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開始之前,我先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吧。”
電視里,李承澤拿起一邊的保溫杯,喝了口水潤潤嗓子。
“話說三百多年前,中原腹地有一個強大的大月王朝,眾國臣服,萬邦來賀,月文帝年富力強、英明睿智,在他的治理下,大月朝的百姓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只是這位月文帝啊,有一個遺憾,眼看即將到不惑之年,卻始終沒有后嗣,作為古代封建專制下的帝王,沒有承繼香火的后嗣,輕則無顏見列祖列宗,重則引發國家動蕩,一個強大的國家,如果沒有繼承人,必將如同西沉的落日,最終走向黑暗,直至滅亡。”
月文帝啊,熟悉歷史的人不會陌生,這位皇帝是著名的中興之主,但是在歷史書中,對他只有寥寥幾筆的介紹,除非熟讀歷史,現在的普通人,對這位皇帝可能沒什么印象。
薄老夫人瞇起眼睛,靜靜的聽著。
紀柔恩打了個哈欠,聽的要睡著了,她對這種無聊的歷史人物沒有一點興趣。
“月文帝為了求子,不惜重金翻修了大相國寺,為佛祖重塑金身,吃齋念佛、放生發愿,終于,他的誠心感動了上天,在他四十歲那年,迎來了喜訊。”
“這個孩子帶著萬眾矚目的期待降生,月文帝本紀記載,華蓮公主降生那夜,天降祥瑞、百鳥朝鳳,冬日的池塘一夜之間蓮花盛放,文帝大喜過望,認定華蓮公主乃上天恩賜,,惠澤王朝,大赦天下,那一年,月朝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華蓮公主,成為了月王朝鼎盛的象征。”
很多人并未聽過這個華蓮公主的事跡,歷史書中沒有任何記載,其他報刊媒體也從未記載過這位公主。
但是并不介意大家在李承澤只言片語間腦海中勾勒出這位傳奇公主的形象,她一定有著花容般的月貌,雍容華貴的氣質,端莊大氣的性格。
薄老夫人手里的藥碗摔在地上,藥湯傾灑一地,懷青連忙去看老夫人的手:“您沒事吧?”
老夫人怔了一下,“沒事,這碗藥可惜了。”
懷青無奈的笑了笑,老夫人是不是故意的,就為了不喝藥。
趙蓁猛然站了起來,唇齒間咀嚼道:“華蓮公主?這個名字為什么這么耳熟?”
她一定是在哪里聽過。
冉騰霄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趙蓁感受到壓迫,遂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薄蓮葉正準備離開,她討厭這種吵鬧的氣氛,聽到大月王朝、華蓮公主的名字,停下了腳步,秀眉微擰。
她的奶奶是名校歷史系教授,著名歷史學者,也是最后一個封建王朝大月王朝的皇族后裔。
家中有許多珍貴的孤本藏書,當年那段艱難的時期,為了援助國家歷史文化事業發展,奶奶向國家捐助了許多孤本藏書,奶奶的英明睿智為她贏得了廣泛的尊重,直到現在,在文化歷史屆,奶奶都是猶如泰山北斗般的存在,也變相拔高了薄家的地位,成為京州清流第一首。
在她牙牙學語時,奶奶就給她講各種各樣的歷史故事,從小在這樣的教育氛圍中長大,她的文學素養自然非同一般。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她偷偷溜進家中的藏書房,百無聊賴,翻到了一本華蓮公主起居注,當時那個年紀,對什么公主王子的故事非常好奇,一看之下,便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是佚名所寫,也沒什么文化素養,但這位華蓮公主的生平事跡,看的她牙癢癢。
因為實在是太惡毒太跋扈了,顛覆了她對古代公主的認知。
她拿著書去找奶奶,“這個華蓮公主真是太可惡了,一個宮女只不過給她梳頭時弄疼了她的頭皮,她就把人活活杖斃了,這樣惡毒,怎配為一國公主?”
書中還有更多諸如此類的惡行,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那時奶奶的眼疾已經很嚴重了,目不識物,但是奶奶眉頭卻深深皺起,那雙渾濁的沒有焦距的眼神中,透出幾分深深的犀利。
年幼的她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從哪里看的混賬玩意兒?”
奶奶總是和顏悅色的,她還是第一次看奶奶露出如此嚴厲的神情,小小年紀的她嚇壞了。
“你記著,史書從來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她的聲名狼藉,正中掌權者的下懷,否則一個擁有威望的公主,如何讓皇帝安枕?”
“可是她有什么威望啊?害人的威望嗎?”她壯著膽子問出困惑。
奶奶搖了搖頭,“君權神授,皇帝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個道理。”
她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后來她便漸漸淡忘了,直到剛剛,華蓮公主這個名字仿佛潘多拉的魔盒,瞬間打開了塵封的記憶。
“沒什么好看的了,這里太擁擠了,葉子我們回酒店吧。”蘇雯催促道。
薄蓮葉腳步沒動,站在原地,擰眉看向前方的大電視。
蘇雯說道:“好吧,果然是大才女,一看這種歷史故事,就移不開腳步了,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然而翻開史書,有且僅有的對這位華蓮公主的記載,卻盡是負面,她無惡不作、聲名狼藉,在文帝的專寵下,成為了跋扈惡毒的代名詞,致使民怨沸騰,華蓮公主也成為這位文帝一生中僅有的污點。”
“月朝文帝27年,文帝下旨,為華蓮公主賜婚,這位駙馬爺,就是我們今天的主角。”
大家聽的出神,這個故事太吸引人了,比電視劇都精彩,尤其由李承澤性感磁性的嗓音抑揚頓挫的講出來,更是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眾所周知,華蓮公主特別受寵,她愛養面首,為此專門建造了一座山莊,安放這些從各地搜羅來的面首,對于這個山莊,大家并不陌生,就是現在的云夢山莊。”
一語畢,全場驚。
原來云夢山莊竟然有這樣的歷史,華蓮公主的私人產物,她養面首的天堂,天,這也太……一言難盡了。
公主的生活原來就是這么快樂的嗎?
“那天云夢山莊舉辦的賞花宴上,幾位名媛走失,明鏡親自尋找,她尋人心切,闖了山莊禁地,此地地形險峻奇險,極易發生危險,但明鏡卻沒有絲毫猶豫的闖了進去,也因此她才能發現位于此地下的地牢,在地牢中發現了三百年前的尸體,她沒有考慮這具尸體的曝光會給她自己以及云夢山莊來帶多大的影響,而是毫不猶豫的選擇報警,在這里,讓我再次對明鏡小姐的勇敢表達強烈的敬意。”
李承澤站了起來,面向明鏡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為私欲、只為大公。
大家愣了一下,仔細想想這其中的厲害關系,也不由得對明鏡肅然起敬起來。
剛發現一具尸體,大家可能會震驚害怕,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報警,但是冷靜下來,就會發現報警弊大于利。
首先這具尸體是干尸,不說幾百年了,最起碼幾十年朝上,外界哪里還會有人記得這個默默死在地牢中的人呢,他早已被淡忘于塵世的煙海中。
其次就是如果尸體曝光,一定會對云夢山莊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這個久負盛名人人向往的景點,從此之后就要被蒙上一層陰影,這肯定是山莊的主人不想看到的。
最后,就是帶給明鏡本人的影響,大家已經感受過了,鬧得沸沸揚揚的殺人事件,給明鏡帶來了多少傷害,大家都是親眼所見的。
人性本就自私,如果放在自己的位置,可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寧人,但也代表,這個人永遠也不能見天日,考古學也無法更進一步,大家更無法了解到三百年前那段波瀾壯闊的歷史。
更遑論她為了尋找幾個走失的名媛,孤身闖險地,大家竟然如此污蔑她,想想更心疼她,也更痛恨那些造謠的黑子。
鏡頭給到明鏡,她端坐著,微笑致意。
像開在時光深處的一朵幽蓮,永遠的不卑不亢,溫柔靜默。
一切美好的詞語在她的身上,都顯得那么蒼白。
葉嵐陪著葉夫人看直播,看到這一幕,心情極其復雜。
葉夫人看了她一眼:“那天,是你迷路了吧?”
葉嵐點頭:“我和高嘉,還有劉月欣,我們一起迷路了。”
她想到當時找到她們的明鏡,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都太狹隘了。
“當然,在明鏡的不懈努力下,幾位迷路的名媛安然無恙。”
李承澤繼續說道:“經過多位專家,以及熱心的匿名人士的幫助,我們終于確定了死者的身份,不知道大家初中語文課本必讀課外古文中,記不記得有一篇叫諫臣書的古文,講的是古代官員制度及發展,由月朝大文學家慕容奇所著,文中有一句須美髯矣、國之棟梁,大家可知道是寫的誰嗎?”
這個問題,就連古文愛好者,歷史學家都統統給問住了。
初中生趕緊去翻課文,在標注中這樣寫道:“月文帝十七年,文帝當朝夸贊時任輔國公宋鳴,宋鳴,建安人,(679—732年)文帝七年進士及第,同年入國子監,文帝八年,北方游牧民族襲擾邊城,宋鳴請命出戰,文帝命中山王為兵馬大都督,宋鳴為車騎將軍,率領二十萬大軍開拔,宋鳴率領三千輕騎突襲敵軍老巢,擒敵數萬,一舉將敵軍趕至關外,重挫敵軍銳氣,宋鳴一戰成名,文帝大喜,親封輔國公,位列一等公,享親王俸祿。”
寥寥數語,便為大家勾勒出一個能文善武的少年天才。
網絡上細查了一下才發現,這位輔國公的人生更加傳奇,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對他簡直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然而不知道為什么,這位能人竟然如此低調,一直以來默默無聞。
可惜,在732年,因武帝猜忌,深陷貪墨案,在牢中郁郁而終,經過三十年亂世,769年,新帝登基,才終于為這位輔國公平反。
柳暮雪記憶力一向好,她擰眉深思,脫口而出道:“輔國公宋鳴?”
李承澤投來贊許的眼神:“沒錯,就是文帝時期的輔國公宋鳴,他一生為月朝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他在史書中留下寥寥數筆已經足夠驚艷,但他的兒子,卻更是一位驚才絕艷的人物,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但對于這位輔國公之子,想必大家更加陌生。”
“他就是我們今天的主角,宋襄玉。”
大家明白了,地牢中發現的尸體就是這位輔國公之子,也是華蓮公主的駙馬。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三百年前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
趙蓁腦海中繃緊的弦忽然之間斷了,她猛然站了起來,因為太過激動,身體微微搖晃著。
她滿臉的不可置信:“輔國公之子?宋襄玉?華蓮公主?”
那個夢、她做的那個夢,原來是真的。
她的后背、浮起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手臂上,汗毛直立。
這太可怕了。
冉騰霄瞇眼盯著她。
趙蓁卻已經顧不得了,她抓著冉騰霄的手臂,眼神中滿是驚恐。
“表哥,我待不下去了,你帶我離開這里吧。”
冉騰霄拂開她的手,眼神帶著探究:“發生什么事了?”
趙蓁情緒有些崩潰,說話語無倫次的:“那天晚上,我在明鏡房間,暈過去了,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了華蓮公主,夢到了宋襄玉,那么真實,仿佛我親眼看著一切發生,就在地牢里,她和他分別,他死的那么慘,火那么大,她竟然跑進去了……。”
冉騰霄提煉到重點,輕聲問道:“明鏡的房間?”
趙蓁的聲音帶著哭音:“我就說她不是正常人,她就是一個瘋子,她用的珈藍香,能通靈,她一定是見到鬼了……。”
“鬼來尋仇了,我們快跑……。”
葉劍聽的直皺眉,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冉騰霄扣住她的肩膀,將她重新摁回座椅里,淡淡道:“光天化日,哪來的鬼,不過是人心底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