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垣山,寶焰洞,地下極深處。
這是一個布置極其粗獷的巖洞。
一共一百零八口地火火眼升騰,寶焰千手佛以無上佛力在地下布置巨型佛陣,從兩儀天地心,抽取堪稱兩儀天‘精血’的億載地心太古靈炎,循著佛陣強行開辟的地脈通道,一路蜿蜒而上,上行不知多少億萬里,最終匯聚在了這一百零八口火眼中。
唔,不提如今盧仚眼前所見的火眼中,那一縷縷或者靈動,或者厚重,或者飄渺,或者凝實的靈炎,從兩儀天的地心深處來到這火眼中,究竟要走多少路程。
單說時間。
這里的每一縷靈炎,起碼都是百萬年前從兩儀天的地心出發,一路向上,經過巨大的佛陣一層層的壓縮、提煉,沿途吸納無窮盡的仙靈之氣,以及地下諸般奇妙的天地珍奇之物散發出的奇妙氣機,一層一層不斷淬煉精純后,才最終匯聚于此。
這一百零八口火眼中的靈炎,屬性各有不同,各有造化妙用,唯有寶焰千手佛才能將其徹底掌控。利用這些靈炎,足以化腐朽為神奇,鍛造出威勢無窮、變幻萬千的佛寶。
因為這些火眼中靈炎的熏烤,這座巨大的巖洞,原本只是普通青玉材質的洞壁,無數年來,已經被煅燒得性質巨變。
巖壁乍一看去,只是普普通通的青白色巖石。
但是若果真的上手,就會發現,這些看起來普通的巖石堅硬無比,尋常大菩薩級的大能,也別想輕易在這洞壁上留下一絲半點的痕跡。
偌大的巖洞里,一座座巨大的爐鼎懸浮在火眼上方,四面八方,一隊隊力士、金剛往來奔走,身上纏繞著鎖鏈,背后拖拽著浮空的小舟,不斷將一舟一舟的珍稀材料,按照數十名光頭大和尚的呵斥聲,按照比例和順序,投入一座座爐鼎。
偶爾一些爐鼎內,會有龍吟鳳嘯聲傳出,爐鼎上開辟的氣眼、火眼內,時不時有雷霆颶風呼嘯而生,朝四面八方噴涌出狂暴的能量。
以盧仚的修為,甚至無法在這巖洞內穩住身體。
隨意一口爐鼎內有任何變化,氣眼、火眼中一道強光奔涌,頓時巖洞內罡風隱隱,虛空震蕩,盧仚就好像被人劈面拍了一錘,身形踉蹌,東倒西歪,好幾次差點沒被震得吐血。
幸好有鎮獄玄光佛和元覺和尚在身邊,一尊佛陀、一位大菩薩,他們等盧仚稍稍的感受了一下這座巖洞中的可怖威能后,就放出佛光護住了他全身,盧仚這才得以在這巖洞中安然無恙。
對此,盧仚頗為感動。
鎮獄玄光佛和元覺和尚,居然早就等在了靈垣山寶焰洞外為自己護法!
他們甚至,還剛剛將鐵枷佛毆打了一頓!
這種有靠山,有后臺,而且靠山后臺還愿意為自己主持公道的安全感,讓盧仚非常的受用!
但是盧仚也心知肚明。
鐵枷佛最早出手的時候,這兩位并沒有第一時間出手……顯然,他們也是有意要磨煉自己一番,同時給自己狠狠的上一課——這兩儀天的佛門,你可千萬別把他當做真正的清凈極樂之地!
前面,寶焰千手佛八條手臂整整齊齊的背在身后,邁著小碎步,在一口一口火眼中緩步行走。
他不時踮起腳,朝著那些爐鼎中張望一陣子。
這些火眼旁邊,都有氣息強橫,通體佛炎纏繞的寶焰洞佛修盤坐。
寶焰千手佛不時發號施令,或者某座爐鼎加大火勢,或者某座爐鼎急速冷卻,又或者某座爐鼎要補多少材料,要抽走多少材料……
一條條命令不斷發出,這些盤坐在火眼旁的佛修就念咒、掐印,或者開爐,或者閉爐,諸般動作有條不紊,更引動了爐鼎中諸般變化,讓巨大的巖洞內光影搖曳,虛空鼓蕩。
一直走到了巖洞的最里面,這里有一口方圓百畝的寒泉,寒氣升騰,化為一朵碩大的冰晶靈芝懸浮在離地數十丈的空中。
寒泉的寒氣,和火眼的熱力完美中和,寒泉旁有一個小小石臺,這里的溫度就和陽春三月一般,不冷不熱,最是溫和怡人。
寶焰千手佛帶著盧仚三人上了小石臺,盤膝坐下,就有小沙彌奉上了三盞茶水。
說是茶水……那茶盞有人頭大小,里面的汁液色澤赤紅,好似融化的鐵水,‘咕嚕嚕’的冒著泡泡,每一個泡泡炸開,都有一股可怕的高溫四散,熏得盧仚渾身大汗淋漓,若非有佛光護體,他真是無法在這石臺上立足。
寶焰千手佛朝著盧仚擺了擺手:“老和尚這里,沒你這個小娃娃能消受的東西……倒不是小氣,實在是,真仙一重天的小和尚……嘖,老和尚這里的一盞茶,你喝了,也就沒了。”
盧仚看著那茶盞中翻滾的茶水,急忙搖頭,謝過了寶焰千手佛。
寶焰千手佛朝著奉茶的小沙彌指了指,那小沙彌就跑去了寒泉旁,用一個大茶盞舀了一盞寒泉水,然后跑到最近的一個火眼旁,將茶盞湊到火眼上,用靈炎將那茶盞烹煮了一會兒。
然后,盧仚就得了一盞沒啥滋味,沒啥好處,卻也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的……白開水。
盤坐在石臺上,鎮獄玄光佛和元覺和尚,捧著色澤通紅,不斷散發出可怖熱浪的茶盞,愜意的一小口一小口品著茶。
鎮獄玄光佛喝下這茶水,倒是若無其事。
但是以元覺和尚兩儀天佛門十方大菩薩的身份,他僅僅喝了七八口茶水,就已經渾身大汗淋漓,皮膚變得一片通紅,好似燒熟的龍蝦。
光頭上一縷縷白色霧氣升騰而起,隱隱化為一團靈芝狀祥云。元覺和尚酣暢的吐著氣,明顯精氣神都好了很多。
盧仚心中凜然。
這茶,果然是他無法消受的!
靜默無言的盤坐了一陣子,喝了一通茶水,寶焰千手佛眉頭一挑:“那鐵枷?”
鎮獄玄光佛淡然道:“揍了一頓,還能怎樣?四面八方,無數人盯著呢,打一頓就是了,總不能真個殺了他……嚇,最近三千年,年景不好!”
寶焰千手佛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絲譏誚的冷笑:“可不是么?三千年前,兩儀天四方亂戰,佛陀也是有可能被算計死的。現在道庭、佛門平分江山,天下太平了,稍有異動,就無數人都跑來圍觀……你這樣滿手血腥的兇和尚,沒買賣了吧?”
鎮獄玄光佛突然笑了起來:“說得什么鬼話?我為佛門流過血,我為佛門擋過刀……嘿嘿,你這老家伙,不也是當年被我救了三次,這才扣扣索索的送了一份佛令出來?”
這就說到正經事上了。
寶焰千手佛放下手中茶盞,皺著眉頭,上上下下開始打量盧仚。
眉頭動了動,寶焰千手佛冷然道:“沒發現有多少驚人之處,在我見過的諸脈真傳中,不能說平平罷,卻也無太驚艷之處……勉強算個上品?”
搖搖頭,寶焰千手佛輕聲道:“我的人情,很值錢,真要用在他身上?”
鎮獄玄光佛伸手,盧仚將那枚佛令遞到了他手中。
鎮獄玄光佛將佛令端端正正的往寶焰千手佛面前一放:“再值錢,放在手里不用,它能值什么?只有將它使了出去,才真正值錢嘛。”
微微一笑,鎮獄玄光佛輕聲道:“至于這弟子好不好……嗯,反正我們師徒覺得,他配得上你的這份人情!”
‘咚’的一聲,元覺和尚將那日他和神鷲和尚賭斗,從神鷲和尚手中贏來的那一斗九淵隕星神砂,重重的放在了寶焰千手佛面前。
寶焰千手佛低頭,認真的看了看那玉斗中的九淵隕星神砂,緩緩點頭:“嗯,材料不錯,性質沉重,倒是和你鎮獄一脈的法門契合。”
寶焰千手佛閉上了嘴。
鎮獄玄光佛抬頭看天。
元覺和尚又端起了茶盞,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茶。
盧仚在一旁,有點尷尬的喝著白開水……他,隱隱約約看出了一點點意思。
過了許久,許久,寶焰千手佛才輕咳了一聲:“可是,就這么一斗九淵隕星神砂,你們想要煉制出一件什么品質的佛寶?”
元覺和尚笑了:“這,就看您老的手藝了!”
寶焰千手佛的臉微微一抽,他看了看鎮獄玄光佛,輕聲道:“這……區區一斗九淵隕星神砂,你們以為,能煉制出什么好東西么?”
鎮獄玄光佛抬頭,看著那青白色的洞壁,幽幽道:“剛剛不是說了,師兄您老人家的這份人情,很值錢么?咱們做長輩的,當然希望,給弟子的東西,越好,就越好嘍!”
微微一笑,鎮獄玄光佛端起了茶盞,‘咕咚’就是仰天一大口:“煉器這活計,您是行家,您說了算……您若是有那手藝,給咱家這小徒孫煉一件上品的后天靈寶,也可以啊!”
寶焰千手佛渾身火焰驟然大盛。
‘昂’的一聲巨響,寶焰千手佛身后,烈焰升騰,一頭擁有一千顆頭顱,每一顆頭顱都戴著一頂皇冠的雄奇巨龍虛影冉冉浮現。
那巨龍的背上,悍然是一張高聳的蓮花座,上面盤坐著一尊高有萬丈,氣息驚人的千手佛陀。
這千手佛陀瞪大眼睛,雙眸中烈焰升騰,化為足以焚毀萬物的烈焰佛光,狠狠的朝著鎮獄玄光佛瞪了一眼:“上品后天靈寶?你不怕你家這小徒孫出門就被人劫殺了么?”
鎮獄玄光佛優哉游哉的看著寶焰千手佛:“不怕……真不怕!你敢煉出來,我就敢讓法海帶著祂滿兩儀天的賣弄!”
鎮獄玄光佛咧嘴笑道:“我這一輩子,怕過誰來?”
三月,初春。
看內容下載愛閱小說app,內容已在愛閱小說app,網站已經不更新內容。南凰洲東部,一隅。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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