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
女孩好奇地詢問到，高文順著她的視線看過來，將書籍的封面翻起來：
“白癡”，正是來自傳奇大文豪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
高文對著女孩展露一個笑容，睜眼說瞎話。
“不，其實是‘哈利波特’，這個封面只是專門用來欺騙巴黎人的道具。”
女孩的笑容微微停頓一下，下一秒就意識到高文是在開玩笑，然后就哧哧地笑了起來。
高文這才繼續做出解釋。
“老實說，我沒有太過在意，只是從書架上翻找了一本，希望能夠閱讀一些和我專業不相關的書籍，打發一下時間。”
托比亞斯為高文租賃的公寓，顯然是一位法國人的，傳統紙質書籍堆滿整個書架，在一切都數字化的當下，并不多見。
女孩能夠感受到高文的誠實，沒有刻意假裝自己的高深和文藝，直率之中也帶著一些真誠，這讓她的笑容越發輕盈了一些。
“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的話，他會非常傷心的。”
“那就非常遺憾了，我就是一個專門令人心碎的壞家伙。”
“哈。”
女孩眼底的笑容輕盈地漫溢出來，此時高文才能夠看清楚她的五官，溫柔的眉宇之間隱隱透露出一抹倔強，深邃清亮的藍色眼眸仿佛盛夏六月的愛琴海，金色陽光在清澈的藍色之上泛起粼粼波光。
泛著一層淺淺櫻桃色光暈的唇瓣輕輕上揚起來，然后女孩好奇地詢問道，
“你知道，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閱讀實體書了，其實，即使你拿著平板電腦玩游戲，我想也不會太異樣。”
“也許在美國是這樣，但在法國并不是。我非常擔心在這里被當作異類，就在昨天，我試圖詢問一位紳士如何前往地鐵站，結果他給了我一個白眼，我還以為我說錯了什么，后來才發現，從我用英語開口的那一刻，我就已經被拉入黑名單了。”
高文沒有在開玩笑，他說的是事實，百分之百真實經歷，后來詢問托比亞斯才知道，在巴黎街頭用英語開口的話，可能真的會被翻白眼。
看看納達爾就知道了——
即使這位“紅土之王”在巴黎書寫無數傳奇和神話，但他依舊不是法網最受歡迎的球員，最主要原因就是他的法語非常非常糟糕，而費德勒才是法國人始終無法割舍的最愛。
女孩歡快地笑了起來，整個眉眼宛若撥開云霧的清澈陽光，就這樣舒展了開來。
“雖然這樣非常失禮，但我不得不承認，你說的都是事實；而且，我也沒有辦法為巴黎人道歉。”
“我發誓，我會開始學習法語，從這一刻開始。”
“從‘你好’開始，這就是一個完美的選擇。那么，你的專業是什么？我是說，如果和‘哈利波特’相去甚遠的話？”
“網球。”
女孩順著高文的視線望下去，一眼就看到了高文的網球裝備包，“啊，對，當然，一切都能夠說得通了。”
“那么你呢？索邦大學？”
“哦，你怎么知道？”
高文抬了抬下頜，示意了一下女孩隨身背包里漫溢到幾乎就要撲出來的書籍，“那一大堆學術類書籍出賣了你。我很難想象，除了圖書館管理員之外，還有誰會這樣進出咖啡館。”
“好吧，猜得不錯。”女孩低垂著眼瞼，掩飾著輕盈綻放開來的笑容，然后有些無奈地轉頭看向高文，“正在準備一個小組課題，所以，你知道的，我必須將自己淹沒在書海里，祈禱著課題結束之前不會溺斃。”
高文舉起雙手，用食指疊加中指，做出一個祈禱的手勢，似乎正在幫忙女孩祈禱，這讓女孩哧哧地笑了起來。
就在高文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結果身邊又出現了一個身影，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堆法語，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高文抬起頭來，然后就看到了一位男士站在他的網球裝備包前面，似乎正在抱怨，看起來應該就是對高文的裝備包阻攔了去路表示不滿。
不等高文開口，女孩就直接反駁了回去，同樣也是一連串法語，理直氣壯地懟了回去。
那位男士似乎被女孩的氣勢震懾住了，估計其中法語也占據一部分原因，嘴里嘟囔地絮絮叨叨抱怨著，但終究沒有繼續停留，邁開腳步繼續前行。
高文從頭到尾就被晾在旁邊，目送著那位男士走了過去，還是禮貌地說了一句“抱歉”，但對方顯然沒有回應的打算。
女孩對著高文擺了擺手。
“不用道歉。”
“他就是抱怨你的裝備包阻礙了去路，但我告訴他，巴黎所有的咖啡館都是這樣，問題不在于這個裝備包，而在于巴黎人自己。”
“如果他自詡是巴黎人的話，那么就應該把這些抱怨吞下去，好好享受這里的咖啡館，這就是我們的文化。”
“更何況，你的裝備包已經塞到桌子底下了，盡可能避免帶來不便，你真的沒有必要道歉。”
女孩非常直率，一陣快人快語，并且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吐槽。
“讓我告訴你，巴黎人最擅長什么，抱怨，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抱怨。”
“上帝，每天我都想要對著咖啡館里的那些人大吼：閉嘴。”
女孩噼里啪啦的一大段話，讓高文歡快地笑了起來，心情也跟著明亮起來，既然說到這里，他也好奇起來。
“對了，我一直都非常好奇，為什么這里所有的咖啡館都這樣？我是說，空間已經如此狹窄，結果他們還要將一個一個小圓桌擺放在一起，如此擁擠，即使是陌生人都不得不貼在一起。”
“哦，這就是巴黎人的浪漫，我們始終認為，局促地坐在一起，然后膝蓋觸碰著膝蓋，感受彼此的皮膚溫度，然后近距離地注視著彼此的眼睛，真誠交流，那么我們就能夠觸碰到彼此的靈魂。所以這些座椅就是故意設計成為這樣的。”
“哪怕是陌生人？我是說，鄰桌的陌生人？這里的桌子和桌子之間幾乎沒有空隙。”
“是的，哪怕是陌生人，互相打擾互相抱怨，這就是咖啡館文化的一部分。”
高文恍然大悟，又嘖嘖稱奇，如果沒有親身經歷過，他著實很難想象這是真實存在的，然后腦海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
“如果北歐人過來這里的話，我想他們應該會窒息而亡。”
女孩微微愣了愣，隨后馬上就反應過來話語里的吐槽，笑容宛若一縷陽光般撕破陰云，灑落在清澈透亮的蔚藍色海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