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坊。
當白淵從宅中走出時,他看到一個麻衣壯漢快步走來。
待到近了,那壯漢抱拳躬身行禮道:
“無名先生,墨幫主有請。”
這壯漢明顯知道眼前這神秘劍客,某種程度上已算是自家供奉,所以語氣態度都很是尊敬,畢竟從這劍客出現到成為供奉也不過幾天的事。
而墨幫主的為人和眼光,他們都很相信的。
這就說明,眼前這個男人無論是品德還是力量,都是可以依賴的。
片刻后。
白淵被領到了平安坊深處的一個大院前。
這大院他之前未曾來過。
那大漢既是帶到了,便又是對著他恭敬地行了一禮,繼而快步退下。
白淵推門而入。
院中...
有兩方田,田里種滿了血紅的罌粟,在風里搖曳著,顯得妖冶而血腥。
墨娘正疊著長腿,支肘托著煙桿兒,粉腮紅唇沐浴在裊裊煙塵里,雙瞳迷離地看著遠方,似在想什么事。
而屠六子正在另一邊的空地上練劍。
見到白淵出現,墨娘還沒說話,六子就沖了過去,開心地喊著:“先生!先生!!你看我這一式劍法,得了入門的幾分精髓?”
白淵稍稍側頭看了一眼墨娘,算是見過禮了,然后又看向六子道:“好。”
六子興高采烈地拉著他,跑到遠處的空地,練起鬼影劍法來。
墨娘稍稍側身,看著不遠處那兩道身影,一時間竟有些恍惚,仿是看到弟弟和這小侄子在練劍。
她雖然不算頂尖的那一撮人,但在皇都北方這玄武大道上,也算是條毒辣的地頭蛇,再加上和長生樓的關系,黑白兩道通吃。
若是旁人見了她,自都是要喊上一聲“見過墨幫主”,而這名為無名的劍客卻從未這么恭敬過,始終維持著高冷。
但是,她卻莫名地在心底默許了這種“無禮”。
好久沒看到六子這么開心了...
這個院兒,也好久沒這么熱鬧過了...
她看著不遠處那兩人,一個教一個學,
教的人那一式一劍皆是完美無瑕,劍法至少達到了巔峰層次,
學的也是刻苦認真,眼中越發地中露出崇拜之色。
六子把這幾天練劍里遇到的問題,還有他自己的很多不解都問了出來。
白淵也是一一解答,幫助他糾正姿勢,以及點破一些關鍵處,并親身示范。
墨娘冷媚的臉龐上,不自覺地掛上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而,這劍客,在她心底的地位,自也是變得特殊。
半個時辰后,
六子閃著星星眼看著白淵,崇拜道:“先生,您太厲害了!
我會努力的,我會證明自己,等到我覺得夠資格了,我會堂堂正正地跪到您面前,再提出拜師的請求!!
而現在的我,還不夠資格!”
他握緊拳,然后一拔劍,看了眼遠處的墨娘,吐吐舌頭,然后笑嘻嘻地對著白淵道:“師父,您和姑姑聊,我先走了。”
說完,這個大男孩也不待回應,一溜煙地跑出了院兒,然后還反手把門給關上了,輕輕的“哐當”聲傳來,顯然他又帶了帶緊。
墨娘微微搖頭,笑嘆了聲:“這孩子...”
然后看向走來的白淵道:“先生莫怪,這個宅子曾是我大一家子住著的地方,如今雖是修葺地好看了,但人卻沒了,冷清的很。今天難得有先生過來,這孩子就鬧騰了。”
白淵反倒是感到那孩子的真情實意,頗為難得。
比起皇子府,某種程度上,這里才更讓他放心。
于是,他笑了笑道:“我也挺喜歡六子的,他是個勤奮的好孩子。”
墨娘眸光亮了亮,笑道:“行了,說正事吧...
之前說的那些從兇宅里取出的黑貨,都在這兒了,先生看看吧。
看中的,直接挑了帶走,不必和妾身客氣。”
白淵側頭,看向她身側茶幾上那些沾染著黑色渣粒的古飾玩意兒,
其中有銹跡斑斑、圖案模糊的錢幣,
有斑駁的女子發釵,
有經過了火燒卻沒有被燒毀的山水畫卷,
還有些則是碎裂到完全辨不出原樣的玉器。
白淵目光掃了掃,又看到地面的一些黑色炭渣,心底忽地覺著這炭渣很古怪,不像煤炭那種粗粒子,反倒是很細很細...
他隨口問:“這是什么?”
墨娘道:“燒焦的人。”
白淵愣了下。
頓時間,一股尖銳而陰森的寒氣直沖心頭,強烈的惡心感頓時翻攪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可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即便再怎么經歷了事,再怎么聽說了事,但終究還是沒有殺過人,也沒有親眼見過死的這么慘的人。
但同時,他心底還有一桿秤,所以依然在努力地維持著呼吸的平靜,眼神的平和。
然而,墨娘閱人無數,在說出四個字的時候,那風情萬種的眼睛就撇了一眼白淵,自也看到了他眼中的神色。
她心底暗暗舒了口氣。
是個不錯的少年郎。
怕是劍尖兒還沒見過血吧?
武功高強,卻還沒殺過人,真是難得了...
忽然之間,她生出了一種莫名其妙的保護欲。
她想保護的人很多,可是沒能保護得了的人更多,她親生弟弟屠山盡就是其中的一個。
夜風吹過,墨娘回過神來,敲打了下煙桿兒道:“事情是這樣的。
末山縣的翟家正辦喜宴,一場大火,燒殺了所有人...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翟家有不少古玩,這些東西都算不得證據,自是有人能在地下市場買賣,我就托了關系,從末山縣運來了這里。”
白淵想起“三師兄”無念出勤的地方,正是末山縣,所調查之事正是連環縱火案。
對上了...
外人不知道,但是他早晨才在長生府的卷宗迷宮里聽無情講了這案子的水深,知道這案子通向詭異的兇卷,莫名的神秘,還有那作為禁忌的...蠟人。
白淵神色一動,急忙看向那些古玩。
墨娘看了他一眼,似是習慣了他這種一看很久的習慣,于是道:“先生慢慢看...若是看到早上了,留下喝完粥再走吧。”
“好。”白淵淡淡應了聲。
他現在只期盼這些古玩沒有問題,否則...平安坊說不定都會惹來災禍了。
不過也很可能不至于如此,因為之前在深山的時候,他也是抓著那邪神雕像看了三個半時辰,獲得氣運后才感到危險的。
時間流逝...
黎明時分到來。
期間...
一道道自明念頭在心底浮現。
——您觀殘破古銅幣而悟,領悟一個半時辰,獲得氣運3點,您領悟了一門頗為精妙的暗器手法——
——您觀普通的古火浣布畫而悟,領悟一個半時辰,獲得氣運3點,您領悟一門頗為精妙的鉤法——
“居然都是普通的物件...”
白淵有些無語。
他甚至沒有把儲存的那一點氣運添加上去,因為從三星武技變成四星武技,實在沒什么必要。
不過,稍稍一想也大概能理解,這些東西雖是古物,但卻是正兒八經的古物,而不是那種帶著邪氣的古物。
末山縣的兇宅里肯定有邪物,但那種邪物當是關鍵證據,小吏們也不敢取出來倒賣。
他們只敢賣賣這些無關緊要的物件兒,算是搞個二產,創收一下。
他又撥弄了下幾個剩余的一些碎裂玉器,感覺也差不多,甚至還不如銹跡錢幣和火浣布畫。
最后,他看向那個女子發釵,心底也沒抱什么希望。
看著時間已快至黎明,他就伸手抓向那女子的發釵,準備暫時收起來。
然而...
他的手剛剛碰到那發釵,一股自明的信息闖入腦海。
——妙道為主人服務——
——發現關鍵物品林小玉的發釵——
——這是一根蘊藏著強烈思念的發釵,其后似乎隱藏著一段故事——
——分析中——
——分析中——
——強烈建議近期隨身攜帶該關鍵物品——
“林小玉的發釵?”
“林小玉是誰?”
疑問自然而然地涌上心頭。
白淵稍稍再摸索了下,并無額外發現,就用巾布包好,放入懷中。
待做好這些,他一側頭,只見窗里飄出裊裊的霧氣,還有米香。
米粥,已經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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