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客走回來伏在沈舟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沈舟笑著瞥了眼明鏡。
“你父親在樓下。”
明鏡淡淡道:“我沒有父親。”
沈舟明白了她的態度,擺擺手:“打發走。”
沈客再次離開。
“祝氏集團股市未穩,為了籌集資金又開始融資,朝不保夕,大廈將傾。”沈舟喝了口茶,淡淡道。
焦眉和宋引章趙蘅大驚失色,紛紛扭頭看向明鏡。
沈舟掌舵龐大的商業帝國,眼光毒辣精準,不管炒股還是投資,從未出過差錯,他能這么說,肯定是有原因的。
作為當事人的明鏡反而淡定的不像話,連睫毛都沒抖一下。
“有因必有果,這是他應得的。”
聽聽聽聽,這是一個女兒對自己父親的評價嗎?她知不知道,如果祝氏集團倒了,沒有了祝家大小姐的名頭,她何來的風光。
焦眉說道:“祝小姐,那可是你的親生父親啊,就算有錯,你也不能如此絕情吧?”
明鏡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知為何,那眼神令焦眉心底一寒。
“父母和子女之間,講求一個緣分,并無必然的從屬關系,任何一方,都沒有權力主宰另一方,雙方都是具有獨立人格的個體,以互相尊重為前提,有道是兒女是債,有討債,有還債,無債不來,不論來的是什么,終歸有它的緣由,順緣感恩,逆緣化解,然則緣盡,不造惡業。”
焦眉作為一個傳統的母親,聽著她冷靜的話語,實在不能茍同,她覺得這個女孩太太冷血太理智了,連親情都能想的這么透徹,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她趕緊喝口茶壓壓驚。
沈舟贊許的點點頭:“大師高見,在下受教了。”
明鏡笑了笑:“沈先生莫要打趣。”
沈舟挑眉:“我是認真的,大師的思想境界我等凡人實在望塵莫及,以后還望大師不吝賜教。”
焦眉瞪著沈舟,沈先生瘋了吧,這也要求教,別最后求的個六親不認,孤寡終生。
明鏡抬眼,觀著沈舟面容。
“先生一生福相,順遂通達,潑天富貴,晚年略有跌宕,得貴人相助,轉危為安,只是先生一生執于一人,所求不得。”
沈舟愣了愣,瞳孔微微震動。
焦眉想笑了,這女孩開始忽悠了,嘴皮子真是厲害。
“祝小姐還懂觀相?”
“略通皮毛罷了。”
“那大師可替我一觀?”焦眉問道。
明鏡側眸看了她一眼,“夫人下頜方圓,本是敦富之相,只是眉尾斷位,壽元有損,眼尾上吊,專心要強,適當放寬心胸,必有福運。”
焦眉冷笑,意思是她心胸狹窄影響壽命?真是刁鉆的嘴。
明鏡擰了擰眉,“夫人印堂發黑,近日恐招禍事,送夫人四字,遇水則避。”
若不是沈舟在這里,焦眉就要當場掀桌子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祝小姐真會說笑,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信奉科學,作為當代新青年,祝小姐還是別搞這套封建迷信了。”焦眉冷笑道。
明鏡淡淡微笑:“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夫人信則有,不信則無。”
焦眉信她才怪,本來還覺得這女孩氣質不凡,談吐文雅,引章跟她相交并無不妥,現在她倒覺得這女孩滿嘴胡言亂語,冷血薄情,回去一定要告戒引章離她遠點,別被帶壞了。
明鏡如何看不出對方眼底的鄙夷,并不解釋。
想當初她也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當她死后醒來,對著諸天神佛,她才知人力渺小。
這世界也有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大概冥冥之中真的有佛祖的存在吧。
趙蘅急切的說道:“你看我看我,我是不是大富大貴的面相?”
明鏡笑道:“你是一生勞碌命。”
“啊?這么慘,你肯定是騙我。”趙蘅堅決不信。
沈舟自從明鏡那句話后就一直神思恍惚,過了一會兒,他輕聲問道:“大師,我和她可能再續前緣?”
焦眉很想搖醒沈舟,沈先生,咱身價千億級別,能別這么容易被一個小女生騙嗎?
明鏡神秘微笑:“天機不可泄露。”
實際上她也看不出了,這只是觀相之術,只能看出這么多,要想知道更多,得用九曜術推演,九曜術可觀過去,可探未來,只是推演起來極為耗費心神,若不是必要,她不會動用。
遠處的曲江星芒蕩漾,像倒扣的銀河,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沈舟輕嘆一聲:“多謝大師。”
這時一盤盤精致的菜肴上桌,傳聞德昌樓的幕后老板乃宮廷御廚后裔,名滿天下的九江席取自滿漢全席中的九道菜,加以改良增味,更符合現代口感,先是四喜蜜餞,四品冷盤,膳湯一品,御菜三品,一道壓軸大菜,最后甜菜收尾。
每一道菜都精致的讓人不忍下筷,尤其那道壓軸的魚翅烹熊掌,多少人千金只求一味。
焦眉腦海里時刻回蕩著明鏡那句壽元有損,吃到嘴里的宮廷菜肴味同嚼蠟,結束后也顧不得其他,拉著宋引章匆匆離開,也管不了會不會在沈舟面前失禮。
宋引章抱歉的看了眼明鏡,和焦眉離去。
一下樓遠離了他們,焦眉吐出一口惡氣,“這個祝明鏡,實在太可惡,她竟然咒我有災?我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嗎?”
宋引章無奈道:“媽,連沈先生都信,您為什么不信?我覺得明鏡不會騙人的,您最近還是少去有水的地方吧。”
焦眉氣笑了,點著宋引章的腦袋:“你也被她給蠱惑了?小小年紀就妖言惑眾,以后長大還得了?我總覺得她透著股邪氣,你以后少跟她來往,免得把你帶壞了。”
宋引章也懶得解釋了,當一個人固執己見的時候,你越與她爭執,她越覺得自己是對的。
時間會證明一切,只是他回去要交代家里的阿姨一定要注意別讓媽去有水的地方。
以前他也不信這種東西,但如果是從明鏡嘴里說出來,那一定有她的道理。
明鏡是不會騙人的,她的眼神干凈而慈悲。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對一切人事都應該保持敬畏之心。
人走了,沈舟笑道:“愚昧的人啊……早晚要為自己的無知付出代價。”
明鏡默然不語,端起茶棧輕抿。
沈舟看著滿桌菜肴,她的筷子卻是分毫未動:“你為什么不吃?不合胃口嗎?”
“我晚上素來不吃東西,習慣了。”
沈舟看著她單薄的肩膀,挑挑眉。
“之前地鐵上你救了我父親,我還未正式對你說聲謝謝,今日借此機會,正式道謝。”
沈舟拱了拱手。
“博物院先生也救了我妹妹,扯平了。”
“這怎能扯平,不一樣的。”沈舟搖頭失笑。
“我父親早就念叨著你,有時間去家里看望一下老人家吧,不然他早晚把我折騰死。”
明鏡點點頭:“老爺子精力旺盛,是好事。”
兩人聊了許多,沈舟驚訝的發現這女孩年紀雖小,見識談吐卻不凡,面對他不卑不亢,有些想法連他都要自慚形愧,通透至此,實乃驚人。
兩人越聊越投機,儼然一對忘年交。
沈客和趙蘅在一旁面面相覷,是一句話也插不進去。
俗話說高處不勝寒,先生自從執掌神舟集團,他的那些朋友也漸行漸遠,強者總是獨行,而弱者才成群結隊,這么多年來,先生孑然一身,與人相交也永遠克制而理性,這還是第一次,他看到先生發自真心的笑容,無所顧忌,談天說地。
心想這個祝小姐,還真是出人意料。
時間不早,兩人已然意猶未盡。
明鏡起身:“沈先生,天色已晚,改日有空再聚。”
沈舟笑道:“別先生先生的叫,聽著怪別扭的,叫我名字吧。”
趙蘅驚訝的瞪大雙眼。
明鏡沒有絲毫拘泥,點頭:“相交貴在知心,名字不過一個代號而已。”
“我就喜歡你的通透,不過我很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明鏡洗耳恭聽。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走。
“你的人生中,就沒有痛苦的時候嗎?”
“痛苦不過是內心的執念罷了,一念拿起,一念放下,苦樂自知,唯有自渡。”
“唯有自渡……。”沈舟喃喃著,目光漸漸清明。
“跟大師說話,真是豁然開朗。”
趙蘅癡迷的看著明鏡的背影,沈客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臭小子,給我收收心,大師是你能玷污的嗎?”
趙蘅委屈的說道:“她不是已經還俗了嗎?”
“年紀輕輕就已經修為高深,還俗了也是你不能肖想的,對大師不敬。”
趙蘅也已經死心了:“好吧,反正這輩子沒有人可以奪走她的心。”
兩人下樓來,正撞上守株待兔的祝文韜一行人。
傅南生目光流連在少女皎美如月的面容上,癡癡道:“這沈總打哪兒尋摸來的美人,真是水靈。”
祝文韜和周靈卻同時變了臉色。
祝文韜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看去,沒錯,前幾日還在祝家客廳差點打起來,他怎么可能忘了祝明鏡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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