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夕陽余暉灑在丞相府內。
李斯甩了甩右手,望著竹簡長舒口氣。
這幾日他就沒怎么合過眼,日夜皆奮筆疾書。根據現有秦律,終于是頒布了第一部關于紅薯的律法。按照他的想法,將會添加至現有《田律》中。
年紀大了,他的精力是大不如前。昔日他年輕之時,日夜苦讀都不覺得困倦。現在方至亥時,他便哈欠連天,連筆都難提起來。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李斯輕輕嘆氣,他又老了一歲。
他與數位大臣聯手,還有數十位博士相助,終于是完成了這部律法。為了堵住所有缺口,集思廣益想到各種可能。現在,終于完成了……
李斯捧著竹簡,嘴角揚起抹笑容。他相信卓草看到這部律法后,必會跳腳罵娘。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況且天時地利人和,優勢在我。
他在暗卓草在明,卓草怎么和他玩?!
“稟君侯,有急詔。”
“嗯?”
李斯快速打開帛書。
看著上面的內容,他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由白變黑,又變得漲紅如豬肝色。
“草!!!!”
歇斯底里的怒吼聲,響徹丞相府。奴仆們皆是瑟瑟發抖,皆是面露懼色。家長生氣,那倒霉的絕對是他們。以李斯今日地位,打死他們那都沒事。
李斯緊緊攥著絹帛,猛地一腳將臺案踹翻。
老夫的劍呢?!
今日誰攔著他都沒用,他要砍死卓草這禍害!
他辛辛苦苦月余的時間,好不容易把秦律的漏洞給填上。現在可好,卓草不種紅薯了,改種馬鈴薯!
按秦始皇詔書所寫,這馬鈴薯產量與紅薯相當。味道不甜,宜菜宜糧。同樣也能制成粉條,還能做成叫什么伏特加的美酒?!
沒錯,李斯急了。
若僅僅只是如此,他倒也不會這么生氣。主要是卓草還有b計劃,說是李斯特定的秦律簡直是幫了他大忙。
今后他制粉釀酒,再也無需躲躲藏藏。只要提高價錢繳納賦稅,就能光明正大的販賣。卓草還說為表達對左丞相的謝意,還準備讓李鼠送上幾石紅薯粉條。
這是人干的事?!
不成!他得趕緊去找楊端和!
若是晚了,怕是就來不及了!
其實李斯壓根沒必要這么緊張,搞的好像卓草又私藏了五萬石土豆那樣。滿打滿算,卓草手里也就百來石左右。當初因為沒注意脫毒導致產量暴跌,他就沒怎么再種下去。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能不考慮時代的限制。黔首是人,不是生產隊的驢。況且也沒有大型機械,光靠人力牛耕能種多少地?他只需要保證不絕種,自己還能偶爾解解饞就成。
只不過,秦始皇的詔書沒寫這事。李斯自然下意識的覺得卓草又存了大量的土豆,他現在已被卓草折騰的快精神崩潰了。他當時也聽蒙毅提及過此事,說卓草是天賜奇才,出生之時手握祥瑞。
細細回過神后,他是真的怕了!土豆能與紅薯共同被帶出來,最起碼也得是祥瑞吧?他這要不提前做好準備,豈不是又得被卓草戲耍?
“下來吧!上面危險!”
“沒事,墻上也挺好的。”
卓草站在墻頭,面露凄苦。他這傻老爹有時候也精的很,趁著他出去后,竟然偷偷摸摸把庭院這顆老槐樹給砍了。美其名曰為了風水著想,竟還得到卓禮的支持。
一個字,絕!
他其實也沒做什么,只是早上往傻老爹的牙刷里放了點辣椒粉。然后帶著傻老爹跑了十里路,至于拿著這么粗的棍子嚇唬他嗎?
“說,你錯了!”
秦始皇氣的肝疼,他今日一早險些命玄鳥衛把卓草給抓起來。這小子撒丫子就往林野中鉆,速度之快簡直令人發指!他若再年輕個十來歲,要抓住卓草是一點都不難,偏偏他許久未曾運動,體能越發的跟不上。
自他回國登基為秦王后,還從未有人敢這么戲弄他的。往他牙刷里面塞辣椒面,這是人干的事嗎?!
“好好好,我說我說。你錯了!”
你小子今天別下來了!
秦始皇干脆利落的坐在前方,臉色鐵青。
“父……卓公還是算了吧,其實小草也是一番好意。他半月前便曾與我說起過,說是卓公年紀雖不大可體質卻差的很。冬季睡在暖炕上,還得蓋著裘襖。想來是因為缺乏鍛煉所致,故此才會經常刻意激怒卓公。”
“你信他這鬼話?”
秦始皇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只是語氣依舊十分強硬。此事宮中醫卜也曾提及,說他長期久坐躬操文墨,血液不流通對身體不利。可他又能如何?
秦國大小事務皆決于他,累是正常的。
“他不似是騙人的。”
“哼!”秦始皇站起身來,看向顫顫巍巍的卓草,“下來吧,額不揍你咧。”
“立字據!!!”
“那你繼續呆著。”
來勁了還?!若非扶蘇幫著說話給臺階下,你今天就在墻頭上睡吧!
其實秦始皇也有些不忍心。
卓草之所以這態度,那可都是卓正的緣故。換位思考,只怕他會做的比卓草還過分。在他看來,卓正根本就不配當個父親。在其妻懷孕的時候離開,一去就是十八年的時間,期間連回都沒回過。
說是去做大生意的,結果是兩袖清風回來,還得靠自己兒子養活。沒有盡到半分父親的責任,簡直連禽獸都不如。所以卓草這性格,他其實也能理解。
再聯想到卓草也是為他著想,秦始皇也就懶得再追究。只不過下不為例,卓草這所作所為簡直令人發指!
等他走后,卓草才自墻頭慢慢爬了下來。
“小蘇,這次可真是多虧你了!”
“都是小事,只是有些羨慕你。”
“羨慕我什么?”
“羨慕你能與卓公這么親近。”
扶蘇這話滿滿的老陳醋味。
“這有什么的?你回去對你爹也這樣,你看看你爹揍不揍你?”
“應該會。”
“那你羨慕啥?難不成你被打還高興?”
扶蘇深深的嘆了口氣,幽幽開口。
“吾翁,已經三年沒打過我了……”
“草,這么爽?!”
“嗯?”
“我說你爹人真好!”
“呵呵……”
扶蘇凄苦一笑,他這是不受寵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