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五月初,我會成為北城尹,無論皇帝還是天人組織,都沒有給我選擇的機會。”
“而偏偏這個時候,北城...似乎會非常亂。”白淵想到昨天墨娘說的那些話,心念動了動。
天還沒亮,那就去平安坊內再看看,心里有底,才不會慌。
白淵正想著的時候,剛巧看到老林肩負他家閨女,抓著剛剛砍過什么的巨斧,正從外回來,他忽地想到那天老林是怎么趕去救場的?
這些天,要不是他沒機會問,就是老林不在附近,此時既然有機會,那就順便問問。
白淵直接喊了聲:“老林。”
燒焦的恐怖巨人聽到這個稱呼愣了愣,抓著斧子蹭了蹭后腦勺早已暗紅的血皮,然后“咔咔”地扭著脖子看向白淵,但是...他的嘴被燒焦了,無法說話。
白淵道:“前兩天,你是怎么察覺到我有危險,又是怎么突然出現在我身邊的?”
老林用血絲密布的怨毒大眼瞪著他。
老林只會“瞪”這個表情,沒辦法。
他肩膀上的閨女似乎和他有特殊聯系,直接開口翻譯了:“阿爹當然能感到你出現危險,阿爹是通過禁地深處的一個屋子去找你的。
嗯...阿爹通過你的情緒定位了你,然后從那個屋子直接走到了你身邊,就是這樣。”
白淵奇道:“定位?”
慘白的林小玉從小人偶中鉆了出來,抱著頭笑嘻嘻道:“是呀,阿爹可是比惡鬼更厲害的恨念,惡鬼都能輕易定位一個人,阿爹怎么不能?
你看,我就是惡鬼呀。
我死的時候,也是怨氣沖天呢
在金雀山莊,我那么受限制,都能感知到你在哪兒,那就是定位呀。”
說著的時候,林小玉的身體扭曲著,如同麻花一般自攪起來,一雙慘白的瞳孔在雜亂的雪花斑點下還真有些滲人。
白淵沒什么感覺,對于老林和他家閨女他還真不怕,可能這就是友情吧?
他想了想,好奇地問道:“小玉,我還是不明白,你都會變成個惡鬼感應到我,為什么另一個被感染而扭曲的你卻還是人呢?”
林小玉道:“因為我是人間的惡鬼,她是蠟人搞出來的東西...嗯,怎么說呢?蠟人和人間是不同的源頭。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啦”
白淵思索著。
他隱隱有些明白了。
人在人類文明中懷著怨氣死去,會成為鬼。
但人若是在噩花文明中懷著怨氣死去,那就會成為另一種怪東西,而不是鬼。
但是,無論是什么,它們的上層存在永遠是恨念,所以算是殊途同歸。
林小玉看白淵這樣兒,又有些難受:“你怎么不知道害怕一下呀?”
她似乎習慣了白淵的存在,也知道白淵是誰,所以對于這位真實年齡比她還小的少年多了幾分玩鬧的心,說話方式也在慢慢改變。
白淵道:“我為什么要害怕?”
林小玉把頭拔了出來,舉高高,雙瞳直勾勾盯著白淵,嘴巴一張一合道:“因為我無聊呀,沒人陪我玩兒。”
白淵也不知道惡鬼在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里是怎么定位的,但顯然,無論是林小玉還是林霜都不知道怎么修煉,只會單純地吸收禁地的靈氣。
他岔開話題道:“老林,下次帶我去那個屋子看看,好嗎?”
老林繼續怨毒地瞪著他。
林小玉翻譯道:“阿爹說了,你現在去不了。等你能去了,阿爹可以帶你去,但是...會很危險。”
說完這句話,老林失去了再站著的心思,扛著巨斧一步一步走過白淵,走向遠處。
林小玉縮回了人偶,紐扣眼對他轉個不停,好像在拋媚眼。
但其實并不是,就是玩兒。
她實在太無聊了。
片刻...
父女倆去遠。
白淵喃喃著:“禁地深處的屋子?能夠通過定位,去往任何地方?
那豈不是這些恨念還能互相串門?
除此之外,惡鬼,恨念,不同文明不同源頭...這個世界的水好深...
不過,看似雜亂,但卻又隱藏著某種清晰的規律和框架...”
“算了,先不想了。”
他拋開雜念,還沒能去做的事,想了也沒用。
“先去平安坊吧。”
“總覺得我在做北城尹的時候,北城...會非常非常非常亂啊...”
白淵心底生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此時。
平安坊。
縱橫交錯的深巷里,不少大漢正操刀巡行,氣氛有一種莫名的凝重感,比之昨日更勝一籌。
無有規則的房屋群落,形狀各異的空地,參天樹木在夜風里搖著,落下婆娑的影子,好似巨大的幽魂在月下狂舞。
大漢們顯然不是在胡亂巡行,他們三人成隊,各有負責區域,在交叉巷道遇見時還會湊到一起,做簡短的信息交換。
究竟發生什么了?
白淵裹著灰色斗篷,戴著簡單的銅制面具,行走在這樣魚龍混雜的坊間。
大漢們都已經習慣了這位,平時也都會紛紛上前敬稱一聲“無名先生”。
但今日,不知為何,他們不僅不打招呼,甚至還帶著某種奇異的警惕。
白淵默默看在眼里。
很快,他來到平安賭坊,這個時間,墨娘若不在外,那就定然在賭坊之中。
然而...就在他要進入時,賭坊邊卻又兩名勁衣大漢迅速走來,道:“無名先生,你不能進去。”
說完,兩人紛紛露出戒備之色。
就在這時,賭坊中沖出一個大男孩。
六子嚷嚷著:“讓開讓開,你們干什么?”
他是屠山盡的兒子,屠山盡是墨娘的弟弟,是長生樓樓主即那位地下皇帝的外甥,是小佛爺的堂弟。
再加上六子和眾人相熟,眾人也不可能攔他。
一名大漢道:“二幫主,現在是特殊時期啊...無名先生終究是個突然出現的人,平日里也就罷了,現在這時候...欸!!”
說著,他重重嘆了口氣。
六子不管,拉著白淵就往里走,同時頗帶幾分豪氣地嚷嚷著:“我看今天誰敢攔我!”
兩名大漢面面相覷,紛紛讓開,其中一人看向白淵,行了個禮道:“無名先生還請見諒,您身份不明,這等時候,我們自然不敢信您,還希望您能理解。”
白淵瞥了一眼兩人,見兩人神色真誠,便道:“算了,六子,我不進去了。”
男孩愣了愣,“先生,我和姑姑都信你。”
白淵問:“發生什么事了?”
六子低下頭,他不是不答,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白淵道:“我在平安坊住了這么久,一直是被當作供奉。君投以桃,自當報之以李,若有什么事,不妨也讓我知道一下。”
屋內傳來聲音。
“請無名先生進來吧。”
是墨娘的聲音。
兩名勁衣大漢再不阻攔,他們似乎極度信任墨娘,然后道:“既然幫主說了,那先生自可進入。剛剛的無禮,還請您見諒。”
白淵道:“無妨。”
六子面露喜色,拉著他踏入了平安賭坊。
賭坊內,除了墨娘,還有不少平安坊中的干部。
眾人分坐兩邊的交椅,交頭接耳。
而中央的盡頭則是端坐著墨娘。
此時的墨娘放下了煙桿兒,冷媚的眸光里泛著威嚴,頗有一派之主的樣子。
墨娘道:“加設一個椅子。”
很快,一個大漢搬來椅子,放在左側最末端。
墨娘道:“先生請入座,既然來了,不妨聽聽。”
白淵點點頭,無論是出于他和平安坊的羈絆,還是出于平安坊對他的作用,還是出于對北城即將發生之事的了解,他都很有興趣去聽聽。
眾人議論紛紛。
白淵靜靜聽著,很快就明白了原委。
這還是昨天事情的延伸。
昨天,墨娘說長生樓樓主忽然外出,無法聯系上,外面有謠言說他死了,而刺客世界四皇中的另一位準備出手,吞并長生樓。
平安坊和長生樓關系千絲萬縷,甚至很可能是長生樓的外圍勢力,到時候自然是覆巢之下無有完卵。
今天,新的信息到了。
刺客世界四大組織之一的懸空坊言明要來吞并長生樓。
小佛爺在知道后,就去信一封,邀請懸空坊來皇都,劃下道兒,再做計較。
但是,懸空坊沒回應,而是直接下了戰帖。
顯然,懸空坊可能覺得沒了樓主的長生樓不再有和他們坐下談話的資格。
同時,這么快的速度,讓人很難懷疑他們不是早有預謀。
而從另一個角度也證明了“長生樓樓主即便沒有死,也和死差不多了,又或者被困住了”,否則懸空坊這樣的大勢力不會在沒有確切信息的情況下,貿然出手,甚至還下了戰帖。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這一點,官府也是默認的。
同時,江湖雖然有江湖的規矩,但卻也受到限制,至少...他們不可以對平民出手。
簡而言之,懸空坊若要吞并長生樓,官府是不會管的,至于中間死的人,官府也不會管,同樣...江湖之中的勢力也不會去報案之類的,若要報案,那就是自絕于江湖,圖被恥笑。
這是刺客世界的火并。
“戰帖是今晚亥時所至,其上說,十二時辰后會對長生樓所屬所有勢力發動進攻,換句話說...今晚,我們就需要面臨一場大戰了。
只不過,刺客行事,與殺手不同,來無影去無蹤,很難窺見,我們加強戒備,只需入侵的刺客,拿下他或是殺了他,生死不論。”墨娘道。
其下,干部們平日里也都是橫慣了的,紛紛嚷嚷著“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白淵又聽了會兒,發現后續的都是具體布置,以及一些細節,機關安排等等。
他的稍稍抬頭,看向這地下賭坊的屋頂。
屋頂有一方巴掌大的小天窗,通著地面,此時正落下模糊的晨光。
白淵起身,準備默默離去。
墨娘忽地放下了所有討論,喊道:“先生”
白淵頓了頓腳步。
墨娘道:“今晚...你會來嗎?”
這句話問完,全場忽地鴉雀無聲了。
干部們投去的目光各不相同,但大多都是懷疑。
因為沒有人見過白淵出手。
但墨娘卻似乎深信著這位冰冷如雪的劍客。
時間過得很慢,每一秒都很慢...
墨娘擠出些笑容道:“沒事的,其實先生和我們也沒有”
她的話還未說完,白淵淡淡道:“會。”
說完,他走出了賭坊大堂,打開了通往外面世界的門。
門外,朝霞漫天。
四月二十六日白天的時候,白淵算是徹底明白了。
刺客世界和正常世界,可能是兩個世界。
兩大地下刺客組織的對殺,竟然沒引來多少關注,人們該干嘛干嘛,根本不知道在這平靜之下即將掀起戰爭。
只不過,北城玄武大道的一些武館、碼頭、以及如同平安坊這般的坊間卻凝重無比,一副黑云壓城的架勢。
這些都是長生樓的外圍勢力,戰帖自然包括了他們。
地頭蛇雖強,但另一邊卻是過江猛龍。
這些外圍勢力自是紛紛備戰,準備著迎接今晚亥時的廝殺。
說起來,戰爭大抵都是存在類似點的。
下至痞子混混的街道爭奪,上到國與國之間戰爭,有些關鍵因素都是不變的,流程也是不變的。
關鍵,就在于“將”。
流程,就在于“攻城略地”。
刺客世界的“將”,自然指高手。
“城”,自然指這些武館、碼頭、坊間等等外圍勢力。
如何算勝?
自是對方的“大將”和“士卒”戰死或者投降。
所以,武館的觀主,碼頭一些小幫派的幫主,坊間的坊主等等都在備戰。
時間緩緩流逝...
三更天的梆子聲在外響起時,白淵立刻起身。
三更天是子時,比亥時晚了一個時辰,可他無法提前...
要以六皇子的身份成為北城尹,那就需要面對很多人,這其中不乏六皇子過去認識的人。
白淵需要做的只是做習題,進行演練。
真正頭疼的是小郡主,她在發了瘋地挖掘所有的信息和人際關系以及細節,并且編成題目給他做。
白淵也想提早,但卻早不了。
“希望坊中一切依然安好吧。”
他如此想著,然后運用鏡法,快速穿梭,出現在了平安坊。
坊中...血氣彌漫,似乎折射出戰爭的慘烈。
寂靜的空氣中,幽深的巷子里,不時響起慘叫,或是刀劍的瞬間對撞。
那些響聲如彤云后響起的驚雷,方生旋滅。
白淵穿上灰色斗篷,扣上銅面具,抓起黑劍。
下一剎,他就出現在了平安坊最高的一處古樹上,背對著皎潔的當空皓月,身處幽靈般的狂舞樹影中,俯瞰大地。
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刺客皇帝...
但是,現在的他應該有能力來完成一次刺客世界的登場秀了。
這或許也可以成為“建立勢力”的契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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