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寒傾顏怒極反笑，難道裴風的消息還是假的不成？
她現在真的覺得過去對墨玖懷著感情的自己愚蠢了。
事到如今，這個暴君還在狡辯。
墨玖卻神情認真，道：“沒有朕的命令，如夢斷然不會擅自做這種事。”
寒傾顏已經快要克制不住自己內心里的怒火，不知道是因為墨玖一口一個‘如夢’，對那個太監的稱呼如此親昵，還是他在試圖甩掉殺死王鳳她們的罪名。
“哦？”寒傾顏的聲音低沉又冰寒，沒有像以往那樣含著調笑的意味，“只會聽從陛下的命令？是，那個女人確實是你這個暴君的一條忠犬，但在主人落到近乎必死的境地之后，她還會乖乖聽話嗎？誰知道她會做些什么！”
“那她也不可能跑去殺你們的軍隊，如果朕真的死了，她也只會去墨城殺了周王！”墨玖冷聲道。
寒傾顏眼神猛地一凝：“你怎么知道她去了墨城？”
是這個暴君給葉如夢下了命令？
但她從他之前的神色里看得出來，這個暴君確實不知道王鳳她們的死，不是對她們的死亡不知情，而是對她們的存在都感到疑惑和不解。
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王鳳她們。
這也就排除了墨玖被她關到寢宮里以后，跟葉如夢悄悄聯絡，讓她去殺了王鳳她們來報仇的可能性。
這樣稍微理了一下邏輯，寒傾顏的怒火頓時散去了許多。
這件事不是墨玖籌劃的，他跟王鳳她們的死沒有直接關系……
但就算沒有，也一定有間接關系。
寒傾顏的眼神又冷了下來：“你早就對那個女人下了令對不對？如果有一天你發生了意外，無論如何她都要去墨城殺了周王。”
“是。”墨玖應道。
寒傾顏緩緩閉上了眼睛。
那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葉如夢去墨城，一開始確實是要聽從墨玖的命令殺了周王。如果他死了，那么這就是他的遺愿，她自然要不擇手段的完成。
但恰恰王鳳她們也在那里，葉如夢身為墨玖最信任的人，甚至很多時候都是由她去上朝的，說她是半個皇帝也不為過，既然知道裴風，就不可能不知道她身邊最親密的下屬王鳳她們。
所以，當葉如夢發現王鳳之后，立馬就回想起了她們的身份，又想到墨玖在她和裴風手上，原本她確實是想要殺了殺周王，當時卻想到要殺了王鳳她們，以此給這個暴君報仇。
“繼續看。”寒傾顏睜開眼，淡淡道。
墨玖還想說些什么，但看到她的模樣，就知道她已經認定了自己的這條罪行，再怎么解釋都是無用功，她是鐵了心的要給他按上莫須有的罪名。
墨玖緊緊咬著牙，內心有著憤怒，但又能怎么樣呢？他根本沒有拒絕的權利，也沒有反抗的手段。
“虛偽。”墨玖冷冷凝視著寒傾顏，然后才低頭重新看向手里的詔書。
下一條，就是關于他派人從四處抓捕漂亮女子，然后每天虐.待她們，以此為樂的罪行。
這個是根本無法反駁的，正是世人、臣子覺得他荒淫無道最根本的原因。
但墨玖也不打算反駁，眉頭動都沒動一下，繼續往下看。
然后就是一些不理國事和朝政這些罪行，對墨玖而言，他早就習以為常，眼神依舊平靜。
寒傾顏看著墨玖不以為然的模樣，雙手緩緩攥緊。
他可知道自己犯下的這些罪行，導致了多少無辜之人的死去？又讓多少人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他卻沒有一絲愧疚，就好像那些人命跟他沒有關系一樣！
這個暴君……
就看到墨玖的視線落到最下方時，臉色終于變了。
他看著那里還刻意加粗了的字體，重復寫了多次，像是在表達它們所蘊含的罪孽多么深重又不可原諒——如果所有罪行只留下一條的話，那么一定會是這一條。
那就是他殺了前帝和她的父親，以此指出他近乎滅絕了人性，連人都算不上，又何以為帝？
墨玖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猛地把詔書甩到一旁。
“陛下是拒絕了？”寒傾顏彎腰把詔書從地上撿起來，輕輕撣掉上面沾染的些許灰塵，“不如好好商量一下，陛下是對哪條罪行不滿意？”
她一臉平靜，在墨玖的情緒激動起來，把詔書甩掉之后，她反而沒有那么憤怒了。
雖然寒傾顏說的是商量，但用在下罪己詔這種事情上，顯然帶著不容違逆的意思，也就是就算再怎么商量，最多減少幾條罪行，最后終究是要頒布這詔書的。
聞言，墨玖整個人竟是有些輕松下來，仿佛減弱一條罪行，他都心滿意足了似的。
寒傾顏微微皺眉，淡淡道：“那陛下對哪條不認同？”
她把詔書遞了過去。
墨玖看了一眼，伸出一根纖細的指點在加粗的字體上。
寒傾顏瞬間就懂了，原來這個暴君是不想背下殺姐弒父的罪名。
是了，如果說這么多的罪行里有哪條最嚴重的話，那就是這一條無疑。因為它完全可以證明墨玖沒有人性，后世在評價他時，哪怕他做出了再多功績，也只能稍微美化一下這個行為，更何況他本就是昏庸無能的暴君呢？只會罪上加罪，讓別人一提及他，就是‘畜.生’兩字！
寒傾顏沉默片刻，緩緩道：“不行。”
“那就滾！”墨玖突然換了一副態度，比最開始的時候還要惡劣，把詔書直接打破了。
寒傾顏眼神一凝，繼而冷笑，“陛下不認這一條？這可是陛下自己親手做下的事情，又怎么不敢認了呢？”
墨玖側身過去，背對著她，身軀像是因為憤怒在不斷的輕輕顫抖著，唇瓣微張，吐出沙啞的幾個字：“朕不認。”
“陛下又認不清自己現在的處境了？”寒傾顏幽幽道，使用了威脅。
墨玖的身軀猛地一僵，像是在掙扎和猶豫。
寒傾顏知道，他最后一定會同意的。
許久，墨玖發出微不可聞的聲音：“你讓她們來吧……”
他寧愿被乞丐折.辱，也絕不會認這個罪。
其他一切罪行他都認了，哪怕是莫須有的罪名他依舊承下，唯獨這件事……
他沒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