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
女孩：……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特別是小酒館的空氣里漂浮著窸窸窣窣嘻嘻哈哈的瑣碎聲響，若隱若現地在背景聲音里忽遠忽近，這也越發襯托出高文和女孩之間的安靜。
笑容還在嘴角掛著，尷尬的氣氛卻悄然彌漫了開來。
女孩，“所以你今天……”
高文，“那你的課題……”
忽然之間，兩個人又同時開口打破沉默，話語碰撞交織在一起，又越發尷尬起來，兩個人互相禮讓著“你先”、“你剛剛說什么”，又第二次發生碰撞事故。
當尷尬累積到一定程度之后，似乎也就沒有那么難以忍受了。
高文沒有再繼續紳士下去，主動開口詢問到，“我是說，你今天的課題如何？進展還順利嗎？”
“是，對對對，課題，今天課題進展非常順利，教授稱贊了我們的小組課題，所以我們才一起前來慶祝。”女孩側過身體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小伙伴們。
“吼吼吼！”
“嗚嗚嗚！”
“我們，說的就是我們。”
嘰嘰喳喳，此起彼伏，一群小伙伴們全部都跟著起哄起來。
女孩有些無奈，看向高文，翻了一個白眼，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束手無策。
這讓高文歡快地笑了起來，“哈，我還以為，只有美國大學生才會這樣。”
女孩微微張開嘴巴，朝著自己心臟做了一個開槍的動作，然后吐出舌頭耷拉著腦袋，扮演一具合格的尸體。
這是不甘受辱而選擇自我了結嗎？
高文眼底的笑容歡快地綻放開來。
女孩又重新坐直了身體，指著身后的那群小伙伴，對著高文連連擺手，“我不認識他們，我發誓我真的不認識他們。”
女孩身后又是一陣鬼哭狼嚎，這群小伙伴看起來也是活潑得不行，一個個形色各異地做出備受打擊的模樣，小酒館里的氣氛越發熱鬧起來。
女孩卻全然不理會他們，非常堅定地繼續詢問到，“那么你呢？你的一天如何？”
“忙里偷閑。”高文想了想，“我今天也一切順利，所以晚上獎勵自己一個小時的休閑時光，放松放松。”
女孩正準備張口說些什么，結果身后的小伙伴們就不甘寂寞地發出聲音。
“艾米莉，不準備點餐了嗎？”
“所以我們是被拋棄了嗎？”
“這是同一個派對不同一個世界嗎？”
那些小伙伴特別狡猾，故意選擇用英語說出這些話來，而不是法語，顯然不是說給這個女孩聽的。
笑容就從高文的眼底漫溢了出來，“我想，你應該點餐了，好好慰問一下你辛苦一整天的胃，你聽，你的胃都已經發出如此強烈的抗議了。”
胃？抗議？
女孩馬上就明白了高文的話里有話，這是在吐槽她的朋友們不解風情嗎？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小伙伴們——
顯然，他們暫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女孩看著朋友們滿臉錯愕與好奇交織的模樣，歡快地大笑了起來，然后看向高文，“那么我也不打擾你享受悠閑的放松時光了。”
女孩也跟著轉過身去，顯而易見地，她的朋友們拒絕放過她，嘰嘰咕咕的調侃和打趣一股腦地朝著女孩進攻。
雖然是法語，全部都聽不懂；但女孩高高地將菜單舉起來，遮擋住自己的臉孔，如同墻面一般將朋友阻隔在外，這也讓朋友們越發亢奮越發激動起來，嘰嘰喳喳的起哄到底在說些什么，也就能夠看出端倪了。
現在，高文終于隱隱能夠明白小酒館的特別了——
其實，真正的重點應該在于朋友三三兩兩的聚集。
一杯酒精飲料，他們就可以高談闊論，天南地北地展開討論，什么地點什么環境什么飲料，這些都很重要卻也沒有那么重要，因為重點還應該是朋友，和朋友們一起分享的時間。
正是因為如此，才可以在門口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盤腿坐在街邊也不在乎。
也許，下次應該叫上蒂姆、迪米特洛夫、拉奧尼奇他們，在訓練結束之后一起前來小酒館享受片刻悠閑。
在外人看來，職業網球球員的生活一定非常快樂，每周每周都在全世界各地飛行，就好像旅游一樣；問題就在于，他們并不是前往旅游的，而是前往參賽，而且每一周的賽事之外都有大量訓練需要完成。
更多時候，他們都是酒店、訓練場和賽場三點一線，視線里所看到的景色就是酒店班車前往訓練場的公路景色，和旅游根本就是兩回事，城市和城市之間的區別也沒有多大，反正主要景色都是球場。
紐約是這樣，帝都和魔都也都是這樣。
但是，在比賽開始之前，也許他們可以抽出片刻時間，體驗不同城市的文化特色，哪怕只是浮光掠影的一個片段一個畫面，也能夠讓城市在腦海里的印象鮮活起來。
下次吧，下次和朋友一起返回巴黎參加大師賽的時候，再看看是否有時間。
想到這里，高文就沒有在小酒館繼續停留，而是收拾東西，準備返回住所，今晚還有比賽錄像帶需要觀看和分析呢。
吧臺前，此前看起來又高冷又孤傲的酒保和侍應生，笑容滿面地再次向高文確認自己剛剛學習到的漢語，并且熱情洋溢地希望高文能夠再次拜訪，再三表示：
“下次一定讓你找到自己喜歡的一款紅酒，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喜歡紅酒，一種暫時還沒有找到自己喜歡的紅酒。”
原因就是因為高文今晚沒有喝酒。
是的，在小酒館里，高文卻沒有喝酒，而是點了礦泉水，如同一個異類——
明天還有訓練，而且接下來一個月是沖刺的時刻，高文自然不會放縱自己，這一點點自制力對高文來說，根本就不是什么問題。
看著親切熱情的酒保和侍應生，高文意識到，自己好像掌握了在巴黎暢通無阻的辦法，即使不會法語也沒有關系。
重新拿回自己的網球裝備包，在侍應生的護送下，高文朝著門口走去，并且表示，有機會的話他們可以交換語言，他教他們學習漢語，而他們教他學習法語，如此一來，一箭雙雕，這就再好不過了。
“……等等。”
小酒館里有人呼喚到，緊接著就可以看到一個身影有些匆忙地追了上來，是那個女孩，她的表情有些羞澀。
“等等……”
聲音不由自主地慢慢低了下去，但她還是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將手里的一張紙巾遞給了高文。
“這是我的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