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青天水在瓶”這句話并未廣泛傳出,只有皇帝、太后等后宮少部分人知道罷了。
而另一邊,白淵才從深山走出就奉詔去了皇宮,現在自然需要先回府沐浴更衣,等到稍作休整,再去宗廟受罰。
片刻后...
六皇子府中...
白淵泡在溫水里,雙臂舒展,外域上貢的名貴藥香微微浮動,令肌膚的每一個毛孔都如舒展開了。
他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說實話,他剛剛還是挺緊張的,皇帝威勢強盛,猶如猛火,讓人敬畏。
若他是真的六皇子也就罷了,但他并不是。
他的原身只是個小小的江南盧家的仆人啊,就連這皇子府的侍女都比他的身體尊貴很多很多,萬一露餡了,實在不知道靠鏡法能不能跑了。
若是跑不掉,怕是會落得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場。
這個世界的水太深了。
正想著的時候,遠處忽地傳來腳步聲。
來人是侍女焚香,焚香是內院的,名字都是六皇子起的,但她會不會察覺到主子的異常,白淵就不得而知了,說不定焚香也是天人組織的人呢?
畢竟,連六皇子身邊的侍奉太監小福子都參與了這次謀殺,按理說,這侍女肯定也知道。
焚香在門外站定,隔著入口屏風,小聲小氣地輕喊道:“殿下,小郡主來了。”
顯然,她平時沒少這么匯報過。
白淵微微蹙眉,這個女人要來,他是無法拒絕的,于是回了聲:“知道了。”
焚香微微行禮,然后也不多看一眼,便匆匆退下。
未幾,
門外又傳來腳步聲。
很快,推門聲傳來。
安雪居然直接走入了屋內。
白淵急忙縮入桶內。
安雪一身雪白襦裙,棉帛繞肩纏腰,飄然如天女,眉心花鈿更顯幾分貴氣和端莊,再加上那鎮北王小郡主的身份,當是多少男人的夢中情人...
而這樣的少女,正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這冒充六皇子的小仆人。
白淵潛水不動,提醒道:“我還在沐浴。”
他不可能被這小郡主的表面模樣給仙到,這女人就是條恐怖而陰冷的毒蛇,殺起青梅竹馬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還是個心懷叵測的影后,若是沒有見過她的另一面,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君若問我道何處,云在青天水在瓶。”安雪似笑非笑地吟出這句話,然后問,“這句詩,也是你家小姐寫的嗎?”
白淵:...
天人組織這么快就知道了?
宮里的內線這么強嗎?
安雪冷笑道,“你家小姐,真是才女,藏了好多拙呀......若不是她死了,我真想結識她一番呢。”
看到白淵一直潛水不動,還有眼中的警惕。
安雪收起冷笑,淡淡道:“皇室那邊你過關了,而且結果比預想的還好。
因為你這句詩,組織甚至省掉了不少功夫。
我來這里,是想再提醒你一句,永遠不要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不要被夸贊了幾句就真覺得自己是天潢貴胄了。”
白淵潛水不說話。
安雪面色冰冷,如覆寒霜,聲音卻很是有條不紊:“等你從宗廟出來后,我會搬入皇子府。
目的有三個,一是監視。
無論你做什么事,一旦過線了,我都會提醒你。
二是指示。
組織可能會發布一些命令,要你去完成,完成之前,我會先與你進行演練,待到沒有破綻后,你再去。
三是教導。
皇家可能會舉辦一些大的活動,而在這些活動里你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我也會提前與你演練,以免你出錯。
你畢竟只是個小仆人,即便能靠著急智,僥幸過關一次,卻也未必能夠次次如此好運。”
說完,安雪面容又是一換,從冷漠無情變得端莊縹緲,她微微欠身,溫和道:“淵哥哥沐浴時,雪兒理當在外面等著,可是雪兒實在擔心哥哥...所以才...”
“淵哥哥既然沒事,雪兒就出去了。”
說著,安雪完美無瑕地行禮,然后走了出去。
白淵默默看著。
這女人,絕對神經不正常!
現在的問題是,
若是同居一府的話,這女人會不會半夜“查房”?
然后發現他不在房中?
他本來是打算利用鏡法半夜外出,然后再利用妙道在死亡邊界的范圍之內探索更多氣運,從而壯大自己的實力。
可是現在多了這個瘋女人...可真不好辦。
他并沒有辦法知道這女人什么時候會突然跑入他的房間。
更煩的是,如果這個瘋女人出事了,天人組織說不定會換一個更瘋的,甚至他完全不了解的人過來。
他至少大概知道這安雪是個什么樣的人,換個人...那就是要重新磨合了,說不定還磨合不來。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新的危機,再度襲來。
黑暗里,白淵閉上雙眼。
樹欲靜而風不止,
雨欲來而風滿樓。
窗外,起風了...
次日。
蒼穹如洗,春風十里吹見走向宗廟的蟒袍少年。
華妃、安雪扎著的斗篷在這猶顯春寒的風里,被吹的微微掀起。
兩女并列,遙看著那少年的背影漸去漸遠。
“淵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會好的”安雪一如既往的茶里茶氣。
華妃被風吹瞇了眼,微笑著點點頭,忽地又道:“小郡主,你真的想搬進淵兒的皇子府嗎?這對女兒家或許會有不小的名聲影響...”
剛剛在來的路上,安雪提了這事。
白淵居然也答應了。
華妃有一種即將失去寶貝兒子的感覺,還頗有些感傷。
本來她肯定不會同意,但有太后那句“順其自然”,她也只能順其自然了,可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安雪道:“娘娘,我和淵哥哥青梅竹馬...
而淵哥哥這次突然外出,身染風寒,還被皇上懲罰,雪兒越想越覺得難受...
雪兒只想著,若是雪兒能夠時刻在淵哥哥身邊,或許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華妃心情復雜,但想來想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應了聲:“嗯,委屈你這孩子了,等淵兒想明白了,我就找機會與皇上說說這門親。”
安雪雙頰羞紅,輕輕“嚶”了下,然后嬌羞地低下了頭。
此時...
宗廟長階上,白淵已去遠。
他推門入了宗廟。
宗廟大殿內,香火裊裊。
除卻小山也似的靈牌,還有兩尊顯目的金身,
一尊“真龍大帝”白政,一尊為“中興之主”白羽。
兩具金身都有大概十余米高,比皇都中央矗立的矮了許多,但卻更精致。
“似乎...這個世界尤其注重香火...”白淵腦海里忽地冒出這個想法。
在他的仔細觀察下,他發現無論皇家,還是儒門,亦或是佛道,再或者是他在深山老林里發現的那一尊詭異的邪神雕像,似乎都在隱隱的表明著這一點。
“難不成真的有神?”白淵心底想著。
然后,他取香三根,點燃,然后敬重地插在居中的香爐里,又退下,按著禮節拜了拜。
心里暗道:“皇家的列祖列宗們,我白淵也不是真的想來這里,純屬無奈,如今三支香拜了你們,今后還要跪上十天十夜,也不算冒犯了......見諒見諒。
看在都是本家的份上,保佑白某有朝一日能夠成功逃跑,到時候,白某一定在遠方再為你們上香。
如果你們神通廣大的話,那就保佑白某能夠回家吧,若真能如此,白某定在家鄉再為你們多上些香。”
明明知道沒可能,但卻還是忍不住許愿。
白淵身形稍頓,又退開,
站在蒲團前,撣了撣蒲團,
然后輕嘆一聲,雙膝跪下,閉目沉思。
宗廟古窗,落光幾許。
燦燦天陽,終至暮輝。
時間緩緩流逝,
而在這流逝里,白淵心底忽地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寧靜。
這座皇室宗廟似乎有著一種奇異的魔力,讓他只覺心底如被砸開了的泉眼兒,靈感一股接著一股地涌出,滋潤于五臟六腑,令他極為舒適。
他隨著這感悟,一往而深,心底竟是越發的安寧。
晚間,太監送餐,他從感悟里暫時切出,吃了飯又繼續長跪著感悟。
皇家宗廟乃是何等圣地,他能至此,所能頓悟的氣運自然不會差。
想明白這點后,白淵知道,這一次的收獲怕是會比之前的多上許多了。
只是不知道會得到多少氣運呢?
他本是受罰至此,卻沒想到竟是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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