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寒看了一眼怔怔出神的溫慕曦：“你以為他想鳩占鵲巢，取代你的一切對不對？”
“若真是如此，為師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哪怕我默許了，曦兒和采宣又怎么會允許？”
溫慕曦已經猜測到了什么，唇瓣張大，顫聲道：“所以……”
“那只是我們給他的補償，也是為了償還你跟他之間的因果。一個人因另一個人而死，無論是有意、無意，或是什么原因，天道自有定數，這是一份債，必須要償還。”沈月寒淡淡道，她的語氣已經平靜了下來，但從她根本不敢去看墨玖的眼神就能看出，她的內心懷著怎樣的情緒。
“他是你失散多年弟弟這個身份，也是為了讓他更好的融入白虹谷，從而編造出來的。”她看向溫慕曦，眼神看不出埋怨或責怪，只是語氣終究沉了幾分，“沒有想到你一回來，就戳破了他的這個身份，從而……”
剩下的話不需要沈月寒說溫慕曦也知道，那些弟子聽到他確切的說自己沒有一個弟弟，直接懷疑起了墨玖的存在與真實身份，疏遠與冷漠了他。
溫慕曦還清楚的記得他來尋找墨玖的時候，想要親眼看看這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當時他的注意力，近乎全都被墨玖唇瓣和脖頸上的痕跡吸引了視線，現在仔細回憶，那時候的少年是怎樣的狼狽不堪？
都是因為他的原因，才導致墨玖變成那樣的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溫慕曦緩緩搖著頭，聲音有著微弱顫抖。
“為師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沈月寒輕聲道。
畢竟，就算溫慕曦讓墨玖失去了所有朋友，變得孤身一人，她也是知道的不是嗎？
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讓他失去的一切再度回來。
但她沒有。
那一刻，她看著神情惶恐、不安的少年，內心陰暗的獨占欲從深處涌現而出，不斷作祟，讓她以此逼迫他，讓他的整個世界里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存在……
這并非是讓墨玖想要自殺的真正原因，而是又提醒了沈月寒，她對他的虧欠有多少。
“為師只是想讓你知道，他沒有搶你任何東西。如果你最虧欠誰，那么就是沈無曦無疑。”沈月寒的聲音變得嚴肅，“明白了嗎？”
溫慕曦微微點頭，卻是一語不發。
還是搶走了什么的……
他抬眼深深的凝望向沈月寒，墨玖紅.腫的唇瓣又出現在腦海里。
但如果之前想到這個景象，只會讓他憤怒又妒忌，那么此刻他想著，那些情緒卻是消散了許多。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師尊創造了墨玖這個替代品，然后被他誘.惑之下，默許了他去跟白虹谷的弟子進行接觸。
那微.腫的唇瓣與脖頸上的紅痕，便是最好的證明。
現在知道了真相，更是回想起墨玖之前在主殿里說的一切。
那時候，墨玖的目光一直凝視著師尊身上，而他就站在她的身邊，抬眼過去，視線便能直接落入墨玖的眼眸之中。
深情、痛苦、絕望、不舍……
饒是溫慕曦對墨玖抱著強烈的敵意，他也不得不承認，在那一刻他的內心有些被觸動了。
只是下一秒，他就因此生出了更濃郁的憤怒與敵意。
然而到了此時此刻，情緒卻是又截然不同。
墨玖只是一個替代品，替代品……
溫慕曦心頭一顫，望著沈月寒的雙眼里也蘊含了一絲難以形容的神色。
他欲言又止。
如果他的判斷沒錯，是不是墨玖深愛師尊，但師尊卻根本不愛他呢？
那墨玖的絕望好像就有了解釋。
可師尊要是不愛他，又怎么會這樣照顧他，更是連對自己的態度都變得沒有以往與寵溺。
溫慕曦輕咬著粉唇，遲疑道：“師尊，你喜歡無曦……是嗎？”
沈月寒面色一變，果斷就想要反駁，但余光瞥見躺在床上的墨玖，他取骨之前的訣別、深情和絕望都還歷歷在目。
哪怕此刻的他聽不見，她也不愿意再說出任何會傷害到他的話了……
“是。”沈月寒緩緩道出這一個字。
她以為這會很困難，因為墨玖跟溫慕曦長得完全相同，她會喜歡上他，無疑也就暴露了她對溫慕曦的想法。
但在說出來之后，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更好像堅定了自己的本心一般。
是，她就是喜歡少年，這沒有什么不好承認的。
只是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沒有意識到，也根本不愿意承認而已。
非要等到即將失去的時候，才能徹底認清自己。
溫慕曦已經有了預料，但聞言還是心頭一顫，嫉妒與酸澀的情緒又要產生。
可過了一會兒，他發現自己并沒有那么難受。
他跟師尊本就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只給他唯一一個選擇的話，那么他估計還是會選擇林曦……對墨玖奪走師尊的憤怒，又有幾分是真的對師尊懷著真正的愛慕？
更多的恐怕是‘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奪走了’吧？
不僅是師尊，還有白虹谷的那群弟子也是一樣，明明他對她們沒有傾慕之意，知道她們跟墨玖交了朋友，跟關愛、照顧他一樣寵溺墨玖之后，也會難過到想哭。
只不過是那占有欲在作祟……
“師尊……”溫慕曦咬了咬貝齒，緩緩道，“那之前，您是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太尖銳，連溫慕曦自己都覺得有些難堪，問出來之后頓時就后悔了，自己為什么要問這種問題？
沈月寒表情一僵，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承認了：“嗯，為師那時候對你……”
溫慕曦唇瓣微張，又要說什么，但沈月寒已經先他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么……那個時候我確實將無曦當成了你的替代品，他那樣愛我，視我為整個世界，我卻棄如敝履。”
她微微一頓，臉上又露出一抹痛苦的神情：“他會變成這樣，都是我害的……”
“還有彌補的機會，不是嗎？”溫慕曦突然道，“無曦他還沒有死，只要他醒過來，師尊就可以回應他的感情。”
沈月寒怔怔看著溫慕曦，像是沒有想到他能從嘴里道出這樣一番話。
正是因為她察覺到溫慕曦對墨玖的敵意與嫉妒，才會對他解釋這一切。
現在看來，溫慕曦果然還是那個被白虹谷上下寵愛的少年。
“嗯。”沈月寒認真的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