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吉隆，胸口正在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喘息著，喉嚨深處涌起一股血腥味，連帶著胃部也跟著翻滾起來，肌肉似乎正在燃燒，體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持續消耗不斷下降。
他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個破洞的氣球一般，越是努力試圖抓住一些什么就越是抓不住，一切都正在流逝，那種恐慌在心底蔓延，以至于指尖也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但是，比起恐慌來說，真正牢牢抓住心臟的，還是一種困惑一種不甘一種憋屈。
連丟二十三分。
不需要渲染也不需要夸張，僅僅只是聽起來就已經足夠慘烈，而他現在則正在親身經歷親自體驗——
血肉模糊！
體無完膚！
比起體能來說，現在更糟糕的是信心和信念。
他已經不知道應該怎么打球，不僅是戰術而已，甚至就連基礎擊球也產生質疑。
這就是他現在和高文之間的差距嗎？
所以呢。
放棄嗎？投降嗎？苦苦哀求高文手下留情嗎？
不，他做不到。
不是因為天之驕子的驕傲和尊嚴，而是因為競技體育的信仰與底線。
他，還是想要試試看。
越是困難就越是想要碰撞看看，越是不可能就越是想要挑戰看看，否則，他就應該放棄，轉身離開，不僅是這場比賽，而是整個網球職業生涯，畢竟，網球世界里的頂尖高手，可不止高文這一個。
聽，全場滾滾聲浪在耳膜之上涌動著，他們正在呼喚。
“馬科斯，馬科斯……”
一遍，又一遍。
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吉隆將散落滿地的思緒全部收攏回來，重新回到比賽。
暫時忘記比分，暫時忘記困境，也暫時忘記比賽，全心全意地投入這一分，就僅僅只是眼前這一分。
二區，外角——
回合，再次僵持了起來。
盡管吉隆的膝蓋和小腿正在打顫，盡管滾燙滾燙的汗水如同小溪一般流淌，盡管渾身上下蒸騰著氤氳的熱浪，似乎能夠清晰看到體能的流逝，從移動到擊球再到預判，整個反應全方位地狀態下滑。
但是，吉隆緊咬牙關，全力出擊。
連續兩次側身正手斜線進攻，被高文防守起來。
一次雙手反拍進攻，被高文防守起來，轉守為攻。
底線兩端狂奔防守，連續在正反手位置完成三拍驚艷的防守。
一來一往，刺刀見紅，轉眼，在這一分上，兩位球員就已經展開十四個回合的糾纏，攻防持續僵持。
“啊！”
極度被動狀況下，吉隆雙手反拍勉強頂了一拍直線，盡管速度和線路都不算最佳，但還是迫使高文正手防守了一拍。
機會！
吉隆連續小碎步調整，再次切換到側身正手，力拔山河、重若千鈞，將自己身體里所剩無幾的能量全部宣泄而下。
直線！
反攻！
在自己現有的狀態和能量范圍內，吉隆已經拿出壓箱底，不僅是毫無保留，而是燃燒靈魂深處的精神力。
吉隆的擊球，浩浩蕩蕩地橫穿球場，打破高文的預判，制造出難以置信的威脅。
高文陷入狼狽。
腳步才剛剛離開正手，正準備回防，但這次沒有預料到，又重新被拉回正手，重心和腳步都不太穩定，沒有時間揮拍，只能用正手輕挑，一個挑高球，拉出飽滿的拋物線弧度，鉆入上空消失在陽光里。
被動防守！
高文已經被迫起高球了，吉隆抓住機會直接上網。
然而！
腳步才剛剛進入底線，而后又隨著網球一路后撤，重新回到底線——
還是不夠。
繼續后撤，站在底線后面一米左右的位置，看著高文的防守手感控制，全場一片驚呼。
落點，就在底線之內，稍稍壓了內線。
如此手感！如此控制！在絕對被動局面下，將防守做到極致，機會來到吉隆手里，卻沒有那么容易消化。
底線高壓。
對任何球員來說都是挑戰，包括四巨頭在內，他們都需要根據具體情況改變擊球手法。
吉隆自然也不例外，連續小碎步調整，看著落地后高高彈起的網球，身高與力量的限制也就意味著，吉隆沒有太多選擇，正手底線高壓以一種半切削半蓋帽的方式擊打回去，又再次送到高文的正手。
連續第三次。
因為吉隆清楚高文反手的能力，盡管今天在正手對決已經碰壁多次，但關鍵時刻，吉隆還是選擇正手。
切削輕打，吉隆并沒有盲目發力，網球幾乎就落在高文眼前。
高文也同樣連續小碎步調整，一直在調整身體和網球的位置，并且尋找擊球點，然后——
跨步，蹬地，起跳。
吉隆的輕打帶著上旋，落地之后彈跳高度在肩膀以上，所以高文沒有迎前，避免無法掌控擊球點的困境，而是站在底線上，以起跳的方式來契合擊球點。
騰空而起。
出手下壓。
快速鞭打。
預料之中，卻又在預料之外地，高文選擇進攻，而且是主動發力進攻，非常大膽也非常強勢地打破僵局。
正手斜線。
網球，橫穿全場。
吉隆的啟動非常及時，但腳步才剛剛蹬地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已經追不上了，速度、力量和線路全部堪稱完美，即使吉隆預判準確也還是追不上，一種無力感就這樣油然而生。
然后，吉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高文以正手斜線在右側邊線淺區尋找到落點，擊打出一拍精彩絕倫的“Insideout”。
落地，綻放。
制勝分，收入囊中。
從被動防守到底線高壓再到凌空正手，短短三拍擊球卻經歷大起大落，最后戛然而止，就這樣畫上句號。
最后一分，依舊屬于高文。
自局分“0：2”、小分“0：30”落后以來，高文連下二十四分，送出一枚隱形蛋，完成一盤隱形的黃金盤，摧枯拉朽地將勝利收入囊中，這二十四分僅僅耗時二十一分鐘，最終全場比賽時間定格在九十一分鐘的位置。
勝利，屬于高文，毫無懸念；沒有人預料到這樣的開局，也許有人預料到這樣的結局但也沒有預料到通往結局的第二段征程居然是這樣一種方式，在一片驚愕與荒誕之中，這場比賽終于落下了帷幕。
結束了，就這樣結束了，所以——
他們應該鼓掌嗎？他們應該喝彩嗎？他們應該怎么做才不會傷害球員又能夠給予勝利者相對應的肯定？
慢慢地，掌聲，就這樣匯聚了起來，純粹而簡單的掌聲，在面面相覷之間緩緩聚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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