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中央控制室。
陸離從隨身冰箱中取出一罐雀巢咖啡，扣環拉開，棕色的液體帶著苦寒的冰氣進入胃部，稍稍緩解了精神上的疲憊。
這種隨身冰箱在中央控制室內到處都是，都是為了給那些熬夜的專員與教授團準備。這里的忙碌程度比華爾街的金融辦公室更甚，電話、打印、風扇、警報聲響個不停，每個人值班的時間都必須全力以赴，全靠這些咖啡頂著。縱使有的人品味臭屁如愷撒，不過在這間屋子里，根本沒有等待手磨咖啡的功夫。
“呼——”年輕的教授長長呼了一口氣。
他將一飲而盡的咖啡館捏扁，距離垃圾桶數十米，看也不看隨意地將易拉罐拋在半空。隨著一個漂亮的拋物線，成功命中垃圾桶內部。
他站起身揉了揉發皺的眉角，準備重新去拿一杯。
此刻距離‘羅納德·唐失戀事件’已經過去了半個月，楚子航已經出院，學院內外一片平和，沒有發生古龍復蘇這樣的大事件，但陸離仍是非常忙碌。
除了永遠也開不完的會議外，他還抽空維修了冰窖的安全系統，順帶加班加點地破除奧丁留在絲蔻兒腦海當中的記憶，就差搬一床被子住進地下溶洞了。縱然如此，大概還需要一個星期才能徹底解決。
七天之后會迎來新的忙碌以外，這幾天陸離也沒閑著。
中央控制室的值班表輪到了他，一方面要負責期中考試的科目，另一方面又要處理卡塞爾學院在全世界的緊急情況，他已經忘記幾天沒合眼了。
所以哪怕是精力充沛如陸教授，也不得不多喝幾杯咖啡強撐著精神。
“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才能確定你是一個人。”正當陸離靠著柔軟的轉椅再次喝干凈咖啡后，背后傳來了沙啞的聲音。
“我可以理解這是夸獎我嗎？施耐德教授。”陸離懶得回頭。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人是誰，自從那輛拖著氧氣瓶的小車進入中央控制室后，所有專員都知道頂頭上司執行部部長來了。氧氣小車就是他的標志，在學生們心中這輛氧氣小車的聲音更加恐怖，用路明非的話來形容就是‘施耐德教授進村了！大家快跑’！
施耐德沒說話，只是默默來到總控電腦的旁邊。在這間光線稍稍暗淡、人聲鼎沸的控制室內，他借助屏幕的微光注視著陸離的側臉，沉默寡言。
陸離正好也懶得開口，電腦屏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是七點四十五分，還有十五分鐘才是交接工作的時候。
來接替他、希姆萊、鐵托三人的正是施耐德、曼施坦因、古德里安，只不過后兩者明顯沒有執行部部長愛崗敬業，打算踩著點進來。
“獵人網站？”施耐德教授用那雙鐵灰色的眸子掃視四周后，最終將目光停在總控室的電腦屏幕上。
這臺暫時專屬陸離的主機打開了一個網頁，地址欄上鍵入了‘：//.cn/’這個網址。
“對，就是獵人網站。”陸離有力無氣的回答。
這個網站表面上看是《全職獵人》的同人網站，但實際上是‘賞金獵人’的站，來自全世界的雇主都會把任務上傳，征集有能力的賞金獵人。大名鼎鼎的青銅與火之王諾頓就是其中的一員，格陵蘭冰海事件也是由id‘太子’的用戶公布的消息，對于卡塞爾學院來說，這是一個重點關注的地方。
“你在追查‘太子’？”施耐德教授的口吻變得嚴肅起來。
他身為執行部部長，自然有權限看到陸離在內網上提交的《格陵蘭冰海行動申請書》，非常期待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太子’這個id已經銷聲匿跡，我對他沒什么興趣，我更關心的是網站的管理員。”陸離拖動鼠標，進入了某個頁面。
網頁漆黑的底色被刷新，隨著墨綠的線條一閃，深紅色的字條標注著的任務信息依次橫列。在版面的最上方，是一個加粗的郵箱——nido.cn，下面寫著三條版規，猶如羅塞塔石碑上刻有古埃及國王托勒密五世的登基詔書，高高在上，讓人務必遵守。
“管理員nido？”施耐德的眉頭皺得很深。
在格陵蘭冰海事件發生以后，卡塞爾學院動用eva模式調查了這個網站，其中唯一的管理員自然少不了檢測。但這個網站的核心是動態分布的，在某些層面上與諾瑪、輝夜姬相仿，屬于孿生的三姐妹，所以尚未找到服務器之前，這處領域對于卡塞爾學院始終是空白的。
“他有什么異常嗎？”
這個網站處處透露著詭異，既然能讓‘太子’這樣的人混進來，管理員也不是什么好貨色。不過根據職能來看，頂多就是一個神秘人而已，莫非與格陵蘭冰海事件還有什么瓜葛？
“我昨夜看到某個任務后突然有了個猜想。”陸離說。
這是昨夜需要緊急處理的一起案件，希臘某地的執行部專員追查連環殺人案時被未知勢力俘虜，倒吊在某個大教堂前以示懲戒。當地專員認為是北美混血種家族的手筆，請求總部支援重火力以及煉金武器。當時陸離正好在逛獵人網站，給了他靈感。
他將網頁關閉，隨手在桌面上建立了一個記事簿，鍵入了‘nido’這四個英文字母。
“這是什么？”
“管理員的id。”施耐德覺得這是一句廢話。
“倘若我們把這個id倒過來呢？”陸離神秘一笑，重新錄入了四個英文字母，“odin！這個id是不是很眼熟？”
施耐德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握住了，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不自覺地劇烈咳嗽起來，但凡學過《北歐神話》或者《老愛達經》的混血種都知道，odin是奧丁的意思！
“奧丁！獵人網站的幕后指使是奧丁？”他的氧氣面罩因為咳嗽被蒙上了一層熱氣，遮住了那張恐怖的臉。
“你說這是巧合……還是必然呢？”
施耐德急促地呼吸，拉動風箱的聲音從喉嚨中吐出。這是一個可怕的猜想，可世界上哪有這么多巧合？什么‘mike’、‘jack’之類的代替名字不用，偏偏使用奧丁的英文名字顛倒呢？
卡塞爾學院從來沒有想過獵人網站與奧丁有關，因為陸離尚未出現之前，這位《北歐神話》當中的主神一直被學術界公認是杜撰、虛構的角色。
聽著那一聲聲劇烈的咳嗽，陸離移動光標，將任務區切換到閑話區。
這里不同于暗紅色且格式統一的任務區帖子，不規范文字的顏色，也不禁止圖片的發送，幾乎成為全世界獵人談天說地的論壇，除了不遜于討論任務外，這里沒有禁忌。
“雖然我們無法查閱那些任務，但是根據這些獵人提供的圖片來看，他們來自世界各地，執行的任務也可能是全球任何一個角落。”陸離說，“這些賞金獵人……是為誰服務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施耐德冷冷地打了一個寒顫。
卡塞爾學院只在里面接過一次任務，事后根據已知的情況推測，那更像是陷阱一類的布局，成功坑害了卡塞爾學院一批強大的有生力量。至此之后，卡塞爾學院再也沒有執行相關的任務。
“如果獵人網站的幕后黑手是奧丁，等于說……他雇傭了一群混血種，替龍類或者他，達成目的？”施耐德好不容易制止住咳嗽，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幾個字。
“反正我的猜測是這樣的。”
陸離再次移動光標，將閑話區重新切換回任務區，點擊進入了一個標題為“112009亞馬遜a”的帖子。
這個標題的意思是這是需要當年11月20日前往亞馬遜森林完成的a級任務，‘09’的意思是當月a級任務的數量。帖子內部空白，并沒有說明詳細情況，只有你回復‘cheek’，雇主的要求才會發送到獵人注冊的郵箱。
“我相信卡塞爾學院一定篩查過這些任務，看起來是盜墓或者取出某樣東西從某地送往某地，非常簡單。”陸離說，“可事實上會不會有一些隱藏的內情呢？”
施耐德全神貫注地瀏覽著這些帖子，越看越觸目驚心，他沒有回答，大腦正在飛速思考。
如果這個消息證實為真，那就太可怕了。這說明龍類不僅會使用電腦，還有相當一批隱藏在人類的世界中，手握驚人的財富，否則無法提供如此豐厚的報酬。
而這些賞金獵人們則為龍類提供了便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幫助龍類達成了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這個網站自從被發現以來起碼存在了十五年，這說明龍類在混血種的眼皮底下秘密活動了十五年，對此他們無一知曉。
“這件事關系重大，必須匯報給校長。”施耐德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與鄭重。
不僅如此，想要驗證這個消息的真偽，恐怕一定數量的執行部專員必須承接一些獵人網站發布的任務，不同于賞金獵人拿錢辦事，他們需要溯源，需要探尋背后的真相。
“施耐德教授，這就是你的工作了。”
陸離長長打了一個哈欠，“不過我建議循序漸進，一定要派出最優秀的學員從最簡單的任務做起，否則恐怕會重蹈覆轍。”
他抬頭看了一眼腕表，正好八點整，另一側的出口打開，刺眼的晨光稍稍灑進來幾許。逆光站立的，正是曼施坦因教授與古德里安教授。
“我要去睡覺了，再見。”
他將值班教授的身份卡放入施耐德的掌心，輕輕吹了一聲口哨，與另外兩位教授點頭示意，離開了控制室。
陽光正好，又是一天清晨。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