“Boss,我最喜歡那首《柔聲傾訴》。”
“不要憎恨你的敵人,否則你將做出錯誤的判斷。”
“我以我的力量所做的一切事情,包括一些罪惡,只是為了保護我的家人和我的朋友。”強尼壓低聲音,學著馬龍·白蘭度的腔調說道。
“爛鬼東,和他打個招呼。”
落夜。
一身黑衣的強尼,腳在地上一蹬,一陣助跑,人騰空而起,在墻上一個借力,雙手就抓住了院墻的邊沿。
雙臂一用力,頭稍稍冒出墻頭,往院子里面打探了一下。
除了有一條黑背之外,院子里空無一人。
強尼把手指豎在嘴邊虛了一聲,從拴在身上的一個袋里拿出一根摻了藥的雞腿扔給黑背。
黑背嗅了嗅雞腿,根本就不下嘴。
強尼吐槽了一聲,從胸口取下一把小型弩箭,噗的一下,一道銀光閃過,黑背嗚嗚兩聲,隨即栽倒。
對強尼來說,這條狗就是他潛入的最大威脅,屋里可能存在的矮騾子什么的,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同一時間,何金水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大晚上居然拉了一個大活。
在跑馬地一個酒吧的門口拉了一個衣著暴露的女人,這女人一上車,他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酒味,顯然已經喝多了。
“靚女,去邊度啊?”
“荃灣。”
“過海啊,好哦,坐穩,出發了。”
何金水把計價器掰了下來,發動車子就往維多利亞港駛去。
“Boss,走了,要跟上去嗎?”
“不用了,我對看戲沒興趣,確定尖沙咀那里有臨檢吧?”
阮志平回道:“我已經確認過。”
“那就行了,等消息。”南易拍了拍座椅背,“黛溫,去黑角頭,看看運氣好不好,能不能釣上來幾條石斑。”
站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上,南易手里的拋竿一甩,魚線呼啦啦的就飛到海水里。把魚竿往魚竿托上一架,在魚線上掛上一個鈴鐺,南易往礁石上一坐,抽著煙,哼著歌。
何金水把車開出紅磡海底隧道,剛走上康莊道沒一會,還沒到紅磡呢,就看到前面有差佬的臨檢。他也沒覺著有什么,就按照指示牌的指示,把車靠了過去。
誰知道,這個時候,已經醉死過去的女乘客,一把抓住何金水的手,就在自己的衣服領口、裙子上到處按了按,接著又是一陣摩挲。
放開何金水的手,女人沖他鬼魅一笑,撕啦,把自己衣服的領口撕開,撕啦,又把自己的裙擺給撕開,扯開喉嚨大喊:“非禮啊,非禮啊。”
邊上的差佬一聽到動靜,手就往右腰上一抹,一支支點三八拿到手里,左手托住右手,朝著計程車就圍了過來。
“熄火,把手放在放在方向盤上。”一個差佬握著槍指著何金水的頭,大聲的呵斥道。
另一邊,另一個差佬把車門給打開,把女人給扶了下去,“小姐,有沒有事?”
“嗚嗚嗚……”女人哭哭啼啼的說道:“他…他,把手伸到我那里……還有那里…嗚嗚嗚……”
“師姐,人交給你了,你先扶她上車。”扶著女人的差佬,對著另一個女差佬說道。
“小姐,跟我來。”
女人被女差佬扶上車,還在她肩上批了一條毛毯。
何金水被兩個差佬從車上押下來,一副銀手鐲很快就給他戴上。
叮鈴鈴,魚線上的鈴鐺響了起來。
南易抓起魚竿,呼啦啦的快速轉著手里的線盤,隨著魚線收緊,一條身上斑斑點點的魚就浮出了水面。
“Boss,Nice!這一條有十七磅。”
把魚拎到手上,拿手電筒一照,“是中巨石斑魚,這個重量算是輕的,而且……”南易摸了摸石斑魚的腹部,鼓囊囊的,“這條石斑可能快產卵了。”
說著,南易把魚鉤從石斑魚嘴里卸下來,拋回大海。
阮志平從車里下來,走到南易的邊上,“南生,強尼已經回家,燕子也已經歸巢。”
“好,那我們也該回去了,有兩條石斑也夠明天吃的了。”
南易把魚竿收起來往邊上一放,抬腿就往車子走去,阮志平拿起魚竿,拎起釣魚桶跟在后面。
南易一上車,五輛車就同時發動,兩輛在前面開路,兩輛負責斷后,拱衛著中間南易的座駕緩緩的往淺水灣駛去。
千古風流有詩在,百憂坐忘知酒圣。
坐忘茶樓。
南易和一個脖子里掛著大金鏈子,臉上滿是彪悍的中年人相對而坐。
在中年人的身后,站著十七八個穿著奇裝異服的年輕人;在南易的身后,只站著一個阮志平。
南易,手里拎著水壺安靜的燙著茶杯,對面一雙惡狠狠的眼睛一直盯著他。
洗杯、燙杯、倒頭泡。
第二泡泡好,南易把茶盞往對面輕輕一推,“請茶。”
一只大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大陸仔,你到底想干什么,居然敢把我的狗殺了,信不信,我砍死你全家?”
“東哥,不要生氣,坐坐坐。”南易把爛鬼東安撫坐下,接著又說道:“有些話,不方便當著這么多人面說,你看東哥,我們先讓雙方的人先出去?”
“有什么你就說,都是我兄弟,沒什么他們不能聽的。”
“東哥,難道你還怕我一個斯文人會干什么出格的事情?聽說東哥當年一把砍刀從油尖旺一直殺到旺角,雙番東的名號,也就是這么掙來的。是不是人老了……呵呵。”
“我會驚你?”
出來混,面子最重要,被南易這么一激,爛鬼東就往后揮了揮手,讓自己的小弟出去。
南易也沖阮志平點點頭。
等其他人都出去,爛鬼東就說道:“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了,說吧。”
“別急,我們咬個耳朵。”
南易說著,站了起來,繞過桌子,走到爛鬼東的身邊,“東哥,我想說……”
說到這里,南易眼疾手快的抄起桌上的煙灰缸,用手捏住猛的往爛鬼東的頭上敲去。
“操,殺我全家!”
“威脅我?”
“一個臭魚爛番茄的矮騾子威脅我!”
“沒想到詞,能不能敲你?”
“來……”
“喊之前,還是看看你的胸口。”
經南易的提醒,爛鬼東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立即就看到左胸和右胸各有兩個紅色斑點,抬頭,驚訝的看著南易,然后突然發現,他自己的額頭上又多了一個紅色斑點。
“能好好說話了?”
“能。”
被三把狙擊槍指著,一般人都會變得很和善。
“看過《鹿鼎記》嗎?”
“看過。”
“平生不見陳近南,便稱英雄也枉然。天地會,陳近南,風流人物、英雄人物,可他在國姓爺一家眼里,只不過是一個棋子、一個夜壺。
拿著兩把砍刀,手下有幾百個只能吆喝兩句的矮騾子,你還真拿你自己當個人物了?
我是個守規矩的人,哪怕是你們社團的爛規矩我也守了。
該交的保護費,我是一分沒少交。
可你呢,砸我的電器行,還他媽潑糞。眼饞我的生意,直接找我談就行了。我又不是一個吃獨食的人,你東哥在元朗是個人物,我也識英雄重英雄。
只要你開口,一切都好說,可你干嘛要跟我玩什么心眼呢?
請君入彀是吧?
你說,我要是一個不講理的人,你的腦袋不早就搬家了么?
是不是覺得,大圈動不動就拿把AK47突突突,太彪悍了,你惹不起。我這個讀書人、斯文人手無縛雞之力,你揉捏起來就是手拿把抓的事情?”
爛鬼東左手在額頭上一抹,手立即變得滑膩膩、紅艷艷,肚子里罵道:“冚家鏟,去你的斯文人,有這種上來就給人開瓢的斯文人?”
南易走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常規性的掏煙,遞給爛鬼東,還幫他點上。
“東哥,你想掙錢,沒問題。我把彩電2800蚊給你,這是搶手貨,別人都搶著要,你加價多少我不管。我是一個守法公民,在香塂照章納稅,也不干違法的買賣。”
“干,你這么說,到底是什么意思?”爛鬼東沖冠眥裂的叫道。
“很簡單,你自己注冊一家貿易公司和我的電器行交易,我們之間只進行正規合法的交易,我收的也得是干凈錢。”
爛鬼東重重的抽了幾口煙,說道:“2600蚊,平霸才賣1700多,別當我算不出你的利潤。”
“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折中一下,2700蚊。”
“成交。”
“啊,奉勸你,不用動歪腦筋從平霸那里拿貨了,我和平霸有簽訂調貨合同,我的貨會有三成從那里拿。
當然,我也知道,光這個不可能打消你的念頭,你可以走貨試試,到時候虧個血本無歸,不要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南易站起來,把西服的扣子扣好,又拉了拉緊繃的襯衣袖子。
“抱歉,剛才失禮了,做為賠償,我可以免費給你200臺彩電。單,我已經買過了,東哥你可以慢慢飲茶。對了,我下手有分寸,你的頭沒什么事。”
說完話,南易就轉身離開了包間,留下爛鬼東一個人在那里坐著。
在香塂,能當上舵把子、坐館的都是聰明人。他們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大圈,把生死置之度外,隨時會拼命,他們不會惹;大水喉,錢多的發霉,隨時可以砸錢出來找幾個不要命的,他們也不敢惹。
如南易這樣,爛鬼東本來把他當成外地來的肥羊,可現在他清楚了,這哪里是肥羊,明明是過江龍啊。
有錢、下手陰毒,這樣的人是最不能招惹的。
隨著南易的離開,爛鬼東身上的三個紅色斑點也消失不見。
回到淺水灣別墅,南易剛走進院子里,一道紅色的光就照射在他的額頭上。
“別動,舉起手來。”
南易苦笑一聲,把手舉了起來。
“蹲下,青蛙跳。”
“若玢,玩歸玩,不要往我眼睛里照,太刺眼。”
“嘿嘿嘿!”
南若玢笑了一聲,把手里的玩具紅外線燈關掉,撲棱撲棱往南易走過來。
“爸爸,你買了玩具怎么不告訴我,還是我自己在二樓找到的。”
“這可不是玩具,別玩這個,容易傷到眼睛。”南易把“狙擊槍”從南若玢手里拿過來,塞到自己的口袋里,“要玩就玩魔方去。”
“不嘛,爸爸,我放假,你也放假,你帶我出去玩嘛。”
“想去哪里啊?”
“去避風塘,我聽同學說那里很好玩,珍寶海鮮舫的海鮮也很好食。”
“行,爸爸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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