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內,霞氣升騰,一步一景。
無法言喻、無法理解的神奇禁制充斥虛空,盧仚跟在寶焰千手佛身后,只覺自己的所有感知,全都被扭曲了。
他跟著寶焰千手佛,卻只覺,自己一會兒到了對方身前,一會兒到了對方身后,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又走了幾步,他駭然發現,自己居然鉆進了寶焰千手佛的身體內部,抬頭處,這尊佛陀體內諸般細節,他看得是清清楚楚。
只是,佛陀金身的結構,已經近乎脫離了血肉之軀,幾乎完全是佛力和大道法則的凝聚體。盧仚能看清佛陀身體內的細微結構,但是以他如今的修為,根本無法解析,更無法理解。
渾渾噩噩,昏天黑地。
一路走來,目光所見之奇異,無法用凡人言語形容。
無數奇異的光影在盧仚身邊扭曲,回蕩,隱隱有低沉的嘆息聲、輕笑聲、哭泣聲、尖叫聲在耳邊回蕩。好幾次,盧仚一步邁出,就感覺自己的身體,整個的活了過來!
那種詭異的感覺,讓盧仚差點沒生生嚇個半死。
那種活過來的感覺,就是他的每一根頭發……呃,現在的‘法海’頭頂光溜溜的沒有頭發……他的每一個毛囊,每一根汗毛,每一根手指,每一根腳趾,他身體內外的每一個獨立部位,都好似活了過來。
有了自己的意識,有了自己的意念。
這些身體組織‘嘰嘰喳喳’的尖叫著,吵鬧著,有的說‘大家畢竟是老相好,還是湊在一起搭對過日子吧’,有的則是在尖叫‘和你們過膩味了,分家,分家,分家……’!
好幾次,盧仚看到自己的手指、腳趾脫離自己的身體,扭動著四處亂爬。
他更看到了自己的五臟六腑慢悠悠的,好似慵懶的大頭魚一樣從嘴巴里游了出來,‘噗嗤噗嗤’的到處亂晃。
這種詭異的感知,在下一步邁出后,又悄然消失了。
但是經歷了這種詭異感知后,盧仚隱隱察覺,他的身體又強化了一小截。他的身體和他領悟的大道法則的鏈接更加緊密,融合度更高。
他對四周虛空,似乎也多了一層更加清晰的明悟。
玄妙不可揣測……這座神殿的來歷,無法細思,細思恐極。
三眼神人圖和太初混同珠在盧仚腦海中放出淡淡光輝,這神異的光輝充盈整個腦海,讓盧仚有一種醉酒的感覺,卻又好似和這神殿中神異、詭秘的力量,多了一絲更深層次的接觸……與融合。
如此行進了大概一個呼吸的時間?
也有可能是過了一天一夜?
又或者,是一年?
時間,空間,一切常人能理解的維度和刻度,都在這里失去了意義。盧仚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寶焰千手佛走了不知道多久,終于,他眼前一亮。
這是一座圓形的高臺。
圓形的穹頂色澤紫藍,好似深邃的夜空,上有無數極細小的星光閃爍。
四周有三百六十座拱形落地門戶,透過這些巨大的門戶,可以看到無量混沌,無邊星海。那些混沌,那些星海,好似夢幻泡影,位于虛實不可測之間。
一聲悠長的嘯聲遠遠傳來,一片光霧升騰,一顆碩大的,直徑超過十萬里的龍頭在遠處混沌星海中沖天而起。
那龍頭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然后,在那龍頭的后面,居然是一截精巧無比的跳蚤身軀!
好古怪的感覺。
無法理解的感覺。
那直徑超過十萬里的碩大龍頭,下半截的跳蚤身軀,居然只有拇指大小?
十萬里……拇指大小?
拇指大小……十萬里?
很詭異,但是莫名的看上去極其的契合,無比的和諧。
盧仚只是看了那一奇異的生靈一眼,就覺得五臟六腑一陣翻滾,一股強烈無法控制的嘔吐之意沖了上來。他順勢‘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黑漆漆粘稠無比、惡臭驚人的霧氣。
這口霧氣剛剛吐出,穹頂上就無數條極細的星光落下,‘嗤嗤’有聲的,將這一團霧氣瞬間湮滅。
盧仚只覺得周身驟然一陣通透,清靈、澄清,好似擺脫了無數的骯臟和污穢,驟然間全身通暢得好似能聽到風在每一個細胞中呼嘯而過的天籟之音。
脫胎換骨?
不,比脫胎換骨更加神異!
盧仚如今的這具法體的根腳,是來自元靈天的‘世界元胎’,那堪稱世間絕頂的根腳,被什么真龍、真鳳之類的神獸血脈更加強大,更加高級。
但那畢竟是‘下界’‘小世界’的‘世界元胎’……并不完美,同樣存在某些缺陷。
而這一口黑色霧氣噴出,盧仚的根腳再次提升了一個品階。
些許瑕疵被徹底驅逐,通體靈透圓潤,堪稱真正完美無缺。
或許并不是‘徹底真實’的完美無缺,但是起碼在兩儀天……是的!
盧仚一口黑霧噴出,他再也沒有那種熏熏然天旋地轉的感覺,他眨巴眼睛,正要打量四周風景,他身后的元覺和尚突然一聲悶哼,他和盧仚一般,同樣一口黑漆漆粘稠無比、臭得可以熏死人的灰色霧氣噴了出來。
“哈!”元覺和尚一聲大笑,他身體一晃,通體暗金色佛光大盛。
他盤坐在地,雙手結了一個奇異的佛印,腦后大片青色靈云升騰而起,一頭巨大無朋的青毛獅子法相冉冉從靈云中浮現,獅子背上,赫然馱著一座極高的,造型如毛竹筍,同樣‘矮矮壯壯’的鎮獄浮屠。
“善哉!”兩尊佛陀同時贊嘆。
寶焰千手佛輕笑道:“元覺師侄之前在那外殿,并沒得到什么好處,還以為他和這神殿無緣……想不到,他居然在這里,得了機緣!”
兩尊佛陀帶著一絲敬畏之意,同時抬頭朝著極高的穹頂望了一眼。
元覺和尚體內,有低沉的誦經聲響起。
他身邊一圈圈水波一般的鎮獄力場隱隱震蕩,這些肉眼清晰可見的力場波紋急速的契合、拼湊、重組、熔煉,一種極其玄妙的變化,正在元覺和尚體內發生。
寶焰千手佛挑了挑眉頭:“如何?”
鎮獄玄光佛笑得極其燦爛:“大善……也就,最多十年內的事情。”
盧仚心臟重重一跳,善哉——元覺和尚,盧仚在兩儀天的直接靠山,佛門的大獅子力菩薩,這是在這神殿中得了好處,就要破境踏入佛陀境界了?
雙手合十,盧仚極其真摯的笑了。
他腦子里,開始琢磨如何在鐵枷佛面前瘋狂蹦迪,引得鐵枷佛當著元覺和尚的面來毆打自己的場景了。
呵呵,鐵枷佛,人生漫長,且行,且看著!
“由他去,這等頓悟,妙極,不要打擾。”兩尊佛陀笑著,丟下元覺和尚不管,轉身看向了這一座直徑大概有百里大小的高臺。
一如穹頂,整座圓臺通體用不知名的透明紫藍色材料鑄成。
圓臺上,有十三張高背寶座,圍成了一個直徑十幾里的圓。
這些寶座存在的模式,盧仚有點無法理解。
他能看到這些寶座。
但是……它們好似一根根極細、極其黯淡的光線勾勒而成,在光線之間,有一縷縷若有若無的霧氣升騰。
你能想象,這些寶座,是十三片空虛飄渺的幻影。
但是你若認真的去凝視這十三張寶座,你就會感到一股可怕的壓力撲面而來,這些寶座就好像‘絕對的真理’、‘不朽的法則’一般,‘真實無虛’的矗立在這里。
你看它們一眼,就好像被劈面打了一拳,或者劈了一刀。
這拳印,這刀痕,就頑固的烙印在了你的神魂深處,烙印在了你的肉體中。你這輩子,就不可能忘記這十三張寶座,你就永生永世記得,它們是真實存在的!
而只要有一個生靈還記得這些寶座,它們就永恒存在,萬劫不朽!
冷汗一滴一滴的從盧仚額頭滴落。
這些寶座,單單這十三張寶座,它們的存在就如此的不可思議……無法想象,這里的主人……
盧仚的喉結上下劇烈的蠕動了一下。
他看到了,十三張寶座上,有三張寶座上……有人影。
正對著盧仚的一張寶座上,正斜靠著一條高有三丈開外的‘男子’。
他的長發宛如星光瀑布,垂落腦后,無風自動,卷起大片的光影。
他的皮膚,應該是白色……一種極其神圣的,神奇的白色。但是在那白色里面,有黯淡的浮光掠影,所以乍一看去,你根本無法形容,他的膚色究竟是怎樣。
他的長相。
無法用俊美或者其他的形容詞來形容。
他的長相么,大概就是‘自然’吧?
每一條線條,每一處棱角,五官的每一個細節,就好像‘天生就應該是這樣’一般。
如此‘自然’的長相,你根本無法用美、丑、俊、俏之類的形容詞來形容他,就好像,你無法用類似的形容詞,來描述一座山,一條河,一顆星辰,一顆太陽!
當然,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胸口有著好幾個透明大窟窿,正不斷從中漏出一縷縷晶瑩星光的‘男子’,他的眉心,長了一只多余的眼睛。
這只眼睛,直接引得三眼神人圖眉心的豎目睜開,一縷縷奇光噴出老遠,照亮了整個腦海。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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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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