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沈月寒眼眸似乎是微微一凝，跟林曦對視的眼神逐漸變得深邃，當柔和與平淡散去，便是浩瀚和無垠的星空。
哪怕是林曦，在此刻師尊的視線下，身軀也微微繃緊起來，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只有臉色依舊清冷，像是一塊無瑕的寒冰。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月寒收斂了神色，問道。
如此話語，便是不打算再對林曦隱瞞什么。
林曦的眼里頓時閃過一抹震驚之色，顯然她猜測到了這個可能，但內心不敢百分之百確定，直到沈月寒此刻反問，才證明這并非猜測，而是事實。
“是龍族公主告訴的我。”林曦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激蕩的內心緩緩平靜下來，“她說，慕曦他是‘絕命體’，注定會以一種不正常的方式消逝，在十八歲之前還算正常，只要過了十八歲，那么每過一天，都有可能因為某種意外死去。”
話到最后，林曦已經微微咬緊了牙，紅唇緊抿著，那張始終冰冷的臉龐上變了神色。
因為再過不久，就是溫慕曦的十八歲生日了。
而到時候，就是他所謂的絕命體質發作的日子，每時每刻都要擔心意外的降臨，稍有不慎便是死亡的結局。
那樣的日子，只是想象一下都如此令人絕望，他又怎么承受得了？
沈月寒道：“她還說了什么？”
“她說她有辦法為慕曦延緩絕命體發作的時間。”林曦恢復了平靜，“師尊也是知道的吧？所以才會把師弟留在龍族那里。”
這也是她知道師尊沒有把師弟帶回來，而不質問師尊的原因。
延緩絕命體發作，便是延長溫慕曦的性命，是救命之法。她又怎么可能因為個人的情感，不顧他的生死？
“但終究只是治標不治本。”沈月寒淡淡道。
林曦神色微變：“難道連師尊都沒有辦法嗎？”
她以為師尊把師弟留在龍族，是為了得到更多的時間，好去尋找徹底治好師弟的辦法，可這句話……師尊竟也無可奈何？
沈月寒搖了搖頭：“為師自然有辦法。”
“師尊已經找到了？”
已經找到跟知道在哪里，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嗯。”
林曦瞬間松了一口氣，又道：“那為什么不趕緊治好師弟？這樣何須龍族的減緩之法，也能少欠一個人情。”
當然，她最擔心的還是龍族以此為條件，真如龍族公主所說的那樣，要娶溫慕曦為夫。即便她知道慕曦一定不會同意，但多少是一個麻煩。
沈月寒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還不到時候。”
既然如此，林曦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道：“那師尊有需要我的地方，務必告訴弟子。”
“不。”沈月寒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怪為師。”
“弟子怎會怪罪師尊？”林曦眉頭微蹙，甚是不解。
“跟我來。”
話音落下，兩人下一刻就出現到了半空之中，往下一看，花草繁盛、樹木茂密，有著一位少年正蹲在地上，伸手輕觸著花朵，這本是一個極其美好的畫面，但少年的臉上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沮喪與失落之色，會情不自禁的讓人心生憐惜，又如何欣賞得這份美景？
唯獨林曦沒有感到憐惜，也沒有欣賞美的念頭，在看到墨玖臉龐的那一瞬間，震驚就充斥了她的內心，徹底失去了平靜：“師尊，這是什么？！”
她近乎失神了片刻，然后沒待沈月寒開口，就憤怒的先聲奪人：“這就是師尊的辦法？找一個慕曦的替代品？然后他的死活就可以不管不顧了？”
沈月寒臉色一沉：“放肆！”
她聲音如雷，炸響在林曦耳畔，讓她瞬間恢復了冷靜，臉色變得無比蒼白，還泛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心悸。
“在你們眼里，為師就是如此之人嗎？”沈月寒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厲。
她并非是一個溫柔的人，柔和與淡雅只是書畫給予她的氣質，實際上身為世間最強者之一，又怎么可能沒有自己獨特的威勢？
林曦低著頭：“師尊，我錯了。”
沈月寒的臉色并沒有因此緩和，程采宣是，林曦也是，一個男人竟讓得她們連最基本的冷靜都失去了嗎？
即便這個男人是她的弟子，沈月寒也微微感覺到了一絲不對，但轉瞬即逝。
畢竟，就連她也對這個弟子懷著難以言說的感情……
沈月寒的臉頰似有一絲炙熱之意，終于緩和了冰冷的神情，但依舊沉著臉。
“絕命體，何為絕命？那便是天要絕你，說是體質，其實就是一個命中注定的未來。即便僥幸逃過幾天，誰又知道這何嘗不是命運的一部分？終究逃不過注定的死亡，這是命數，亦是天運。”沈月寒緩緩道，“而命運又如何逃得過，所以哪怕是龍族的減緩之法，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瞞天過海，以藏……”
最后兩個字，沈月寒突然熄了聲音，只通過薄薄的唇瓣做出形狀，林曦看得出那是兩個字——天機。
林曦忽然明白了什么：“師尊要用他來……”
沈月寒輕輕頷首，沒有出聲。
林曦忽然感到了一陣愧疚，冰冷的神情再也維持不住，臉上浮現出些許紅暈，雙手抱拳，微微躬身：“是弟子錯怪師尊了，還請師尊責罰！”
“下不為例。”沈月寒一語揭過這個話題。
“多謝師尊。”林曦輕聲道了句。
師徒二人頓時沉默下來，盯著下方的墨玖看了好一會兒，林曦才道：“那師尊說的時候未到是？”
“既要瞞天過海，率先得要瞞住人，不然何談欺得了天？”
林曦似有所悟：“師尊是要我們……把他當做慕曦？”
“倒也不必。”沈月寒搖了搖頭。
林曦顰眉，連她的天資聰穎在此刻都很是困惑。
“若瞞得太深、太真，只怕到時候反而替身成了‘主’，所以他只能是他。”沈月寒淡淡道，“就說他是慕曦失散多年的弟弟吧，帶他多去跟宗內弟子認識、交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