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宴在車上睡得也不安穩。
他睡著睡著就會突然睜開眼睛，但又好像沒有完全醒，嘴里呢喃著：“媽媽……”
偶爾也會蹦出來一句：“爸爸……”
蘇璽見他這樣，便還是將他抱在懷里哄著睡。
姜宴伸出手，輕輕地搭在媽媽身上：“媽媽……爸爸……”小聲又軟綿的聲音里，還夾雜著輕微的啜泣聲。
這邊睡邊哭的模樣，真把蘇璽給心疼壞了。
姜時湛在一旁看著，薄唇緊繃，臉上表情也很是嚴肅。
別墅里。
先一步到達的家庭醫生蕭杰，在給姜宴看過后，得出暫時無大礙的結論。
至于姜宴為什么哭……
蕭杰嘗試過詢問，但姜宴不肯開口，好在目前他情緒還算穩定，蕭杰也只能讓他們繼續觀察，有問題及時反饋。
送走蕭杰后，林媽過來勸他們先吃晚飯。
飯菜很香，但蘇璽吃起來卻是沒滋味，姜時湛倒還是一如往常，旁邊的姜宴也在默默地吃。
蘇璽偷偷觀察了一下，發現姜小宴的飯量好像比往常還要好？
大概是哭累了吧？
哭得那樣撕心裂肺，也是很耗體力的。
因為擔憂姜宴再哭，連著給他洗漱，蘇璽和姜時湛都是一起完成。
不過等到出來穿好衣服后，姜時湛卻是對姜宴說到：
“我們聊一聊？”
姜宴沒開口。
但通常，他對上姜時湛，沉默便是默認不拒絕的態度。
姜時湛看向蘇璽，蘇璽見狀點頭，“那我先去洗澡……”
然而等到蘇璽進去后，姜時湛卻是一把抱起姜宴，帶著他走出主臥。
姜宴以為是要去書房，但沒想到姜時湛帶他回到他自己的房間里。
說起來，姜宴都差不多快一個月沒回來這里了。
雖然姜宴很久沒回來睡，但在姜家別墅里，自然不會出現蒙塵的情況。
而且，姜宴在這里，明顯比在書房里要更放松。
姜時湛剛將他放到床邊，姜宴一側身，便滾到床中央，還扯上被子，將自己包裹得只露出來一個小腦袋。
姜時湛見到這情形，竟然也跑了神。
他忽然在想，帶這小屁孩去玩那種CS，應該也會挺好玩的。
拉回跑遠的思緒，姜時湛跟著坐到床邊，他想了想，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為什么不想去幼兒園？”
姜宴聽到這個問題，不僅不回答，甚至面朝床，直接趴了下去，手一撐，被子將整個小人兒都給蓋住。
這下，連腦袋也不留給姜時湛了。
姜時湛見狀連忙垂下眼，嘴角有一瞬間的抖動。
不過他很快又恢復面無表情，想到姜宴下午剛剛問過的話，姜時湛輕聲問道：
“是不是以為媽媽不要你？”
被子里的姜宴癟癟嘴：“才沒有！”媽媽才沒有不要他！
姜時湛看著不斷有動靜的被團，暗自嘆了一口氣：姜宴在這方面果然很沒有安全感。
“姜宴，今天在老宅，你相信那個穿白大褂的專家嗎？”
今天在姜家老宅解讀姜兆紀體檢報告的時候，除了有蕭老爺子外，還來了一位心血管內科的專家。
姜宴在這位專家開口的時候，聽得格外認真。
雖然他肯定沒聽懂……
至于原因，姜時湛將其歸結為衣服的不同，像家庭醫生他們過來都是穿私服。
被子里的姜宴聽到這話，翻了翻身：“專家？”
姜時湛：“嗯。”
“我知道，你對爸爸媽媽說的話有懷疑，那我們不如請專家來給媽媽看看，聽聽專家是怎么說的。”
姜宴今天確實聽不懂大家在說什么。
但他知道，一開始大人們臉上都沒什么表情，說話也很小聲，但到后來那位穿白衣服的伯伯開口后，大家就慢慢地笑了，說話也大聲起來。
爺爺和爸爸，也是這樣。
姜宴從被子里探頭出來，“是今天的那位伯伯嗎？”
姜時湛：“不是他，但是跟他一樣厲害的人。”
姜宴坐起來，想想，最終還是搖頭。
姜時湛對此并不意外。
賭一個百分之五十的希望，和一個一直有希望的可能，單看姜宴最近的表現，便知道他會選擇哪一個。
所以……
“不會直接告訴媽媽，我們跟媽媽說，是帶你去看。”
姜宴一聽立馬搖頭：“我沒病！”
姜時湛點頭，“我知道，只是這樣跟媽媽說而已。”
姜宴還是搖頭：“不能騙媽媽！”
姜時湛覷了姜宴一眼，“那你下次再惹媽媽傷心怎么辦？”
姜宴：“我沒有！”
不過這話到底是說得心虛，姜宴眼神直飄忽，一點兒都不敢看爸爸。
姜時湛拍了拍姜宴的小腦袋，“就這么說定了。”
說完，他便站起來，往門口走了兩步后，見姜宴沒有跟上來，便故意激道：
“晚上想睡這？”
姜宴一聽這話，一骨碌爬起來。
兩人大手牽著小手，回到主臥時，蘇璽已經洗完澡，做好護膚，正是等得有些著急的時候。
一見到姜宴，蘇璽連忙快走兩步，“小宴……”但她沒敢像往常一樣將人直接抱起來，而是停在一步開外。
姜宴并未發覺異常。
反倒是因為要和爸爸一起騙媽媽而感到心虛，他一點都不敢看媽媽，直接沖過去抱住媽媽的大腿，帶著些撒嬌意味地喊：
“媽媽”
這一回，蘇璽總算是聽出來撒嬌了。
她有些意外地低下頭去看姜宴：“寶寶怎么啦？”
姜宴不說話，只拿臉蹭著蘇璽的睡衣，也就是這睡衣是真絲，要不然蘇璽都得擔心他的小臉蛋。
今晚的姜宴，也比往常更早犯困，甚至是躺下后，閉眼便睡著。
好在這會是睡安穩一些了。
確認好姜宴后，蘇璽將視線移到旁邊的姜時湛臉上：“你又跟他說什么了？”
姜時湛挑眉：“嗯？”
蘇璽：“………”
姜宴跟他聊過后，顯然已經沒有先前的情緒，甚至整個人的狀態和原來的，是完全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尤其是撒嬌！
蘇璽怎么都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姜宴的撒嬌，這可是第一次！
另外，別以為她不知道——
這樣的情形，上次也發生過一次！
那一次，姜宴和他談過后，回來也很黏她……哼，這父子倆明顯就是又有小秘密了！
蘇璽不開心。
她原來還想要和她的姜小宴有小秘密，結果她這還沒實施呢，人家父子倆就又有小秘密了！
想來姜時湛也不會說，蘇璽便不再問，準備躺下睡覺，結果姜時湛又出聲叫住她。
蘇璽沒好氣：“干嘛？”
姜時湛好笑，但他還是繃住，并淡然地開口：“我們帶姜宴去看兒童心理專家吧。”
蘇璽懵了。
她還以為是上一個話題，沒想到姜時湛不僅跳話題，而且還提到兒童？心理？專家？
“什么意思？”
“你覺得小宴心理有問題？”
蘇璽重新坐好，挺直腰背，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姜時湛。
姜時湛看蘇璽一副即將戰斗的護崽模樣，心里好笑的同時，又有一絲酸澀，不過他怕繼續沉默下去，蘇璽真的會誤會，便很快開口解釋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應該也知道，看心理醫生，并不代表心理就一定有問題。”
這話倒是。
蘇璽的臉色一下子就緩和了不少。
她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也不是諱疾忌醫，而是涉及到姜宴，她一方面是真的擔心是自己忽略了，另一方面也擔心是別人誤解了，所以這才緊張了一些。
姜時湛看在眼里，心里微松，遂即繼續說到：“之前，我有和你說過，姜宴現在很依賴你吧？”
蘇璽點頭：“但是他現在還小……”
小朋友這個階段依賴父母，不是正常的嗎？
姜時湛直言：“可他現在因為不想離開你，所以大哭大鬧地不想去幼兒園。”
蘇璽下意識就想說，他自己不是也說過，姜宴不想去幼兒園的話就可以不去的嗎？
蘇璽還沒說，但姜時湛已經明白蘇璽的想法。
說實話，他有些意外。
現在的蘇璽，已經有寵溺小孩的傾向了。
說起來，這在姜家，得好幾代沒出現過了吧……
姜時湛對這母子倆一視同仁，同樣的話，他是怎么跟姜宴說的，現在也是怎么跟蘇璽說的。
姜家的人，決不可能沒試過就輕言放棄。
蘇璽嘆氣。
道理呢，她都知道。
但，蘇璽其實……現在的她，更看重的是姜宴的安全，她想讓姜宴先安全地度過前世那個被綁架的時間點……
等過了那個時間點后，姜宴作為姜家繼承者，該去做的該去學的，她肯定不會去阻止的。
可她現在并沒有辦法同姜時湛詳細說明。
哪怕她找個借口，將情況假設出來后，她也知道姜時湛會怎么說，甚至包括她自己也知道：
有些事情，靠躲，是躲不過的。
但是她經歷過了呀，她親身經歷過喪失姜宴的痛，并且直到現在，時時記著。
她害怕呀！
懂得道理和恐懼未來，矛盾但也互存。
姜時湛看著蘇璽臉色不太好，便伸出手，想同下午一樣，碰碰她的肩。
蘇璽一下子就躲開了。
姜時湛凝目：“怎么了？”
蘇璽搖頭。
姜時湛知道，蘇璽不樂意。
雖說他肯定不會縱容姜宴，但現在，他還是選擇暫時先放下，不再繼續幼兒園的話題。
“先看看專家再做決定吧。”
這一點，蘇璽倒能接受。
她原先反應大，是以為要看疾病方面的，但如果只是咨詢的話，她是不排斥的。
因為……
她不是一個好母親。
上天既然給了她重來的恩澤，她想好好學，學著做一個合格的母親。
“我們一起看吧。”
雖然姜時湛應該也是一個好父親，但他們可以一起學著做一對好父母。
比如說今天——
兩個人都很明顯地吃不消，而且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撫姜宴才好……比起其他的父母，可能他們的經驗真的太不足了。
姜時湛沒想到蘇璽會這么說，“我們嗎？”
蘇璽點頭。
并解釋到，他們也一起的話，姜宴應該也不會太害怕。
姜時湛其實想說，姜宴那里他已經說服好了，那小屁孩也不見得會害怕……
但再想到姜宴今天的表現，他便沉默了。
“……好吧。”
得到姜時湛的回復，蘇璽心滿意足地準備躺下，結果還未有動作，她兀地想起下午的煩心事，便同姜時湛說了準備調查楓晨會所的事情。
姜時湛知道楓晨會所。
雖然他沒去過，但他知道里頭的事情。
在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看：楓晨會所，太臟了。
所以他一聽到這事，便想將這件事攬下來，他不想讓接觸到那些骯臟的人事物。
蘇璽沒有拒絕姜時湛的幫助，但這一次，她不會再做甩手掌柜。
雖然不知道她現在才參與進來會不會太晚，也不知道能否靠著自己幫助那些女孩，但哪怕是最壞的結果，她也希望至少能讓那些女孩少受到一些網曝以及現實的人肉。
蘇璽也提到她想將那家娛樂公司用起來。
姜時湛對此并未多問，只說明天就讓張數聯系她。
蘇璽輕聲道了聲“謝謝”后，便真的躺下準備休息了，畢竟她今天也是累得夠嗆。
姜時湛等著人睡熟后，這才起身去了書房。
別墅的夜已深，但外頭有些地方，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比如說，楓晨會所。
這里除了一樓大廳外，樓上還有各類包廂，其中以會員制的包廂，最為華貴。
某個包廂內，已經待了超過八個小時的王俊華，這會已經是瞇著眼，躺在美女的大腿上。
包廂里其他人更是橫七豎八，有些人甚至直接倒在地上。
雖然還放著音樂，但已經沒有人在K歌或跳舞，偶爾有幾道人聲，但大多都沉浸在煙霧中。
王俊華迷迷糊糊中被尿憋醒，他嘴里咒罵了幾句后，睜開眼，站起身往包廂內的洗手間走去。
這一路他走得搖搖晃晃，路上也不知道撞到誰，踩到誰，好不容易走到地方，一推開門，里頭一男兩女正在發出不雅的聲音。
王俊華直接破口大罵！
那男的被打斷好事自然不爽，但見到是王俊華后，也只能憋屈地道歉，然后拽著兩名女伴，給華光太子爺讓地。
將人罵走后，王俊華往前踏了一步，結果聞到某種熟悉的味道，頓時整個人暴起，將洗手間的一應東西全給推開踢掉，而后轉身，罵罵咧咧地往包廂門外走去。
于此同時，何佳宜也來到了楓晨會所。
她是為了王俊華而來的。
至于她能知道王俊華的動向，以及進來楓晨會所，包括上來包廂這一層，全靠名媛下午茶群！
那個群，果然是有真名媛，也有假名媛！
真名媛知道各類消息，假名媛則有著各種混進來的旁門左道。
要是按之前，何佳宜看到王俊華的消息，肯定不會在意，但今天蘇璽來找她，她便決定要主動出擊，并盡快拿到王俊華的頭發去做檢測。
可是，王俊華在哪個包廂啊？！
她再找不到人，估計就要被服務生發現了！
何佳宜正焦急的時候，好死不死地就真的看到前頭轉角有服務生過來，沒地躲的何佳宜只能重新回到剛剛的洗手間。
結果沒想到，她竟然在洗手間不遠處見到了王俊華！
看到王俊華的瞬間，何佳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伸手重重地拍了幾下自己胸口：
何佳宜，不要緊張！
就按照模擬的那樣，上去就質問他為什么來這里尋歡，和他大吵一架，然后趁機拔掉他頭發，撒腿就跑就好了！
何佳宜給自己打氣，緊張地向前，然而還沒靠近，她便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熏得她不由皺眉。再然后，她便看到王俊華看著她，直挺挺地走了過去。
何佳宜：“？？？”
愣了一會兒后，何佳宜又跑上前，叫著他名字，并攔住他。
然而王俊華看都不看她，便徑直越過去。
又重復一次后，何佳宜才醒悟到，這廝竟然醉到不認識她了？！
這樣一想，何佳宜也有些生氣！
她直接再走過去，話都不說，便扇了王俊華一腦后勺！
“我艸！”
王俊華嘴里罵著人，但人卻因為醉酒，猛地往前撲，好不容易止住身體，正要站好回身找人算賬的時候，后腦勺的頭發忽然被抓住，隨后被猛地一扯：
“啊！”
“我靠&*！”
等到王俊華捂著后腦勺往后看時，通道里卻是空空無人！
臥槽，他這是見到鬼了？
王俊華疑惑的時候，男廁走出來一個西裝男，王娟華見他看著自己，便罵了句：
“看什么看，你個￥！”
西裝男聳聳肩，并不回嘴，徑直走到洗手臺洗手。
王俊華見這人膽小如鼠，一邊往男廁走，一邊嘴里還是罵個不停。
另一邊，躲進女廁的何佳宜很快便跑了出來。
西裝男見她跑開后，這才拿起衣領，對著迷你對話器說到：“她下去了，注意一下。”
說完后，西裝男再次走進男廁。
不久，男廁便傳來一道痛呼聲。
西裝男很快也走了出來，不過他轉身卻是進了另一間包廂。
聽到尖叫聲后，服務生過來洗手間查看，這才發現王俊華臉上流著鼻血，整個人攤在洗手間里面。
服務生趕緊叫來經理，眾人又是一通忙活。
不過誰都沒注意到，王俊華除了流鼻血外，頭上還少了兩撮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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